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支云
那时至少她是自由的,每日有书作慰藉,不必困于这样一团灰暗之中,她身边有丫鬟有仆妇。
至少……还有人同她说话。
她不知道宣王究竟要如何惩治她。
但眼下已让她比置身地狱还要痛苦了……
他让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世间。
“这点苦楚便吃不得了?”守卫冷笑一声。
这点……苦楚?
薛清荷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在他们眼中,她受的苦什么也不算是吗?
“你有干净的吃食,有可蔽体的衣物,有容你歇息的居所……你胜过世间人太多。却还不知满足。”守卫冷冷讥讽道。
“我知道你们因为宣王妃对我心有愤恨。但我的姐姐,你们的宣王妃,她如今娇贵万分,我便天生该如此吗?我就只配与奴隶比高低吗?”薛清荷苦笑。
“王妃曾受病痛之苦时,你可知?魏王府虎视眈眈之时,你可知?与孟族大战,孟族企图挟王妃威胁宣王殿下,你又可知?
“你过得还不够好吗?听闻薛家公子昔日照拂你,如今战事已平,你又何曾付出过半点?却得封县主,将要嫁往孟族做王后。
“而王妃今日所得,皆是她忍受苦痛,她该得的。你有何脸面与她相比?”
守卫面色冷厉,一句比一句更言辞激烈。
薛清荷微微愕然。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大哥的话里曾暗指,孟族王对薛清茵有意。
既如此,薛清茵在孟族那里又吃过什么苦头?魏王身死,魏王府早已不复往日风光,徐家倒台,柳月蓉做了缩头乌龟……谁又及她风光?
就连这个王后之位,也是因薛清茵她才得来的。
什么县主……宣王说要收拾她,不也一样收拾了吗?
这时一阵脚步声突兀地响起在牢狱之中。
益州大牢宽阔,那脚步声便在高墙之间回荡起来。
“来人了。”守卫转过身,“也许便是你期许的,送你去死。”
薛清荷心间一紧,霎时间什么念头都消失了。
她倚着冰冷的墙。
冷汗爬满了背脊,又从额头缓缓滑落。
她……会怎么死呢?
那脚步声行得缓慢。
愈是缓慢,便愈叫她喘不过气。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怕的。
薛清荷头晕眼花,几欲栽倒下去。
而这时候,那脚步声停住了。
来人站在了牢狱前。
薛清荷恍恍惚惚抬起头去,却只瞥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她看不清门外的人,薛清茵却看得清她如今的模样。
薛清荷起了一身的疹子,满脸满身都是。
薛清荷觉得在薛家过得已经很苦了,被贺松宁抛下就更苦了。却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更苦的……
在这么个地方……
薛清茵抬眸扫视一圈儿,后退了半步。
她如今真是脆弱得不能再脆弱了,可莫给她惹上。
“将门打开吧。”薛清茵的声音响起。
薛清荷打了个冷战,一下从混沌中回神。
铁门被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的目光越过守卫,终于落在了薛清茵的身上。
她依旧看不清薛清茵此时的模样,只能瞥见她华丽的衣摆,上面绣有飞鸟走兽,雀羽绽着金光之色。
她听见薛清茵问:“病了?”
薛清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以为自己已然错过了最后的时机。
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希望大哥能来救她。
希望孟族会知晓她的处境,希望梁朝派来的和亲队伍有人留心到她的失踪,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好像她被众人所遗忘了。
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这一日,她终于见到了除守卫外的第一个人。
却是……薛清茵。
薛清荷喃喃道:“宣王竟允你来这里,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听你这样说,你很想见我么?”薛清茵挑眉,惊讶道。
“我……我不知道。”薛清荷轻轻颤抖了下。
薛清茵扭头对跟在身后的阿卓和云朵吩咐道:“先带她出来吧。”
她在这儿说话也够费劲的。
她还牢记着宣王说的,牢狱中多寒气,不能久留。
阿卓应声,当先一步跨了进去,伸手便去抓薛清荷。
薛清荷猛地缩起了手。
薛清茵不禁歪了歪头:“你想继续住在这里?”
薛清荷打了个哆嗦,但她还是没有走出来。
她挤出压抑的哭声:“为何……为何这样难?为何要留住身边的人这样难?为何……远走他乡也这样难?为何活着……也难……”
薛清茵看着她的模样,真是哀其不争。
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晚上,看着原着中的女主被贺松宁一次一次辜负。她就一直往下看,就想看看这女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硬气起来,虐一回别人……结果直到她穿越,也没能看见。
“大哥叫我,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要倚靠别人……”薛清荷哭得伤心欲绝。
薛清茵纳闷:“对啊,这话没错啊。”
“他在推开我,他……他厌倦我了……他想补偿你……”
“哦,那又怎么样?天塌下来了吗?叫你自立,为何是一件令你如此痛苦的事?”
“我、我……”薛清荷呆滞地坐在那里,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无人会再关心我了。”
薛清茵:“那我走了,再见。”
走……了?
然后她便又一人回到那黑暗无边,羞耻难当,寂静得令人发疯的日子吗?
“不,不,别走,别走!”薛清荷本能地吐出声音,一下扑倒在了门口。
她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薛清茵:“你来看我,……你关心我?”
太奇怪了,她想。
本应该和她水火不容的薛清茵怎会来关心她呢?
薛清茵撇了撇嘴,也的确戳破了她的幻想。
“当然不是,我是来问问你,想好了吗?是去孟族发光发热,还是永远留在这里?”
薛清荷冷静了点:“你想利用我。”
“当然,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你很想要旁人关心你?若你身上的价值愈重,这样的关心岂不是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薛清茵残忍无情地道。
薛清荷瞬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自言自语道:“秋心关心我,是因为她想水涨船高,她的欲望更胜我,我若不能嫁入高门,她比我还急。我舅舅关心我,自然是也想利用我救他们,为他们张罗事务。不,他们甚至都没有关心我,只消假惺惺地说上两句血浓如水的话……能失去他们,便还能再得到别人。”
“可是……可是大哥呢?我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利用?”薛清荷急切地问。
薛清茵:“不知道,你去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薛清荷对这个问题充满了执念,她喃喃念叨,一边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好似发了疯。
薛清茵心道这个恋爱脑不好治啊。
她皱眉道:“哪有那样多为什么?你今日觉得蝴蝶样式好看,明日出了新的样式,便觉得新样式好看……”
薛清荷僵在那里,如醍醐灌顶:“我于大哥,就如那绣花样式。一件看着好的新鲜玩意儿。”
薛清茵觉得时辰是真不早了。
一会儿搞不好宣王要进来宰人了。
“算了,走罢。”薛清茵扭头往外走,“给她打盆热水。”
薛清荷呆了呆,不自觉地夹了夹腿。这才觉得整个人的自尊是真的被彻底撕扯碎了。
她竟然来了月事。
血不知何时染透了她的衣裙……
薛清茵很不喜欢薛清荷这个人的种种。
但同为女子,她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去折辱女性……
守卫的动作很快,转眼便有人打来了热水。
薛清荷茫然地伸手进温热的水里。
上一篇:我靠直播登上武道巅峰
下一篇:我娘是年代文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