作者:之知
谢停舟撑着头,“你可记得春蒐那一年,我将他儿子踹下马的事?”
兮风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有什么回事,他那个老来子摔断了腿,在塌上躺了好几个月,殿下的意思是他在公报私仇?”
谢停舟摇了摇头,“他做得如此明显,反倒是让人看不清他是在公报私仇,还是在借由私仇掩盖真正的目的。”
兮风讨厌盛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披了一层皮,让人看不清皮囊地下藏的究竟是人是鬼。
……
沈妤今日没有轮值,在院子中转了一圈便出门。
她没有翻墙,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从东门而出。
王府下人都知道世子将他安排在往日待客的鹿鸣轩,一时拿不准他是何身份,是以没敢拦。
她沿路走到沈府附近,沈府大门紧闭,门口连一只红灯笼都没挂,冷清得紧。
官邸附近是不能摆摊的,沈妤走了几条街,绕到宝善街找了个茶楼,落座后点了壶茶和一些小点。
这茶楼她从前来过,每次来都是爆满,不知今日怎么如此冷清。
茶楼是小道消息汇集地,原本想来探听点消息,看来是不成了。
“小二哥。”
小二闲来无事倚在柜台边打着哈欠,闻言走过去,“客官有什么吩咐?”
沈妤道:“今日店中怎么如此冷清?”
小二满不在乎道:“年年除夕都是这样,谁大过年的还往外跑啊。”
这一路奔波忘了时间,原来今日竟然是除夕了。
往年都同父兄一起过,如今……
沈妤定了定神
,笑道:“那就可惜了,我刚来京中,还想着听一听京中的趣事,看来是不成了。”
“你找我呀,”小二来了精神,“若说盛京的趣事,没人能比我更清楚了,我成日在这里跑堂,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小二哥坐下说。”沈妤顺手替他倒了杯茶,“怎么称呼?”
眼前的公子一身衣料虽不是上等,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跑堂的小二那是下等人,难得受到如此优待,乐呵呵坐下来。
“喊我小山就行,公子想听什么?”
沈妤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随意,挑近些日子的说吧。”
小二想了想,“说起来上个月倒是发生个好笑的事,内阁柳大人家的公子,好多年前曾被北临世子踹下马,哦,北临世子就是如今世人口中的揽月公子,公子听说过吧?”
沈妤笑着点头。
心道岂止听过,我还和他睡过。
“那柳裕上月听说北临世子要进京,曾在琼花楼放话说要给他点颜色,结果你猜怎么着?”小二喝了口茶,继续说:“结果当晚喝了酒从楼上摔下来断了腿,巧了,断的还是从前那只。”
沈妤笑了笑,“还真够倒霉的。”
“可不是么,”小二说:“哦还有,再早几个月江侍郎去将军府提亲,结果竟被拒了,你说沈将军家的小姐莫不是瞎了眼?竟连江侍郎都没看上,那眼光得高到什么程度?我是见过江侍郎的,那风姿在盛京找不出第二个。”
沈妤干笑,吃瓜竟吃到了自己头上。
我眼瞎没瞎不知道,但是你再这么说话,你得哑!
“哎哟,瞧我这张嘴,”小二拍了自己一巴掌,“沈将军家满门忠烈,不该这样说沈小姐。”
“沈家惨吶,一下死了三个,你说——”
“你说什么,”沈妤猛然打断他,“死了三个?”
小二愣了下,“你不知道吗?老将军少将军还有沈小姐,全死啦!”
沈妤攥紧拳,“哪个沈小姐?”
“肯定是
沈大小姐咯,她常年出入边关,据说是一同战死沙场,哎。”小二长叹了口气。
沈妤面色微沉,“消息可真?”
“那当然了,”小二一脸理所当然,“沈家出殡那日,我还去看了呢,三口棺材,不过据说少将军的尸骨都没找到,只立了衣冠冢。”
沈妤脑中思绪纷乱。
不对,她在给沈嫣的信中明明告知她写明了给父亲火葬,待三年孝期结束,她便将父亲的骨灰带到边关,让他如愿沿河而下和母亲相聚。
可如今发生的事,完全偏离了她设定的路线。
自己莫名其妙被发丧,沈妤如今在世上竟成了一个死人。
为什么会这样?
是绿药没将信送到,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沈妤将一锭银子压在桌上,问:“小二哥想不想赚点外快?”
小二看着那银子直了眼,搓着手笑呵呵地说:“公子开什么玩笑,谁会不喜欢钱呢?只是……这事儿它难不难,您知道的,我一个店小二,除了跑堂也不会别的。”
“要的就是你跑堂,”沈妤将银子丢进他怀里。
小二乐接了放嘴里一咬,顿时乐开了花,“公子请吩咐。”
沈妤道:“我要你将这双耳朵竖直了,别漏掉什么消息,也要你管好自己的嘴。”
“那我要是听到什么消息,要怎么转告给公子?”
沈妤现在手下无人可用,但也不能盲目信任小二,于是道:“我需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来,你不用找我。”
小二笑着点头。
沈妤站起身,侧身时故意将披风一掀,露出腰间一把刀,笑着说:“小二哥,再会。”
小二分明是看见了那把刀,笑容尽收,嘴里念叨着,“别漏消息,管好嘴。”
出了茶楼,沈妤在街上转悠,逛了几家铺子,然后进了一家成衣店。
“掌柜的,可有什么时兴的款式?”
掌柜抬起头,脸色变了瞬息,当即笑着说:“公子想看什么样式?”
第49章 怪事
谢停舟午后才从宫中回来。
王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已挂上了红灯笼。
下人们行走间悄无声息,生怕打扰到府中的主子。
谢停舟径直走入书房,还有几封各地传来的密信要看。
几封信看完,谢停舟点燃烛台将信燃了,忽然问:“时雨呢?”
兮风道:“已经将他安排在鹿鸣轩。”
谢停舟抬眸看去。
兮风顿时明白过来,“属下这就去找他。”
一刻钟后,兮风回来说沈妤不在院中,东门的门房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谢停舟没说什么,指尖敲了敲桌子说:“今日除夕,厨房那边你吩咐下去,大家过个年。”
兮风试探道:“那是摆在哪个院?”
“你们自己安排。”谢停舟说着垂下头,“时雨回来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兮风明白了,他之所以故意问摆在哪个院,就是想看看谢停舟会不会和他们一起过。
得到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自从那个人死后,谢停舟每年除夕都是一个人过,就连王爷王妃也喊不动他。
“是。”兮风退下。
沈妤天黑才回来,进门就听说谢停舟在找自己。
她一路被领到谢停舟的青朴居门口,侍卫没往里近,让她一个人进去,告诉她临着竹林的就是谢停舟的书房。
书房的位置很好认,沈妤敲了敲门,“殿下,是我,时雨。”
“进来吧。”谢停舟淡声道。
屋子里点了炉子,沈妤进门就是一股热浪扑来。
她发现了,谢停舟似乎很怕冷,他喜欢暖和的地方,不论是之前的马车还是如今的书房。
“殿下找我有事吗?”沈妤停在桌案前。
谢停舟盯着手中的书问:“听说你出去了。”
“是,”沈妤老实说:“还没有排上我的轮值,正好没事就出去转了一圈。”
“买了什么?”
“都是些日常用品,几身日常的衣服,还有冬日的靴子。”
她语气平缓,一五一十交代,听得谢停舟轻蹙眉梢。
进京这近一个月以来,他认识的时雨可不是这么乖巧的人,他还记得在客栈柴房逗他,结果反被他调戏时那双狡黠的眼。
“
有事要和你说。”谢停舟抬起头,看到他的脸时微微一怔。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在眼前的少年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了,上一次还是在他给沈仲安守灵的时候。
见他半天不开口,沈妤问道:“殿下要和我说什么?”
谢停舟没说话。
今日在宣辉殿中,谢停舟提及了人证,这个人证就是时雨。
梁建方和一干犯人已被锦衣卫提走,如今三法司忙着提审梁建方,但一旦审到那三封急报,势必会提审时雨。
原想着先和他细谈一下此事,但看他如今的情绪,又觉得倒也不必那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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