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两青墨
王建国一脸无语地看向跛子:“得了,一起去派出所吧。”
意图侮辱妇女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事, 必须给人送派出所。
王建国也是头疼,大冷天的,谁不想好好待在家里睡个舒坦觉,偏偏这一个个的,一点都不消停,真是够呛的。
跛子还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呢:“你们多管闲事,我找我媳妇儿,怎么就是侮辱妇女了,我彩礼钱都花了……”
王建国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走走走,你有话你去跟公安说。”
秦敛和跟过来的江柏说了一声,也跟着去了派出所。
胡来娣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要去的。
村里其他人倒是各回各家。虽然有热闹可看,可是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为了看热闹大半夜的跟去派出所实在是不值当,总归明天也会知道的。
江絮听说秦敛跟着去了派出所,于是也就自己先睡了。
怀孕以后她经常会觉得困倦,大半夜的不睡觉哪里熬得住。秦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等她一觉睡醒,阳光已经投射了进来,秦敛抱着她,还在睡。
江絮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眼,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秦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江絮起床出来他正在帮项春兰烧火。
要不说项春兰喜欢这个女婿呢,这孩子长得好,会说话,眼里还有活儿。哪怕一开始烧火的时候不太熟练,她稍微给他示范一下,他就烧得有模有样了。
当然,关键是他对自家闺女好。
这不估摸着江絮起床的时间,就说要给她先炖个红糖鸡蛋,好让江絮先垫垫肚子。
项春兰是真不明白,那个糊涂的亲家,为什么能跟这么好的孩子生分了。
当然,她更不能理解的是隔壁胡老头和田大妈。
今天一大早,派出所的人就把隔壁那两个不要脸的给带走了,当然,他俩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也在村里传遍了。
闺女不愿意嫁给跛子,他们直接收了人家彩礼,让人跑去猪圈杂物间生米煮成熟饭……这种行为,哪里还算父母,简直畜生不如。
虽然派出所那边还没有定论,不过王建国私底下打听了,那边的意思,直接给人送猴子沟劳改农场去关一阵子,好好改造改造这两人的思想。
正好猴子沟那边原先下放劳改的都陆陆续续平反走人了,他们俩倒是可以补上两个缺口。
这么一来,胡来娣倒是可以回家住了,毕竟从昨晚这个事情来看,确实她一个小姑娘住在猪圈那边也不安全。
至于那个跛子,反正不是去蹲笆篱子就是去劳改,总归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村里人除了骂胡老头田大妈两口子不做人外,其实也对跛子这一家子很不能理解。
你说你们都上过一回当了,都损失过一百多块钱彩礼了,你就非得在老胡家这棵树上吊死?居然又拿出了六十块钱彩礼。
现在可好,彩礼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得蹲笆篱子。
只能说,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吃完早饭后,江絮跟秦敛一起在外头晒太阳,胡来娣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直接就往江絮手里塞了个纸包:“小絮姐,还有姐夫,谢谢你们。这、这是我在山上找的柿子,没坏,可甜了。”
她舔了舔嘴巴,神情带着一丝局促和忐忑。
江絮他们不缺这点吃的,胡来娣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江絮和秦敛帮她这么多,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
江絮打开纸包,看到里头是三个红彤彤的柿子,笑道:“难得这时候还有新鲜的柿子,瞧着就甜,嗯,有三个呢,正好我们一人一个分了吧。”
她拿了一个柿子递给秦敛,又拿了一个递给胡来娣。
胡来娣迟疑了下,江絮笑道:“拿着呀,一起吃,下回再弄到好东西也要记得我呀。”
胡来娣狠狠点头:“嗯。”
她接过柿子,小心翼翼揭开皮,吸了一口,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甜。
等江絮散完步回家,项春兰看了眼门外,感叹:“你说那两个老不死的,怎么竟然也能生出这么个懂事的娃?”
她在院子里都看见了。
虽然说几个柿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那孩子身上能有什么,平时怕是吃都吃不饱,这几个柿子也不知道是多么辛苦在山上找着的呢。
总归她能记着江絮他们的情,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了。
后面几天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是亲戚朋友之间继续你来我往地吃吃喝喝。
除了自家亲戚,小堰大队里请江絮吃饭的人可真不少。像是刘二婶子、乔翠花,都是之前就跟江絮处得不错的,还有孙茂才、王建国,则是一起种过地的,还有一些则是感激江絮的,难得见她在村里,于是正月请客的时候自然也会叫上她。
甚至是其他大队的农技员,听说江絮今年回家过年了,挺多都大老远地赶过来,给江絮拜年送年货。
就这么的,时间到了正月初九。
安县人有逢三六九出门的习惯,也就是说去外地,大多会选择初三、初六或者初九,要么就是十三、十六、十九这样尾数带三六九的日子。人们相信这种日子出门会顺顺利利。
虽然说这年头不讲封建迷信,但是这种是刻在大家骨子里的传统习惯,倒是不会轻易更改。
这一次,除了江柳和于盼弟,家里所有人一起先坐车回省城,然后在省城军区大院休整一晚上,江絮他们再北上首都。
项春兰和江安国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从大年初一到初八,老两口真是碰见个亲戚朋友就要说一下自己要去首都的事情。项春兰是大张旗鼓地说,江安国则是暗戳戳的说,主打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的显摆。
还别说眼看他们终于启程,小堰大队的这些老姐妹老伙计们,真是松了一口气。
江柳跟大队借了驴车,先给他们送到公社汽车站。驴车出村子的时候,一路上好多大嫂大婶的都往江絮怀里塞吃的,什么酱菜啦番薯条啦甚至是摊的饼做的馒头啦,林林总总的,盛情难却,最后江絮只能都收了,最后归拢起来居然有一大袋。
江絮只能让江柳回去以后给各家送些鸡蛋作为回礼。
所幸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她悄么悄地在家里杂物间放了不少鸡蛋。家里人也没注意,以为是她跟秦敛一起在外头买的。
到了公社汽车站,时间凑得不错,没等几分钟车就开了。
临要出门,项春兰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抓着江柳嘱咐来嘱咐去,嘱咐了一大箩筐的话,眼看车子要开了,才不太放心地说:“得了,实在不行你找你二舅,让你姥姥和舅妈过来帮忙,回头你媳妇儿生了,就给我们拍电报。”
江柳笑着挥手:“行,妈我都知道的,我这都多大的人了,你和我爸自己照顾好自己。”
看着车子缓缓开走,想到江絮之前说的话,江柳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安县,争取在安县这片土地上也干出一番事业来。
另一边,转了两趟车后,江絮他们差不多傍晚才到了省城。
江柏和蔡文丽带着孩子又转了一趟车,直接回了生产连那边。江絮他们则是先回了军区大院,在军区大院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又出发去首都。
火车票是早就买好的,也是买的卧铺票。
头一回坐火车的项春兰和江安国,真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不管是车厢里的床铺还是乘务员推过来的餐车,就连火车上卖的饭,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明明火车上的饭还没有他们自己带的摊饼馒头好吃。
老两口吃完饭,还壮着胆子跑去别的车厢转了转,见过拥挤的硬座车厢后,就更觉得自己的卧铺车厢稀罕,回来又摸着车厢上的床铺感叹了半天。
跟他们同车厢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两个都是邻省的知青,考上了首都的大学,这回是结伴一起去上学的。
江絮和秦敛都不是那种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的性格,不过项春兰可是很自来熟的,跟人姑娘唠了不少话。
两个姑娘一个叫高玉娟,一个叫汪蕊。
高玉娟不怎么说话,尤其是在看到项春兰和江安国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后,表情偶尔会露出几许不耐和鄙夷,项春兰跟她们说话的时候,她根本不搭腔。
倒是叫汪蕊的姑娘挺和善健谈的,跟项春兰挺能唠到一起。
汪蕊倒是没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不过言谈之中能听出来,高玉娟应该是考了个很不错的学校,相对来说汪蕊的学校则要普通一些。至于她们这么早就上首都,是因为高玉娟有个亲戚在首都,俩人提前过去投奔对方,顺便也提前熟悉一下首都的情况。
大概是觉得汪蕊说得多了,后面高玉娟直接给她打断了,汪蕊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说了。
所幸项春兰是个心大的,倒是不太在意。
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农村老太太,这头一回出远门儿,什么都好奇不是再正常不过?这碰上和善的就多说两句,不然就少说两句,都没什么的。
再说,这火车上的新鲜玩意儿可多着呢,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在意这个。
就说车上还有一个专门的车厢是餐厅,他们还去体验了一把。
里头就跟国营饭店似的,不过乘务员态度可比国营饭店服务员态度好多了,人还帮着倒水呢,可周到了。
餐厅旁边还有个擦得雪雪亮的柜子,里头摆了不少看着就挺贵的烟啊酒啊的,江絮还买了几瓶酒和几条烟。
啧,东西是好,但是也贵啊,一瓶酒就要七八块钱。
不过不管江絮买什么,项春兰咋舌归咋舌,倒是不会去管。
孩子这么大了,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她自己都知道,哪用得着她这个当妈在旁边叽叽歪歪?项春兰觉得自己脑子可是很厘清的,不会像村里那些不知数的老娘们儿,以为自己多能耐呢,子女都成家了,还在那儿管七管八的。
她跟那些人可不一样,她就是纯纯帮衬孩子,但是不会给孩子添乱添堵。
虽然火车的时间挺长的,但是项春兰和江安国大概是大部分注意力都用在新奇上了,意外地居然适应良好。
反倒是江絮,最后一天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蔫蔫儿的,火车到站时,脸色都有些苍白。
考虑到他们人多,这回是苏宏博自己开了车来接的。
他之前去过安县,跟项春兰和江安国都熟悉。
从出火车站看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后神情就变得分外拘谨的项春兰和江安国,看到他简直就是跟看到亲人一样,俩人都热情得不得了,就连江安国都明显多说了好几句话,倒是把苏宏博搞得有些受宠若惊。
江絮他们带的东西很多,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的。
眼见江絮脸色不太好,苏宏博从兜里摸出几个橘子递给她:“你们大舅妈刚在家就说了,小絮这怀着孩子,舟车劳顿的,就怕身子受不住。她特意让我带了几个橘子,你剥了皮闻一闻,可能会舒服些。”
江絮接过橘子剥开皮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觉得舒服不少。
他们的车子开出去以后,拎着行李袋站在车站门口的高玉娟立马就往另一边走了。
汪蕊赶紧的跟上,走出去老远,还是忍不住说:“项大婶他们居然是小汽车来接的哎,哎呀妈呀,真是看不出来,他们家庭条件这么好的。”
高玉娟嗤地冷笑了声:“那是配车,多半是首都有什么条件还不错的亲戚吧,乡下人进城投奔亲戚来的。”
汪蕊尴尬地笑了声,其实她俩也是来投奔高玉娟的亲戚的,尤其是她,还是厚着脸皮跟过来蹭住蹭吃的,高玉娟这么说,她真是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不敢反驳高玉娟,沉默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嘀咕:“也不知道那位江同志是哪个学校的新生,她长得真好看啊!”
高玉娟皱了皱眉头。
她这人其实是有几分清高冷傲的,之所以跟汪蕊能处好关系,就是因为汪蕊这个人有点没心没肺,但同时又很单纯,看到别人好的,她是一点都不会嫉妒,反倒是会真心诚意地夸奖。
高玉娟听汪蕊夸自己的时候还是觉得挺享受的,但是现在听汪蕊夸别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她冷冷说了句:“咱们快一点吧,不然公交车转来转去的,等到首都军区大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汪蕊偷偷吐了吐舌头,扬声:“好的,我快一点。”
那边江絮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大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