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烟
江诺转头，看到巷子里一个个脑袋，想着她手里的那瓶药，有些为难。
不是她不给，但她知道什么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她手里的那瓶药本来就是捡的，原本剩下的就不多，眼前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够分的。
“看什么看？”郑大婶喊了一声，“一个个都想什么呢，耗子药不要铜板的？你们不会是打算让小江免费给你们用吧？”
这话一出，缩回去几个脑袋。
也有人倔着：“耗子药也要不了几个钱。”
“那你自己去买呗，你挺有钱的，反正耗子药不值几个钱，买十包八包耗子药，保管能把耗子毒的死死的。”郑大婶不客气地说道。
江诺听着，也觉得是这个理。
虽然她捡的杀虫药好用，但不代表这时候没有。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可有毒性的东西，真要找起来，大把大把有的是。
“这话说的是，原先也没见你们杀耗子，今天不会都是被烤耗子的味道引出来的吧？”
不远处有人笑着说道，“咱们这种地方，耗子可药不完，买耗子药这钱还是能省就省吧。”
“是这么个理……”又有人接话，“不过我家里的耗子这几天确实闹，闹的我都睡不好觉，小姑娘，你那边耗子药好使，我给你1文钱，你匀我点呗？”
“我也只要1文钱的药。”
“就1文钱啊，那我也来点可以吗？”
江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想着她手上的耗子药留着也确实是浪费。
要是放久了，没准哪天就不能用了，还不如卖掉。
不过她手上的药确实分量很少。
还是按照给郑大婶的法子，都是拿着碎瓦片接的，一人给1文，总共就卖了5文钱。
“洗洗手……”郑大婶拿了葫芦瓢，给江诺冲手，低声问，“真没了？”
“没了，就那么点……”江诺说道，“不过也好，边上邻居家里都毒耗子了，以后不会跑我们这边来。”
“你这话说的也是……”郑大婶点头，“但也就是一阵而已，咱们这里别的没有，耗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老鼠药的事暂歇，江诺吃了早餐，又往码头走去。
这是她最后一天在码头做事。
对她来说这算是比较特别的一天，但对在码头上做事的人来说，这一天再寻常不过，包括郑大婶在内，都不觉得这一天有什么不同。
江诺自己倒是还挺珍惜这份工作的。虽然工资少点，但活还算轻省，而且真要是能在这里做事，也算是长期稳定的活。
她要是真能每天都在这里，这一个月的工钱，绝对足够她吃用。
“你的字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多了，要是能坚持练习，一定能写一手好字。”彭加楠站在江诺边上，看着她写的字说道。
“我也觉得不错……”江诺笑道，“其实我写字挺好看的，就是毛笔字不行。”
“写字不就是毛笔字吗？”彭加楠疑惑问道。
“那也不一定……”江诺说道，她喜欢看别人写毛笔字，可轮到她自己，还是习惯写硬笔字，“也许有一种硬硬的可以写字的笔。”
彭加楠笑了：“你是说用棍子在地上写字？”
江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打着哈哈圆过去。
她把给彭加楠解释的希望放在垃圾处理站上，希望今天晚上能捡到些东西。
不管有没有用，能捡到就行！
第19章 见过世面
“别忘了，明日中午到品鲜阁，我请你吃饭。”
下工的时候，彭加楠把今天的工钱交给江诺，顺便叮嘱道。
江诺点了头之后，才低头看彭加楠放到她手里的铜钱：“三哥，多了。”
15文钱的重量如何，她这两天已经有所估算。更何况只是两位数的数目，数起来也很快，只是一眼，她就察觉多了手心里铜钱的数量多了些。
“这是你该得的……”彭加楠说道，“本来前日就该给你，只是那时候繁忙，这才挪到了今日，那日忙碌，你都没有出乱子，这是给你的奖赏。”
江诺看向对方。
“拿着拿着，我做生意的，哪里会做亏本的事……”彭加楠笑道，“你收了，往后再有别的事需要你帮忙，我才方便找你。”
说是这么说，其实彭加楠打心底觉得自己不会有事找江诺。
她只是希望能稍微帮一帮江诺，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对江诺的情况也有所了解，知道她的生活条件确实不好，多出来的这点钱对她来说没什么，对江诺而言确可能是好几天的饭钱。
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活可以介绍给江诺，希望多出来的铜钱可以让她撑到找到活为止。
江诺不知道彭加楠心里的想法，却也知道对方一定是同情她，不过她确实缺钱用。
大不了明天给彭加楠带点全麦吐司。
“谢谢三哥……”江诺笑道，抬头看着彭加楠，“三哥，我明天一定准时到品鲜阁吃饭。”
“那我等你！”彭加楠笑道。
两人交谈完，天色又暗了一些，江诺把自己这几天工作的内容跟彭加楠说过，交接好之后，转身离开码头。
回去的路上，地面比较湿润。
半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好在下的比较小，不影响码头的活。只不过回去的这条路，还是有很多处是湿的。
江诺低头看着马路，尽量往铺了石板的地方走，有的地方确实偏僻，没有铺上石板，她也是踩着石头走的。
回去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很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踩到湿润的泥土里，弄脏穿在里头的干净袜子。
袜子穿了一天，她依然能感觉到极强的包裹感。特别是跟前几天相比，脚下踩的再不是薄薄的一层。
她很喜欢这样的触感，很舒服。
只是袜子只有5双多一只，还是要小心点。不然怕以后再捡不到这样的好袜子。
“江诺。”
“在……”江诺应声，听着声音抬头，看清喊话的人，“刘管事。”
刘管事冲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说话。”
“好。”江诺点头，低头看了看，确认这片都是石板路之后，迈步往米铺走去。
等到江诺走到近处，刘管事开口说话：“便宜的大米，你要吗？”
“真的便宜？什么价？”江诺连忙询问，身形微微前倾，心里很是在意价格。
“铺子里多出来的一点陈米，一斤只要4文钱，比正常的米便宜一半，你要买吗？”刘管事问道，说了价格，也说了价格便宜的缘故。
“要……”江诺答应下来，“我能要多少？”
陈米自然比不上当季的好米，但陈米也是米。对于缺少米粮的江诺来说，这个价格的米比她买杂粮饼填饱肚子要好多了。
不过她也知道，米铺里的陈米有的是人要，所以她才会询问自己能要多少。
“匀给你10斤吧……”刘管事说道，“你愿意要的话，我给你称一称。”
江诺立即伸手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倒出钱袋子里的所有铜板，数了数之后，欣喜道：“正好40文，多谢刘管事。”
她也没想到这么巧，这40文钱，其中有5文是她放在钱袋子里应急的，还有5文是早上卖杀虫药挣的。
至于最后30文，是因为恰好今天彭加楠给了她30文，正好是双倍工钱。
“我给你拿个旧麻袋……”刘管事转头往里走，不忘叮嘱，“下回你再来买米，可要自己带袋子来。”
“好，一定，刘管事怎么知道我现在没有袋子？”江诺好奇问道。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什么都缺。”刘管事开着玩笑。
“还真是。”江诺也笑了。
两人说话间，边上摆摊的男人突然开口：“也不知道是谁家，怎么教出你这样天真的小孩？”
江诺面露茫然。
刘管事拿着一袋子米走出来，说道：“他的意思是，你的脾性并不像是苦过的。”
“不一样吗？”江诺不觉得自己之前生活的条件很好。
只不过对比这时候人的生活来说，她的生活确实要好很多。
她只是不太明白自己哪里露馅了。
“不一样，眼神就不一样……”刘管事说着，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真正饿过的孩子，看食物的时候，眼神里会带着贪婪，可你的眼里却没有。”
江诺恍然，也明白刘管事说的意思。
她到这里的时候，身体显然是吃过很多苦头的。对这个身体来说，恐怕三天两头吃不饱饭才是常态，甚至可能两三天才能吃上正常的食物。
但她过来了，她以前的条件哪怕一般，却也完全没有到过度饥饿的地步。
她喜欢吃，也想吃好吃的，可她面对食物的时候，绝不可能出现贪婪的眼神。
“我爹娘对我很好……”回过神来，江诺立即开口，“他们总是跟我说小时候的事，要是他们能跟我一起活着，现在或许也能吃上饱饭。”
“怪不得，早年有家底，所以才能教养出对食物不贪婪的孩子……”旁边的中年男人说着，长叹一声，“但若是贪婪些，或许不会……”
“咳咳……”刘管事突然猛地咳嗽两声。
中年男人立即闭口不言。
江诺知道他的画外音，假装没听到，从刘管事手里接过粮食：“多谢刘管事给我留着便宜的粮食。”
“你怎么知道我是给你留的？”刘管事看她一眼。
江诺抱着一袋子粮食，笑呵呵道：“因为刘管事是好人嘛。”
“好人好人，有的时候当好人可没什么用……”刘管事说了两句，最终没有呵斥什么，只是道，“早些回去吧，再晚些天色真要彻底暗下去了。”
“好呢，那我先回去了。”江诺说完，转身往家里走去。
江诺离开后，摆摊的中年男人收了摊位，跟着刘管事进铺子里。
刚进屋，中年男人想起什么：“哎呦，忘记问她是怎么算数的了。”
“心算，问了也没用……”刘管事说道，“不过现在跟你说起来还是觉得厉害，她真就心算把所有账算好了，后面我都核实了，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