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乔木
台下的质疑声更?大了一声,蓬莱岛岛主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下意识看向天元宗主的方向,天元宗主满脸阴鸷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做了一个手势,便别开了脸。
蓬莱岛岛主知道?,这是要他?放弃魏满洲,速速平息这场乱象的意思。
可……可那是他?的大徒弟啊!
蓬莱岛岛主嘴唇颤抖,迟迟没有动作,恰在这时,谢挽幽再度开口:“当年被拐去魔域的受害者,可不?只有他?一个。”
一个宗主马上挤上前,面带焦急道?:“还有人活着?里面有我的潇儿吗!”
谢挽幽望向一个方向。
那里,从?魔域解救出?来的人蜂拥而出?,含着泪各自奔向自己的宗门。
大约十几个人,都是封燃昼这段时间彻查魔域,从?各个地方解救出?来的。
十几个存活者,看似已经很多了,然而被运往魔域的受害者,何止十几个?
这十几个人从?前的天赋修为?都不?错,否则也不?会被蓬莱岛看中,运往魔域,因此,他?们在各自宗门的地位都在中上层。
各个宗门无端损失了这么多人才,怎么可能就此罢休,而没有等到幸存者回归的宗门也开始怀疑起宗内失踪和死亡的那些弟子的真正去向。
在这种质疑下,无数宗门纷纷要求彻查蓬莱岛,严审魏满洲。
蓬莱岛岛主在一众质疑声中面如白?纸,摇摇欲坠。
完了……全完了。
这个秘密本该永远都不?为?人所知,可就连他?也想不?通,那些本该死在魔域的修士,究竟是如何从?那里逃出?来的。
薛城主站起身,望向被制服的魏满洲,只觉额头一抽一抽地疼,忽然蹦出?来的谢挽幽在逐鹿城搅起这么大的风浪,事后他?少不?得要跟各个势力扯皮,不?知有多麻烦。
他?沉声道?:“将魏满洲押去大牢,一定要审出?幕后主使!”
被押住的魏满洲面容抽动,满眼猩红,已有几分癫狂之?态,他?忽然猛地挣开押住他?的护卫,指着四周的人喝到:“我是蓬莱岛的大弟子!谁敢动我,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对外的形象一直风度翩翩,如今忽然说出?这种恶毒的话,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魏满洲说出?这句话后,忽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恐。
这话不?是他?想说的话!
他?的嘴不?受控制了!
魏满洲努力想控制自己,可他?越是控制,口中便越是吐露出?更?要命的话来。
“那些人绝对已经死在魔域了,怎么可能活着回来!是谢挽幽在捣鬼,你?们抓她啊!”
薛城主面色冷淡:“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在魔域了?”
“当然是我……”魏满洲满脸惊恐,堪堪压住了这句最要命的话,突如其来的失控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他?用?力按住脑袋,撕扯自己的头发,踉跄着跪了下来:“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是蓬莱岛的大弟子……”
薛城主疾言厉色:“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魏满洲张了张嘴,忽然在晃动的人群里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像是抓住了某个救命稻草一般,四肢并用?地朝着那个方向爬了过?去,口中大喊:“宗主,宗主你?救救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啊!我都到化神期了,再给我一点药,我还能为?你?办事啊!”
他?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宛如一只丧家之?犬,他?所爬的方向,人群纷纷散开,露出?最后面的……天元宗主。
薛城主惊讶道?:“祁宗主,你?……”
天元宗主微微皱眉,站起身,轻描淡写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这件事与我无关。”
闻言,在场之?人也目露犹疑,要说背后指使之?人是天元宗主,实在有些离奇。
就在场面僵持之?时,异变突生。
一直白?着脸捂住胸口的薛大公子,猛然间喷出?了一口血。
薛城主卒然回首,刚好看到大儿子直直倒下的一幕。
他?不?及多想,急忙冲了回去,抖着手扶起了大儿子:“尧儿,尧儿你?怎么了?”
此时薛大公子还留有一口气,染血的嘴唇动了动:“药……药……”
薛城主急忙回头:“快、快来人!”
天元宗主看见薛大公子的惨状,眉头一跳,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却被薛城主警惕拒绝:“不?,我要找别的医师!”
“怎么了怎么了?”悬游道?人挤上前,看到薛大公子的模样,急忙俯身给他?把脉,随后面色惊变,抬头便对天元宗主不?敢置信道?:“祁元景,你?疯了!你?竟敢对他?下这么重的药!”
他?说着,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压过?我,让我丢脸,但?治病的事,是能拿来比脸面的吗!为?了治得比我更?快,你?就能这样枉顾无辜者的性?命?”
天元宗主:“……”
天元宗主面色涨红,指着满脸沉痛的悬游道?人,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有口难辩的滋味。
事已至此,他?怎能看不?出?,自他?从?悬游道?人那里抢来薛大公子这个病人的时候,便已经踏入了一个连环套中。
而他?,正在一步步被逼入死局。
第168章 落幕
事已至此?, 天元宗主怎么?可能?任由悬游道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当即喝道:“裴清然,你少给我血口喷人,我又不是你, 何必在这种事上争颜面, 平白砸自己的招牌?”
悬游道人冷笑连连, 伸手指向连连吐血的薛大公子:“好,你清高,你与世无争,那我就问你,薛大公子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药是你给他用的,你给他治疗, 就没提前预料到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我——”天元宗主哑然失语,皱着眉瞥向?薛大公子, 见薛城主神色愈发不善,他闭了闭眼?, 勉强冷静了下来:“我行医多年, 给薛大公子用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自觉问心无愧,我敢说?,必定是你之前对薛大公子动了什么?手脚。”
悬游道人一脸不可理喻的讥笑:“哈,我动手脚?怎么?, 解释不了这个药量,你急了是吧,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悬游道人扬声?道:“你可别忘了, 之前交接的时候,你跟防贼似的, 当着我的面?给薛大公子检查了好几遍,那时候你怎么?没查出什么?问题?现在好了,薛大公子一出事,你就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有这样?的道理吗!”
天元宗主面?色一阵青白,在接手薛大公子的时候,他的确将薛大公子检查了好几遍,生怕悬游道人在薛大公子身上做文章,给他设套。
然而悬游道人给薛大公子用的药中?规中?矩,他没找出什么?错处,这才敢接手薛大公子这个病人。
可他没想到,最后薛初尧竟还是出了差错。
裴清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天元宗主的额头一抽一抽地?疼,他听到四周的旁观者开始窃窃私语,看着他的眼?神里?出现了异样?,显然是被悬游道人刚刚那些话成功煽动,动摇了对他医德的信任。
偏偏对面?的悬游道人还在步步紧逼:“你说?我故意陷害你,那请问,是我求着你接手薛大公子的吗?在你抢我病人之前,我难道能?提前预知你会跟我抢病人,并且冒着得罪薛城主的风险早早下毒,还能?做到不被你发现?”
悬游道人转向?众人:“大伙给评评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天元宗主和悬游道人之间的争端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知道,当时天元宗主是主动上门拜访薛城主,接手了薛大公子,这才将悬游道人逼走的。
想想也是,悬游道人原本治得好好的,天元宗主平日忙得不见人影,突然这么?好心地?要帮薛大公子治疗做什么??
——不就是为?了碾压悬游道人,打悬游道人的脸吗?
所?以,天元宗主为?了治疗效果更好而加大药量……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眼?看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天元宗主气急攻心,正欲张口为?自己辩驳,气息奄奄的薛大公子这时突然又喷出了一口血。
薛城主从愤怒中?回过神,慌乱无措地?擦拭着他唇角的血:“别吵了!先?救人!”
天元宗主如梦初醒,大力拨开悬游道人,自己亲自上前给薛大公子探脉。
这一探之下,他脸色更加难看。
从脉象上看……确实是用药过猛的症状。
悬游道人这时又做出一副老好人的嘴脸,在旁边貌似很担忧地?催促道:“你之前给他开了什么?药方,快拿出来看看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化解掉那股多余的药性!”
薛城主闻言,连忙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药方在我这,你快给看看——”
悬游道人没接药方,只凑近看了几眼?,马上倒吸一口凉气:“就说?是过量了,祁元景你还不承认!你们都过来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悬游道人让其?他丹宗宗主过来瞧药方,一群高阶炼丹师看过后,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这……这的确是过量的药方……祁宗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天元宗主暗暗咬牙:“要愈合经脉,寻常的药量是不够的,所?以我才在一定范围内适当的调高剂量,但是,绝不可能?导致这种结果!”
他的解释没有丝毫效果,不懂医术的修士只知道,天元宗主确实开了一张过量的药方,害惨了薛大公子。
薛城主简直又恨又悔,他红着眼?,不再看天元宗主,干脆将希望放到悬游道人身上:“悬游大师,你可有办法救我尧儿,只要你将他救回来,我给你两片——不,三片圣莲!”
悬游道人一脸为?难之色:“薛城主,不是我不想救啊,只是我实在不擅长治疗这种程度的重病,令公子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要救的话,也只有沈青霜能?办到了。”
薛城主猛地?反应过来:“对!沈宗主有起?死回生丹!快——快去请沈宗主过来!”
他的下属马上领命离开,天元宗主在旁边目光晦暗地?看着薛大公子,以他的经验来看,薛初尧剩下的这口气,绝对撑不到沈青霜到来。
薛初尧绝不能?死,他一旦死了,薛城主与天元丹宗之间便多了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之后再想跟逐鹿城谈合作,便是天方夜谭!
因此?,天元宗主不得不主动开口:“薛城主,你现在更信任沈宗主,我无话可说?,但如今情况危急,我必须先?压制住令公子身上的药性,免得情况愈发恶化。”
虽然天元宗主言辞恳切,但对于天元宗主,薛城主已经失去了信任,他没马上回答,而是先?望向?悬游道人:“大师,你怎么?看?”
悬游道人抱臂摇头,打着太极道:“我擅毒不擅医,暂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薛大公子的情况确实还在不断恶化,薛城主斟酌片刻,还是让天元宗主上前了。
这么?多人在场,谅这姓祁的庸医也不敢乱来!
天元宗主无视悬游道人带着嘲意的目光,冷着脸上前,重新给薛初尧把脉,而后取出丹药,喂他服下。
刚开始,薛初尧的面?色确实好转了,不再苍白如纸,眼?睛也睁开了,还能?断断续续地?回答薛城主的一些问题。
然而薛城主刚露出一丝喜色,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
刚回到薛大公子脸上的那丝血色突然再度消失,薛大公子重重咳出一口血,像是一口气上不了,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整个人便彻底软倒在薛城主怀里?,再无声?息。
未完全绽开的笑容还停留在薛城主的脸上,他衣襟上沾满了血,愣愣地?抱着怀里?的大儿子,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他的大儿子死了。
死在了他的怀中?。
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惊喜喊道:“沈宗主来了,快让开!”
沈宗主拨开人群,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薛大公子的同?时,他面?色惊变,拨开完全怔愣住的天元宗主,快速给薛大公子把脉。
薛城主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哑声?开口:“沈、沈宗主,尧儿他还有救的吧,你的起?死回生丹……”
“抱歉,薛城主,”沈宗主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露出医者独有的悲悯神色:“起?死回生丹,只能?救回至少还留有一口气的伤者,若是令公子刚刚能?撑到我来,或许我还能?……”
他点?到为?止,但他的未尽之言,所?有人都已领会。
薛城主确认大儿子不可能?被救活后,瞬间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杀意凛冽地?锁定天元宗主:“祁元景,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尧儿!你这个该死的庸医!”
如果不是祁元景乱治,他的尧儿或许还能?撑到沈宗主到来!
“传我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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