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糖三两
他们到的时候,一个村妇找树神祈完愿,正要从树神庙离开,见到他们一堆外人,脸色立刻变了。同时还向领他们的村民说:“我的牛昨夜不知为何丢了。”
“那你再找树神要两头牛就成了……”
虞禾见那村妇衣着光鲜,头上满是金银珠翠,丝毫不像是寻常村妇的模样,心里也明白了大半。
各大仙门正以借花之阵向栖云仙府发难,谢衡之不知所踪,十二楼又抢走了法器,仙门已经派人前去追杀。正是紧迫的时候,萧停一点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费心力。
依照村民的意思,他们找树神许愿,几乎都能得偿所愿。要金银给金银,要粮食给粮食,要治病就给药材,甚至还能要个孩子要个媳妇,只要一觉醒来,他们想要的东西都会出现在家中。只要他们加入这个村子,也可以得到树神的庇佑。
“什么树神,明摆着就是个妖孽作祟。”
“并无……妖气。”霁寒声不禁皱眉。
师清灵围着这棵古树走了一圈,细细地打量着,说道:“难道是有修士骗人,总不会是魔族……”
魔族可没这么好心,还给村民实现愿望。
给树许愿,树就能实现心愿。
虞禾忽然想起了那棵挂满牌子的婆罗昙,世上没有什么能帮人实现心愿的神,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作怪。
“胡说八道什么!敢对树神不敬!滚出去!你们是妖孽,都滚出去!”方才还和煦的村民忽然狂躁,纷纷拾起地上的石头树枝朝他们打了过来。
萧停没有这个耐心劝解他们,寒光剑立刻出鞘,他冲着师清灵道:“赶紧解决了这棵破树,我们去找师兄。”
眼看他们二人准备直接砍了这棵树,村民开始咒骂个不停。
正等霁寒声也要出招的时候,他腰间的小锦囊里传出了声音。
发生声音的是子母应声虫,对着母虫说话,子虫能将母虫听到的话复述一遍,是姑射山独有的灵虫。
“谢衡之联合乌山魔母,已经将十二楼拖入凡世了,十二楼此刻正在荒北,现在各大仙门都在围杀楼疏雨,很快便能抢回法器。但谢衡之受了重伤,遭人算计已经身亡。我们在赶往荒北了,你快些回来。”
灵虫安静下来后,神树下只剩下村民的骂声,四个人僵站着,谁都没有动作。
最先打破这个画面的,是师清灵的哭声。
“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师兄怎么可能出事,他那么厉害,绝无可能会身死!”
没人知道十二楼具体的方位,它就像一个移动的城池,偶尔才会在月光下出现。魔族中不乏能人异士与仙门抗衡,千年以来,即便有仙门曾经重创过十二楼,也没能将他们彻底剿灭。而仙门百家之所以对十二楼束手无策,正是因为十二楼飘无定所,不知往何处寻找,一旦让他们消失,修养百年仍会卷土重来。
如今十二楼现世,正是一举灭魔的好时机。
然而四个人谁都开心不起来,萧停浑身的气焰似乎被猛然浇灭,神情恍然地握着剑,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霁寒声抿着唇,神情冷凝,似乎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反而只有虞禾除了错愕,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悲伤。她直觉地认为谢衡之不会死,即便原书的内容可能与现世有错差异,也不可能差得那么远,谢衡之还要成为掌门,日后还要收徒,断不会死得这么轻易。
虽然心底是这么想的,但虞禾仍是无法不感到担心。如果谢衡之死了,命剑护体应当会解除,她往自己身上扎一刀,如果没死就说明谢衡之活着……但这么干对她和谢衡之来说风险也太大了。
“我不信,不可能是真的,我要问爹爹。”师清灵哭着跑了出去。
那几个村民正在幸灾乐祸,骂骂咧咧地说着死得好,口中依然在不停咒骂。萧停终于忍不住了,抬起拳头作势就要动手打架,霁寒声连忙去拉。
虞禾感到脖颈冰凉,伸手去摸了一下,尚善顺势缠到了她手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严重怀疑村民丢失的牛就是被他给吃了。
“你们别担心,谢衡之不会……”虞禾想安抚他们两句,然而话还没说完,眼前正扯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不见了。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忽然间,争执声不见,人也跟着没了。
虞禾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空荡的场地。
“霁寒声?”她转过身看了看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
村民还在念叨:“想来破坏我们的好日子,树神发怒了,树神要护着村里的人,要把你们赶出去了。”
虞禾茫然无措,又喊了几声:“霁寒声!萧停!”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只有繁茂的枝叶被风拂动后发出的窸窣声响,像极了一群人在暗暗拍手讥笑。投下的树影也在此刻变得狰狞了起来,好似巨大的鬼魅要将她一口吞食。
身边的村民显然有些疯癫,虞禾没有将希望寄与他,立刻出了树神庙去找师清灵的下落。
她跑得很急,边跑边呼唤师清灵,手腕上的尚善正在打哈欠睡觉,顺带提醒了她一句:“快跑,有东西在后面追你。”
虞禾吓得魂都要飞了,祭出锈剑做好出手的准备,结果却听到了几声鹅叫。
她回过头,看到一只大鹅梗着脖子朝她飞奔而来。
虞禾的恐惧丝毫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怕得更厉害了。她前世回乡下老家就被鹅咬过,还被带去医院打针,后来到了这个世界,也被那个酒鬼老爹养的鹅啄过好几次,一直到他把鹅提去卖钱。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死以外,她还有什么最怕的东西,那一定是张着嘴朝她飞奔的大鹅,这种恐惧说是刻在她的灵魂上也毫不为过。
身边的同伴凭空消失,身后却凭空出现只大鹅紧追不放。虞禾也没想到自己能遇上这种事,就好像是在做一个很荒诞的梦,慌乱无措下,准备一个剑招将大鹅吓退。
然而她手一挥,正在打瞌睡的尚善被她的力道直接甩飞了出去。大鹅比他们更先反应过来,哒哒几步飞奔而至,将尚善叼起来,脖子一伸便吞了下去,而后继续朝着虞禾奔来。
虞禾感觉在禁地也没有这么崩溃过,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尚善好歹也是只活了几千年的魔族,总不能没用到葬身鹅腹吧?好端端为什么会多出一只鹅啊!
“尚善!”
大鹅疯狂地叫着冲向虞禾,她正准备一剑把鹅劈死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越过她,将她手中的剑顺势取过,一脚踩着鹅的长颈,另一只手行云流水地划开鹅肚,将里面的尚善直接拽了出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虞禾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尚善就已经被丢在地上叫起来了。
他甩掉手上的血,又将剑递回给虞禾。
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袭玉色长衫,墨发用发带半束起,清隽美丽的面庞分明陌生,看人的神情却莫名让虞禾感到熟悉。
尚善在地上疯狂叫骂:“我差点被你害死了!你是故意的!”
虞禾难得没有立刻反驳回去,只是戒备地望着眼前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冷笑一声。“你说呢?”
第35章
虞禾稳下心神, 犹豫道:“你是谢衡之?”
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说:“是我。”
他竟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实为难得。
虞禾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掉手上的血, 谢衡之看到略显眼熟的香帕,嗓音微凉:“不必了。”
“我要!快给我擦干净!”尚善在她的脚边乱扭。
她悻悻地垂眼,一边给尚善擦干净, 一边说:“霁寒声和师清灵他们在找你,方才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怀疑是那棵树有古怪。还有为什么都说你死了,你怎么换了一个模样?”
玉色长衫, 绣金的素白宽带, 腰间甚至还有一把折扇。
就这么看过去,谢衡之不像个剑修,倒更像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
“是障眼法, 他们此刻已入幻境。”
“那我怎么没事?”虞禾疑惑道。
谢衡之示意她看向地上的鹅,只见方才还被开膛破肚的大鹅,此刻竟然不见了。
虞禾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了, 不解道:“我的幻境为什么是只大鹅?而且我的幻境, 你为什么可以进来?”
“血度母解百毒破幻障,妖物无法拖你入幻境, 那些庞大的幻像在你身上施展不开,只能先用小手段扰乱你的心神。”谢衡之将她尚善从她手臂上扯下来,自然而然地提在手上, 手指却刚好捏在它七寸的位置。
本来在她手上乱动的尚善, 到了他手中一动不动橡根树藤。
幻术针对的是人的心志,杂念越多的人, 越是心志不坚,更容易被幻像影响。比起招式凶猛难挡的对手,有时候,攻人心神的幻像反而更加凶险。
“幻像亦能杀人,沉溺幻境,或是在幻境中身死,结局都是同样。”
“那你为何也在此处?你这副模样又是怎么回事,栖云仙府的事你听说了吗?掌门让我给你传个话,但我根本不知道要传什么,他就突然去祭阵了……”
虞禾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注意到前面的谢衡之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紧接着谢衡之拉着她绕过前方的村民,走进一个破败的小农舍。
事到如今,虞禾也想通了这些古怪之处。当初在红枫小筑打扫,张前辈曾经对她说过,这世上没有东西凭空出现,也没有能凭空消失的,只能是被移走或变化,不可能从此就没了。无中生有这种事违背天道,世上没人能做到。
村民们或许是和所谓的树神达成了什么交易,以此换得想要的东西,附近城镇上丢失的人与物,想必都是叫这树神偷走送给了它的信徒。
谢衡之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响后,两人走进一个陈旧到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小屋。
“我们现在不去救他们吗?还有栖云仙府的事,好多人都在找你。”
“不必心急。”
仙门百家与魔族各派正在交战,这边又是几个人不见踪迹,谢衡之却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看得虞禾都有些着急了。
谢衡之抬手触碰她的眉心,虞禾忽然不由控制地开口。“有仙门中人帮助楼疏雨开启魔域封印,借花之阵意在中州地脉,背后之人的目的并不简单,魔域封印事关九境存亡。吾天命已至,仙府交予你了。”
虞禾说完了话,茫然道:“我刚才在说什么?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是掌门的秘法,已经没事了。”谢衡之面色没什么变化,他用折扇轻扇了下落灰的床板,忽生一道劲风将灰尘都卷走。而后他敲了敲木板,对着虞禾说:“我们去救人。”
再次从谢衡之口中听到“我们”,虞禾竟让有种恍若隔世的滋味儿。
“怎么个救法,不用先找到他们吗?总要先找到幻境的入口,而且我……我有点靠不住。”虞禾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陆家的法器或许在这棵古树身上,它的根脉绵延数十里,任何所在都是幻境的入口,我会教你一个心决……”谢衡之为虞禾讲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这股摆脱不去的熟悉感,总是会不适宜得让他想起一些画面。再看虞禾一双眼明亮清澈,正直直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实在是,熟悉到令人不悦。
“这妖物的幻境高深,每个幻境勉强能闯入一人,有三个方法破解,化解妄念以此将他们唤醒,或是催使血度母灵气运转,让他们自行清醒。若你心神动摇,会被幻像趁虚而入。”
虞禾见他只说了两个方法,忍不住问:“第三个方法呢?”
“杀了幻境中的一切生灵,强毁幻境。”
“那没事了……”
虞禾盘膝坐在床板上,犹豫片刻后又决定躺下试试。要是处于幻境的时候不由自主倒下去了,应该会磕得很疼。
紧接着她想到什么,又问:“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放心让我去幻境里救人?”
谢衡之自己去直接乱杀,让她来不怕被拖后腿吗?
“我有伤在身,进入他人幻境要耗费颇多灵力,我此刻只能救一人。”
原来如此。虞禾又偷偷打量了谢衡之两眼,丝毫看不出他伤势的深浅。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多话了,虞禾悟性不高,现学法诀对她来说也是件难事。好在她从前在罪牢的时候,为了出任务效率更高,不再拖累谢衡之和同伴。她会跟一些囚犯交易,送给他们话本子和酒水,从他们那里学来魔族邪修的常用手段,好在日后应敌之时能有法子应对。关于破解幻术的心诀,她刚好向火月姬学了一点,加以改动便与谢衡之教的法子无异。
她略显惊喜地说起这件事,谢衡之却只是皱了下眉,提醒她:“不可太过轻信邪魔外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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