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两青墨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他们弄不到货。
也正因此，听说军区食品站有水果卖，伍兴发火急火燎地就赶来了。
伍兴发：“老方，我也不贪心，你们什么鸡鸭鱼肉的渠道，我也不打听，你就就告诉我，哪里能弄到苹果。只要你能帮我弄到苹果，回头你们军区有什么物资上的需求，但凡我老伍能办到，你一句话。”
方副部长头疼道：“老伍，不是我不帮你，这些物资也不是我搞到的，这是我们军区一个军嫂搞到的……对了，他们小两口今天正要去你们百货大楼采买年货呢。”
伍兴发差点蹦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快，你告诉我名字模样，我自己找他们去。”
方副部长：“小姑娘叫江絮，你也别慌，只要人去了你们百货大楼，你就奔着最漂亮的找，准备找到。”
伍兴发：“？？？”
不管了，反正有名字，何况她男人还一起呢，特征明显，不可能找不着。
他拔腿就跑。
方副部长追在后头嘱咐：“老伍，你回头可别再把消息漏给别人！”
伍兴发边跑边吼：“知道了，我傻嘛我漏给别人。”
不是他不讲道义，实在是这年头物资太缺了，告诉了别人，自己没准就拿不到了。
另一边，江絮和秦敛刚走进百货大楼。
说是百货大楼，其实也才三层。一楼是自行车缝纫机之类的大件儿，二楼是副食品和日常用品，三楼则是布料服饰鞋包之类的。
江絮抱着好奇的心态，在一楼逛了逛，发现果然是省城百货大楼，比县里市里供销社东西多多了，甚至还有电视机卖。
虽然只是很小的黑白电视，但是现在可是七十年代！
所以说果然省城就是不一样，她之前在市里都没见过有卖电视机的。
秦敛见她一直好奇看着电视机，以为她是想买，说：“你要是想买的话，回头我让人弄张电视机票，年前怕是来不及了，年后咱们就买一个。”
江絮赶紧拉着他走人：“没有，不想。”
这年头的电视都是靠天线收那么一两个台的，节目少得可怜，画质也粗糙，买回去多半也是放在家里积灰。还是收音机实用，这个年代广播电台还是很多的，虽然娱乐节目很少，但是听听新闻或者样板戏，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俩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他们其实主要也是来买副食品的，毕竟首都肯定物资更丰富，能带的伴手礼，也不过是宁省特产什么的。不过伴手礼可以晚点再买，不然拎在手上肯定不太方便的，于是俩人干脆又上了三楼。
走到楼梯口，旁边一位妇女正跟同行的人吐槽：“往年水果不好买，可也没有这么不好买呀，不说稀罕一点的水果，至少苹果还是能买到的，结果今年就连苹果都要限量供应了，我这一大早地过来，居然愣是没抢到。”
同行的人：“可不是说，我听说是今年天气不好，苹果产量减少了两三成，这不分配到各地的也就少了。”
妇女叹气道：“嗐，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喜欢吃，这又贵又难买的玩意儿，我还不想买呢。得了，没法子，我还是去买两个罐头吧。”
秦敛知道江絮帮后勤部和食品站弄了些物资，鸡鸭鱼肉蔬菜水果的。他最近没怎么去食堂，但是也听底下的战士说过，食堂开始供应“餐后水果”了，嗯，目前就只有一样水果，那就是苹果。但他不知道，原来今年苹果产量减少，市面上是很难买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江絮。
其实秦敛早发现了，自家媳妇儿采购物资的能力有点神奇，就跟她能轻易在山上捡到鸡蛋，就跟和她一起上山能轻易逮到很多猎物一样的神奇。
不过他倒是没有深究，甚至有时候江絮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让他安排人开车去某个地方搬东西，他也不会多问，直接就按照她说的安排人去做，如果其他人有疑问，他还会帮着随口解释几句。
他媳妇儿或许有些神奇，甚至是有一些秘密，但是他们相处了两年多，江絮是什么样的人秦敛还是很清楚的，他相信江絮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别说损害集体或者国家的利益了。
更何况，江絮弄来物资，受益的可是军区的战士和军属。
当然，秦敛心里也是有些好奇的。
不过江絮如果不主动说，他也不会去问的。
媳妇儿明显想要藏着这个小秘密，他又何必一定要刨根问底？
江絮其实也听见那两个人的对话了。
她知道这年头水果产量少，只是没有想到，今年苹果的产量会少到省城百货商店都要限量销售的程度。
不过江絮也没在意，她之前通过早先认识的采购员，跟苹果产区的人是搭上过线的，也确实允诺了一些明年的物资，跟他们换了两筐苹果，只不过那两筐苹果她让那边直接运往红星公社了，算是帮江柳搞来的工作指标。
如果军区那边要倒查苹果的来源，她其实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不过想来军区那边也没有那么无聊，这年头弄不到物资才是问题，弄到物资，尤其是进了公家的单位，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俩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上了三楼以后，直接就去了卖成衣的柜台。
江絮是想着给秦敛买一件呢大衣，军大衣虽然暖和，但有些场合还是穿呢大衣更合适。再说，秦敛身高腿长的，不穿西装不穿呢大衣，那才是可惜了。
对了，回头去首都可以问问苏家人，苏家舅舅穿的西装就挺板正好看的，可以问问是哪里做的，给秦敛也做一身。
江絮心里琢磨着，直接指了指一件黑色的呢大衣：“你好，麻烦拿一下那件黑色的大衣。”
几乎同时，身旁秦敛指着一件白色的女式大衣说：“同志，请帮忙拿一下那件白色大衣。”
话音落下，俩人都愣了下，面面相觑。
售货员难得看到这么登对的俊男美女，心里正感叹呢，就听他们异口同声要给对方买衣服，忍不住笑道：“是不是两件都拿过来瞧瞧？”
江絮也笑了：“嗯，两件都看看吧。”
秦敛挑眉，扭头道：“我平时穿不到。”
秦敛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大院子弟脾气的，在钱这方面之前一直是大手大脚的。
毕竟，哪怕是跟着外公过活的几年，银钱上他也是不缺的。秦志刚会按时给外公送钱，外公平时也会给他钱，表兄弟姐妹里面，他甚至是零花钱最宽裕的一个。
后面进了部队，吃住都在军营，钱就更用不到了。真要买个什么，也不可能说没钱。甚至每年他都还能存一笔不小的数额进银行，甚至在动结婚这个念头之前，他都没注意过自己这些年究竟攒了多少钱。
不过一件呢子大衣而已，换了从前他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结婚以后，成天听翁鹏飞和康正青唠叨成家不容易养儿不容易哪哪都需要钱，耳濡目染的，秦敛也有了已婚人士的自觉，觉得可能平时还是应该俭省一些，不然回头生了孩子买不起奶粉就麻烦了。
他倒是不会去管江絮怎么用钱，但是他自己，没有必要的花销都是能省则省。
江絮诧异看他一眼，她自然是知道的，秦敛在花钱这方面是没有多少概念的，毕竟结婚前那两年，他真是大手大脚地给她和她家人买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她甚至都没发现，秦敛什么时候有了节省的概念。
不过，江絮没说什么，只说：“你穿大衣肯定很好看，我想看。”
秦敛牵了牵嘴角，不说话了。
售货员将衣服拿了出来，笑道：“两位好眼光，这两件衣服可是沪市那边过来的，料子款式都是最时新的。不过因为款式太新潮了，我们经理怕不好卖，总共也才拿了两件衣服，你们这要是一起买回去，那在咱们宁省可是独一无二了。”
江絮接过衣服看了看，这年代虽说物资匮乏，但是东西确实是做得好，这羊毛大衣的面料摸着柔软舒服，缝制工艺也精密细致。
甚至，这两件大衣的款式也差不多，一黑一白，四舍五入就是情侣装了。
江絮扭头看向秦敛：“怎么样？”
秦敛仔细看了看那件白色的女式大衣，说：“我觉得不错，你穿了肯定好看。”
售货员忍不住发笑：“哎哟，这位军人同志可真是，姑娘，你嫁这样的男人可真不亏，人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呢。你们长得这么好，一起穿这样式差不多的大衣，瞧着就更登对了。两件一起买，再合适不过了。”
江絮心想都说这年头的售货员都是铁饭碗所以服务态度也不好，卖东西总是爱搭不理的，没想到这位售货员倒是挺热情，而且很有销售天赋，这一句接一句的，别说她本来就想买，就算是不太想买的，怕是也能被她说动了。
她正想说那就买了，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拽住白色的女式大衣说：“售货员，这件衣服我要了。”
江絮扭头，见是一个穿着军装长相明艳的姑娘。因为对方穿着军装，她言语之间还是挺温和的：“这位同志，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我已经要买了。”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跟她客气的意思：“你不是还在看吗，也没说要买，我先说的买，衣服自然应该归我。”
军装姑娘转头冲秦敛露出个笑容：“你说是吧，秦团长？”
这人自然就是蒋曼妮。
蒋曼妮从前是经常去军区的，不过自从秦敛结婚以后，尤其是自从知道江絮并不是传闻中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样子，反而长得白皙漂亮之后，她就不怎么去军区了。
还去军区做什么，让人看笑话吗？
江絮要是个丑姑娘，别人没准还会说秦敛是瞎了眼，当初看不上她这个文工团的台柱子，倒是看上了个长得不好看还没什么背景的小村姑。
可偏偏，江絮长得非常漂亮，蒋曼妮在偷偷看过江絮本人以后，甚至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比她这个文工团的台柱子还要漂亮。
既然江絮长得漂亮，别人就只会说，她蒋曼妮输就输在没有江絮漂亮上，秦敛是宁可娶个没有背景的漂亮小村姑，也看不上她这个文工团的台柱子。
蒋曼妮想想都觉得生气。
不过也正因为蒋曼妮最近都没怎么去过军区，江絮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她，所以江絮虽然从李笑梅她们口中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并不认识她。
当然，听到蒋曼妮这一声秦团长，江絮自然反应过来了。
江絮打量蒋曼妮一眼，发现她其实相貌神情上跟蒋霞还是有些神似的，当然，更相似的是说话的语气。
军区的领导里面，张荣德的职位并不算高，但是几位领导夫人里面，蒋霞却是最有领导夫人架子的。主要是因为蒋霞说话，总会让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且，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很端着，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师长夫人似的。
眼前的蒋曼妮也差不多。
明明是她从江絮手里抢衣服，但是她的表情神态都在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她根本懒得跟江絮说话，就算是要说理，她说理的对象也是秦敛。
不过从前她追着秦敛跑的时候，秦敛对她也是不假辞色的，现在就更不可能吃她这一套了。
他微微后撤一步，淡淡道：“蒋曼妮同志，既然你要说先来后到，那明显是我爱人让售货员拿的衣服，也是我爱人先看的衣服，这个先自然也应该是我爱人。”
蒋曼妮一噎。
她了解的秦敛，是万事不过心，凡事不多话的。尤其是像这种一件衣服的小事，蒋曼妮以为秦敛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愿意掺和进女同志的口舌之争里的。
所以她笃定秦敛不会帮江絮说话，那么她就可以拿着这件衣服的由头好好地奚落一下江絮了。
她刚才也是远远看见江絮和秦敛在这边有说有笑的，一时气恼，忍不住就冲过来了。
买衣服是假，借口找江絮茬才是真。
秦敛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蒋曼妮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说：“这种羊毛的呢子大衣，瞧着是挺好看，但其实也很难打理的。怎么洗就是一个问题，太用力很容易把衣服洗坏的，还有平时也要经常熨烫一下，不然皱皱巴巴的，就不好看了，当然，过季的时候就更要好好保管，放些樟脑丸什么的，不然天气一热羊毛就该蛀掉了。”
“江絮同志应该没买过这种高档面料的衣服吧，我劝你还是不要买，不然买回家洗坏了或是蛀掉了，怕是得心疼死吧？”
看，果然跟蒋霞似的，说起话来趾高气扬的。
江絮扬了扬眉，暗暗伸手掐了一下秦敛，面上却半点不显，反倒是一脸的真诚与感谢：“蒋同志这不是把打理羊毛大衣的注意事项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了吗，我买回去肯定会照着做的，真是感谢蒋同志的无私指点呢。”
不就是阴阳怪气嘛，当谁不会似的。
蒋曼妮顿时就怒了：“……不是，谁无私指点，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怎么的？”
江絮无辜地眨了眨眼：“人话自然是听得懂的，要是猪话狗话什么的，抱歉，还真是听不太懂呢。”
一旁售货员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秦敛也莞尔一笑。
蒋曼妮：“你，你，你竟敢骂我是猪是狗……”
她还想再说，旁边冲过来一个同样穿着裙裙整理巴六以七奇三伞零四军装的姑娘，拽着她就走：“走走走，不说去买红豆糕嘛，赶紧的，回头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