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见周秉顶着后?背上血淋淋的伤痕,还一口一声地卑微请求。谭五月心慌意乱之下没了主意,就答应他一同返回京城。
结果上了北上的马车后?,她越想越觉得蹊跷。
那伤怎么就正好当着自己的面全部裂开了?
谭五月心眼直,但并不蠢。
尽管心里怀疑,但是还是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拿自个的身子?做文章。那天周秉在门口直撅撅地倒下,砸在地上的响动震天响,竟然有可能?是在做戏!
所以想明白过来的谭五月这几天脸上一直淡淡的,十?句当中能?回应个三五句都算好的,就怕自己气起来一巴掌拍死这个从头坏到脚的瘪犊子?。
“……再说我还病着,跟着你们这么来回跑也不知会不会添症候?折腾太过总归无益,不如就在这里停下……”
这话路上已?经提了好几遍,反正是不愿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呆着。
周秉如今知道这女人吃软不吃硬,却还是忍不住大为光火。但只要一想到从前的事,什么火都没了。以他对?谭五月的了解,这女人性子?固执,如今……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
真的一转身往回走,难不成自己还要丢下差事去?追人不成?
更?何?况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他喜欢这样跟他不时闹闹别扭的谭五月。
这样他就有机会和她顶嘴,和她一样气性上来了冷着脸不理人。
……就像这世间的普罗大众一般,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为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脸又?和好如初。
周秉十?分确定谭五月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还是有他的。
你心里装着我,我心里装着你,没有那些虚头巴脑欲擒故纵,没有无尽的猜忌和报复。
他这辈子?只想这样简简单单地过。
所以只能?好生哄着……
周秉软着声音好商好量,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我全是为你着想,你为什么就是不领情的’的无可奈何?。
“王肯堂说幸好你的底子?厚,吃了这十?几幅药病根已?经断得七七八八。我看他开的方子?时时都在增添,说明他是晓得轻重的。要是他说不能?远行,我怎么敢带着你仓促上路?”
周秉的一张脸占尽便宜,生得是真的好。
整个眼睛稍显细长,就是俗称的丹凤眼。这样的形状长在男人的脸上一般显得女气,但是周秉的外眼角微微上挑,就让整个轮廓变得极其分明。肃着脸也就罢了,一笑就生出熠熠光辉。
谭五月不知道他的口才这样好,突然间就低头陷入恍惚。
就像一个怪圈,无论?前世今生都不能?逃离。
周秉的言辞越发恳切,“莫担心你的铺子?,我已?经让孟掌柜给那些老顽固通信儿了,尽快筹备着再在京城开一间大盛魁的分店。你喜欢做生意,索性就把摊子?铺得再大些……”
他踟蹰了一下,终于鼓着劲一把抓着谭五月的手,“我怕说一万句你都不信,我知道……从前伤了你的心。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可以说我俩同过生共过死。
在二林寺的地宫里大火环绕,我还发誓来着,说只要这回全须全尾地出去?,我一定和你好好地过,就当从前的我死了。我若是违背一句做了伤你心的事,死后?还是被人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简简单单的承诺,有一诺千金的重量。
谭五月震惊地望着他,却被紧紧地压在男人的肩窝里。有好闻的雪松味道缓慢地弥散开,把她笼罩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这些话无奈又?曲折,还带着深深的恳求,听得她手指脚趾都微麻起来。
周秉不用?看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在那一世里汲汲营营一辈子?的他,最后?不就是落了个死后?被人鞭尸的惨烈下场吗?身后?留下的烂摊子?,还是早就下堂的谭五月过来收的场……
但这是一层窗户纸,周秉再多生两副胆子?也不敢轻易捅破。
无人得见处,周秉的眼神像是野狼看着家羊,眼里有一种?野蛮的固执和势在必得。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为着那点好……这个女人,上天入地他都要把她绑在身边。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发了一笔小财
周秉离京的时候, 府学胡同周家宅子?里养的荷花才露了?一抹尖角绿意,回来的时候硕大丰润的花瓣已经铺了?满池子?。
偏厅里,穿了?一身姜黄绣萱草纹褙子?的林夫人?满脸不高兴, “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
这个‘她’不用特别指明, 两人?都知道是?谁。
周秉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 这位亲娘明显见老。往日最注重颜饰的人?, 从?头到脚无时无刻不收拾得精致体面,现在?却连鬓角边簪的一朵祥云金丝菊绒花歪了?都不知道。
因为皇上的病情迁延, 一向以端重得体自诩的林夫人?也难得有些心浮气躁,“我看见她那副眉眼死沉半点不柔顺的样子?就不舒服, 你既然把她送回老家了?, 何?苦又巴巴地带回来?”
看人?不顺眼,无论如何?都挑得出来刺。
周秉抚了?抚额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像已逝大哥那样百依百顺的孝子?。但样子?活还是?要做的, 就双手奉了?杯茉莉香片递过去,“我给?皇上找了?个大夫, 那位大夫在?杏林里虽然没什么?名气,可尤其擅长眼疾。
在?江州时, 那些匪类无法无天,竟敢朝我暗地下?死手。谭五月……为了?救我才伤了?眼睛动了?根本, 如今一日都不能断了?药。
眼睛这东西精贵无比,我把医治她的大夫带走了?,还巴巴地跑到皇上面前去邀功,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老家待着?。那我成什么?人?了?, 恐怕满江州城的人?日后都要戳我的脊梁骨。
原先她身子?好好的也就算了?,现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瞎子?……”
林夫人?瘪了?瘪嘴, 倒是?相信了?这套说?辞。
心想?就是?再不待见人?,也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把人?赶走。再说?现在?家里还住着?一个得理不饶人?的,那位老太太一辈子?要强要脸面,素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最是?维护这个孙儿媳妇。
老太太之?所以没有回老家,就是?想?留在?京城多和二孙子?二孙媳好好亲香亲香,还可以顺便在?自己面前摆摆老封君的谱!
其实林夫人?在?江州老宅留了?人?手,知道儿子?说?得大致差不离。
谭五月受了?无妄之?灾,偏偏还伸手救了?周秉。放在?别人?身上,这种蠢女子?她是?一百个看不上,但轮到自己儿子?就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
隔了?一会,林夫人?又狐疑地问?,“那姓王的大夫真有那么?好?皇上的眼睛一直发?雾,从?外头看也没什么?异状,睁久了?就流泪。现在?连太医正都没法子?了?,私下?里说?那是?心病……”
从?七月十六毒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些天。
太医院的太医们殚精竭虑为皇上祛毒,天山雪莲南海鳖精赤地黑珍珠成筐地用。按照道理来说?年青人?体格好,毒素应该去得差不多了?。但是?皇上还是?时不时喊冷喊热,最严重的是?眼睛看人?时竟是?双影。
皇帝比周秉大两岁。
前年才刚刚亲政,大皇子?也才四岁。不管是?谁在?背后主使了?这件事,为父为为君的他都不能现在?垮掉。
周秉想?了?一下?,说?起遇见王肯堂的经过。
谭五月从?二林寺地宫里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伤。反倒是?周秉身上的伤看起来要重得多,所以请来的几位大夫都一窝蜂地诊治周秉。
只有一位瘦巴巴的小老头在?后面直摇头,只瞧了?几眼就长吁短叹,说?‘可怜这个女子?这么?年轻,只怕从?此以后就要缠绵病榻了?’。
周秉本来就分了?一半的心神在?谭五月的身上,让这话骇了?一大跳。怕是?这个老头哗众取宠危言耸听,更怕谭五月身上确实有疾患,将信将疑地把人?恭敬请到跟前说?话。
也许是?这份慎重其事取悦了?老头。
王肯堂就当着?五六个江州大夫的面,把谭五月身上暗藏的症候一一说?了?出来。最后还着?重指着?谭五月略略红肿眼皮说?,明明已经被火石燎了?眼球前房,再不救治就白白耽误工夫,等三五天过后症状加重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周秉见那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强制抑住心头的愠怒和惶恐,就让王肯堂放手去治。
每天白天谭五月的眼睛都敷了?一层厚厚的药膏,到了?晚上才被允许睁开两个时辰。
在?这期间谭五月还咳出了?两大团乌血。
有资深的大夫仔细看了?之?后,说?是?昔日旧伤引起的淤堵,吐出来就好了?,大家这才对王肯堂的医术心服口服。
林夫人?对于儿子?的话倒是?很信服的,马上盘算起怎么?把王肯堂顺顺当当地引荐给?皇上。
那是?一国之?君,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混到面前去的。
心里却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忍不住念叨起来。
“上个月太后娘娘让世家勋贵子?弟进攻宫觐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太后娘娘想?做媒。只可惜荣寿公?主只露了?一面,连个笑脸都没给?就走了?,可把冯太后气坏了?。公?主这么?做,你可知道她是?为了?谁?”
周秉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对于母亲的执著也是?由衷佩服,“不管她是?为谁都和我不相干,再说?太后娘娘能认识什么?好的。不过是?冯家的那些上不了?台面儿的子?侄,要不就是?他们家一表三千里的姻亲。”
林夫人?倒是?颇为意外儿子?的未卜先知,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也难怪公?主生气,冯太后也忒心急了?,一门心思想?扶植她娘家人?,只可惜里头没有几个争气的。我看等这一任的承恩候过世,冯家的气数也就差不多了?……”
冯太后当初被册封为皇后的时候,她的父亲循旧例被封为承恩候。
林夫人?素来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唯有公?主才配得上,奈何?这一回又一回的他自己总不上心。如今冷眼看着?,竟是?对那谭五月有了?几分怜惜之?情……
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周秉又问?了?一下?宫里的情况,得知乾清宫总管高玉洗脱罪名后没什么?大碍,如今依旧在?皇帝跟前侍候。只是?拜在?他膝下?的高金英,也就是?当日的尝膳太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进了?慎刑司的第二天就受不住大刑没了?。
慎刑司的太监回复奏时说?高金英半月前失仪,被皇上斥责了?几句,由此含恨在?心做下?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既然已经找到真凶,周秉就不准备过去凑热闹。但心里还是?不由感到奇怪,皇帝的膳食里有毒是?何?等大事,怎么?就这般匆匆了?结?
反倒是?林夫人?看惯听惯满脸不以为然,“有什么?奇怪的,宫里的无头公?案多了?去。眼下?说?是?皇上亲政,可两边私下?里较着?劲儿呢,谁知道查到最后会查出什么?幺蛾子?……”
言下?之?意……就是?冯太后贼喊捉贼。
周秉忽然明白自己骨子?里那种随时随地看低别人?的劲儿是?打哪儿来的了?。
想?来林夫人?从?前在?钟粹宫陪着?还是?王嗣子?的皇帝时,肯定是?万事小心谨慎,一步都不能踏错。现在?日子?顺心了?,就忍不住张狂霸道起来。
这种万事随心所欲的性子?,能好好地活到现在?,除了?皇帝的纵容和默许之?外,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
忽然警醒过来的周秉低低地提醒了?一句,“娘,这种话传出去定会惹祸……”
冯太后再不好,现在?也是?皇帝正儿八经的嫡母。她拿皇帝没招,碾死一个小小的奉安夫人?还是?小菜一碟。
林夫人?也反应过来,面上就有些讪讪的,不满地小声嘀咕,”我只是?在?家里念叨一下?,你又不是?外人?……“
周秉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摆了?一幅担忧的样子?,“娘忘了?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只要有心,上面的人?想?听什么?消息就能听到什么?消息。你在?宫里时,千万要管好自个的嘴巴!”
林夫人?性子?虽然跋扈些,却知道轻重。面上不耐烦地答应了?,心里却在?想?这孩子?如今竟然谨慎至此,可见真的长大了?,又欣慰又是?心酸。
母子?俩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小厮南平恭谨的禀告声,“……北镇抚司七品小旗谢永求见。”
周秉有些奇怪,这才从?衙门分开多久,这人?就巴巴地上门来?
谢永却是?来送银子?的。
他指着?桌上见兑即付的银票笑嘻嘻的,“司里有这个规矩,查没罪犯家产上缴财库,负责的上官可以领一笔辛苦费。这回咱们缴获的那批财物,可真是?价值不菲呢!”
江州四里亭码头查抄的财物多半是?贵重首饰,有拇指尖大小的珍珠项串,有镶嵌了?红宝蓝宝的头面,有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
朝堂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抓获的那些不义之?财有一部分进了?各个衙门的小金库,隔三差五折换成现银发?放给?官吏们,成为收入的一部分。
所以京官除薪饷外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福利补贴,有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马料钱等等,这就是?所谓的“职钱”。北镇抚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向来生财有术。搂钱的本事无人?能及,大家各有各的门道。
听闻这是?遵循旧例,周秉也不客气地笑纳了?。
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这世上没谁和银子?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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