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烟
“孩子不行了……”探出头来看的人也是热心的，摇了摇头，“当娘的没奶水，小孩除了水，什么都喝不下，倒是可以找人喂，可这附近刚生过孩子的，又恰巧都没什么奶水，他倒是去远处借了几回，但总不能一直这样。”
“别的东西不能吃吗？”江诺问道。
“才刚出生的孩子，除了奶水还能吃什么？照我说，那孩子现在这么弱，长不大也很正常，还不如早早准备，忙过累过还是养不活才是最难过的。”说完这句，这人就回了屋里去。
江诺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你真的要辛苦养孩子吗？”她问道。
钱梁想要放弃。
这不是他唯一的孩子，而是第三个孩子，还是个女儿，从出生开始，就虚弱的不行，而他妻子，也因为身体虚弱，没有足够给孩子吃的奶。
他想过办法，找了许多人，可这年头除了给大户人家当奶娘的妇人之外，寻常产妇基本不会有多的第二口奶给别人家的孩子吃。
他倒也认识大户人家的人，可能让他谋到这份工作，已经很好了。
如今一大家子，只有他一个人挣钱养家，让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可那个孩子还那么小，明明只要吃够奶就能活下去，不需要太久，只要撑过一个月，后面就会好很多。
听着声音，钱梁抬头，看的面容熟悉的江诺。
他记得眼前的小孩，日日都会来接水，却一点不懂人情世故，便每日只提一桶水回去，还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实话跟你说吧，你给我5文钱，我保准你这个月想什么事来接水就什么时候来接水，接多少都成。”钱梁说道。
江诺看着他，心里的情绪复杂：“我过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接水，是为了你的孩子。如果你不愿意多花钱，我不会强求。”
说完，她转身离开。
至于接水，她现在一个人住着，一天接一桶水完全够用。
“等等，你等一下……”钱梁突然明白江诺的意思，踉跄着跑到江诺面前，“你说什么，你说你可以……你可以帮我借到奶水吗？”
“不是产妇的奶水……”江诺摇头，“而是牛奶，我朋友手上有一些牛奶沉淀晒出来的牛奶粉。但是量不多，我朋友本来打算给我补身体的。但你要的话，是卖给你，而不是送给你。”
她随口编了一个奶粉的制作方法。
“我要，我要，多少价？”钱梁立即说道。
“一汤碗三十文。”江诺说道，她那边昨天见到的奶粉，一袋子应该能倒出一汤碗，一汤碗奶粉，省着点吃能吃好多天。
她是真打算自己吃补身体的，可眼前这边的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她的身体可以慢慢补，婴儿的身体。如果不能及时吃到营养好的吃食，怕是撑不了多久。
现在面粉的价格是一斤20文，她卖一汤碗30文，并不算便宜。
钱梁没说话，江诺又道：“我那里牛奶粉也不多，你不要，以后就没了。”
“我要，你给我一碗吧……”钱梁说道，摇了摇牙，“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钱，还有碗。”
“拿两个碗吧，我扣着给你拿过来，不然怕是会被吹飞。”江诺说道。
“好。”钱梁说着，僵硬地转身，然后快步往家里跑去。
钱梁家就在这附近，屋子比江诺现在住的屋子要大多了，是间三室的屋子。除了钱梁夫妻俩和孩子之外，钱梁的父母和奶奶也住在这里。
大多数时候，钱梁的父母和奶奶会找一些零碎的活挣钱。
只不过很多时候都挣不了几个钱，就是添点家用。
钱梁到家，钱父从里屋走出来，而另一边的卧房，传来小孩几近虚弱的哭声。
“爹。”
“要不然……我去准备？”钱父低声道。
钱梁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在如今许多人的眼里，第三个女儿哪怕活不下来也没什么影响，可真到了这个地步，钱家一家人依然不能很好地接收。
“不是，爹，我碰上一个人，她说她手里有牛奶粉，可以泡出来给小孩吃……”钱梁立即说道，“就是价格贵点，一汤碗要30文钱。”
“30文啊……”钱父犹豫。
“对方手里有多少？”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是钱母。
“说是不多，但我想着一碗牛奶粉，应该能泡出不少来，牛奶也是奶，娘，我想……”钱梁犹豫。
30文钱，对钱家来说不是拿不出来，但也不是个小数目。
更何况，孩子也不是喝了30文的牛奶粉就能好，等到养大了，后续可能还会有别的开销。
“我这里还有一个银戒指……”钱梁的妻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红润，人还很虚弱，站不稳，只能靠在门边，“约莫有三四钱重。”
一两银子是16钱，三四钱的银戒指，卖出去估计能卖个200多文钱。
“阿梁你去买吧，总不能活生生看着孩子饿死……”钱母开口，看了眼钱梁，又转头看向儿媳，“这笔钱，从家里的账走，秀娘，你把银戒指放好，那是你爹娘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张文秀的手握紧了门框，轻声道谢：“谢谢你，娘，只要能救活孩子，以后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好好回去休息，别把自己弄出病来……”钱母说道，叹了口气，“阿梁，你扶秀娘回床上躺着。”
钱梁立即点头，转头去扶张文秀：“来，秀娘，慢点走。”
第17章 不会浪费
“娘，娘，我把奶粉带回来了。”钱梁手里捧着碗，还扶着扣在上头的碗，小心翼翼往家里走。
奶粉的数量确实不多，但确实装了一碗。
钱梁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钱母立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连张文秀，也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钱梁手里的碗。
钱父倒是还在忙活，就是目光会时不时抬头看向钱梁，显然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里屋，孩子似乎是哭累了，这会儿连微弱的哭声都没了。
钱梁的心揪的紧，双手依然紧紧捧着手里的碗，轻声喊道：“娘。”
“我……我打开看看。”钱母小声道，伸出手小心翼翼捧着上头的碗，将扣在上面的碗挪开，露出了里面纯白色的粉末。
“好白……”这也是钱梁第一回 看到这样白的奶粉。
“是啊，好白，比人家铺子里卖的面粉还要白，这不会是拿面粉假冒的吧？”钱母说着，弯下腰，吸了口气。
“娘……”张文秀弱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能行吗？”
“香，太香了，跟面粉的香气不一样……”钱母说着，叮嘱面前的钱梁，“你把这个碗放厨房里去，我给孩子冲一碗试试看。”
“哎，好！”钱梁立即答应。
“秀娘，你去看看孩子有没有醒，待会儿把孩子喊醒了，让她喝点，能行就行，不行我们也没办法，听天由命了。”钱母说道。
“好。”张文秀点头，她知道，婆家能做到这个地步，确实已经是仁至义尽。
这时候没有很好的保温条件，许多人家里能拿出的热水，基本都是温水，好在奶粉冲泡的水也只需要四五十度。
钱母拿了个干净没有缺口的碗，用筷子夹了两筷子奶粉，丢到碗里，用热水把奶粉冲开。
这一冲，钱母更加放心了。
哪怕这奶粉的样子跟面粉再像，但面粉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冲到这个程度的。
钱梁动了动鼻子：“娘，好香。”
“是，真的很香，一股很浓的奶香味，卖你这个的人说的是真话。”钱母说道，她自然也闻到了浓浓的香气。
等到奶粉彻底冲开，钱母又拿筷子搅拌了好一会儿，确定温度合适后，才拿着碗走到钱梁夫妻俩的屋子里。
“娘……”张文秀已经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而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似醒未醒的小孩。
偏偏眼下这个状态，恰恰是小孩醒过来的状态。
钱母看着也心疼，坐到了张文秀边上，拿起碗里的筷子，送到张文秀嘴边：“秀娘，你尝尝看，要是温度合适，就给孩子吃。”
张文秀这才张了嘴，抿到了筷子上的滋味。
“娘，温度合适，而且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张文秀立即说道。
“勺子，拿小勺子喂。”钱梁适时递过之前喂水的小勺子。
钱母把碗放在孩子的下巴位置。
张文秀拿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孩子的嘴边。
因为身体虚弱，这孩子一直都不怎么动。哪怕是哭，也只能传出虚弱的哭声，但孩子没有奶，总要喂点别的。
之前他们要么是想方设法去找人借奶，要么是把米凿的碎碎的，给小孩子喂进去。
只是孩子终究还小，哪怕是细碎的米煮熟的米饭，对她而言也并不合适。
眼看着孩子一日日虚弱，一家人心里何尝不难过。
到昨日，甚至连水都喂不进去了。
但这次，勺子递到嘴边，孩子却张了嘴。
然后像是感受到了奶粉的滋味，每次一勺奶粉送到嘴边，就开始疯狂吮吸。
“娘，娘，她喝了，她真的喝了。”张文秀激动说道。
“看到了看到了。”钱母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注意着孩子下巴的位置，稍微漏一点出来就要用碗接住，生怕浪费一滴。
就这样，在婆媳两人携手之下，一小汤碗的奶粉都被孩子喝完。
但这还不够，钱母还去倒了点温水，拿筷子和勺子沿着碗壁扫了好几回，又喂孩子吃下。
这样的味道对比之前的要淡一些，但一直都半闭着眼的孩子还是乖巧地将剩下汤底全部喝完为止。
等到再没有东西进嘴，小孩闭上了眼睛，歪头靠在张文秀的臂弯上。
张文秀低头。
作为母亲，她很容易分辨孩子现在的情况，这会儿看孩子闭眼的模样，她抬头看着钱母欣喜道：“娘，她现在睡着了，而且睡的很好。”
“那就好，能吃能睡，就能长大。”钱母松了口气。
她又拿着碗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装满了水的碗：“秀娘，你喝吧。”
这是第三次冲水，水里还会有些许味道，但味道已经淡的几乎成为白开水。
张文秀却觉得珍惜，往钱母面前推了推：“娘，你喝。”
“你刚生了孩子，家里没有多的东西给你补，你喝吧，以后孩子喝过，多的都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