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乳娘朝赵小姑她们抱歉一笑,伸手过去拉小姑娘:“姑娘,奴婢们陪你玩。”
小姑娘摇头:“不要你们,要姐姐。”
就在乳娘和两个婢女不知如何是好时,玉器店二楼传来脚步声,一道女子温和的嗓音传来:“蜜儿,不许胡闹。”
赵宝丫几人循声望去,楼道上下来一锦衣妇人,肤光胜雪、气度摄人。只单单瞧了这边一眼,乳娘和婢女立刻低头俯首安静如鸡。偏偏这小姑娘敢痴缠,娇声娇气的喊了声母亲,依旧拉着赵宝丫不放:“母亲,我要姐姐。”
妇人走到近前,温和的打量赵宝丫,问:“你就是那日照顾我家蜜儿许久的孩子?”
赵宝丫心说:也不算照顾吧,但你要那么认为,姑且算吧。
于是她点头。
“果然是个面善的,无怪乎蜜儿惦记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坠递了过去,道:“这个你收下吧,权当谢礼了。”
赵宝丫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先前夫人已经给过了。”
妇人很强势,直接把玉坠放到她手里:“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赵宝丫只好收下,妇人牵起小姑娘:“蜜儿,我们要回去了。”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她娘往外走。
赵小姑一直盯着那妇人看,总觉得很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就算了,吃饭要紧。
赵小姑朝还在摩挲玉坠的赵宝丫喊:“宝丫,我们去吃饭吧。”
原本走到门口的妇人突然回头,盯着赵宝丫不放,随后又看向赵小姑,眼神复杂难明。赵小姑被看得不自在,开口询问:“这位夫人……”
然而,话还没说完,妇人拉着小姑娘匆匆坐进了马车。马车走了一段路,妇人突然喊停,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朝伺候的婢女道:“把这个送去方才在玉器店碰到的小姑娘吧。”
乳娘讶异:“夫人,这不是给咱们姑娘的吗?”
妇人淡淡看了乳娘一眼,乳娘立马闭嘴。
伺候的婢女也不敢耽搁,匆匆去了。
等追到赵宝丫他们时,他们正在对面的食肆吃午饭。婢女把夫人的话转达后,放下东西就走了。赵小姑追到门口也没瞧见人,拿着锦盒嘀咕:“这夫人怎么这么爱送东西?宝丫,快打开瞧瞧是什么?”
赵宝丫打开锦盒,雪白的绸布上躺着一只翠色的翡翠镯子,剔透纯净,一看就价值不菲。
赵小姑惊讶:“怎得送这般贵重的东西?这镯子少说得数千两吧?”苏玉娘爱玉,她跟着对方久了,对这些东西也有一定的见识了:“原想着来京都要花费不少,没得回去还挣了。”
她多看了两眼,忽而琢磨出味来:“宝丫,方才送你的玉坠,怎么瞧着像是这只玉镯子的边角料?”
赵宝丫把收进布袋里的玉坠拿出来看,成色、水头都一模一样,确实像是这玉镯的边角料。
赵星河猜测:“那夫人不会是觉得送宝丫妹妹边角料不好意思,特别又让人送这玉镯来吧?”
赵小姑觉得就是这样,不禁感叹:“京都人果然大方,要是能在这开酒楼就好了,肯定比长溪挣的多很多。”
赵宝丫觉得这玉镯太贵重了,先前就收了对方三百两又得了个玉坠,这玉镯是万万不能要。
“下次碰到那个小妹妹还给她吧。”
“是该还给她。”赵小姑嘀咕两句,双眼又染上:“我总觉得这夫人很眼熟啊……”肌肤和宝丫的一样白。
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人肌肤和自家侄女一样白的。
唯一见过的也就是她那早死的大嫂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赵小姑突然愣住了。她终于想起来这夫人眼熟在哪了:就是像她那早死的大嫂啊!
第84章 84
赵小姑心里装着事, 夜里睡不着,白天吃不香。好不容易熬到她大哥从贡院里出来,她大哥转头补觉去了。
她在屋外来回走, 次日一大早,赵凛拉开房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憔悴的赵小姑。
他吓了一跳, 问:“你做什么呢, 也去科考了?”他关在号舍里九日也没她这般憔悴啊。
赵小姑摇头, 吞吞吐吐:“大哥,我有事同你说。”
赵凛:“有事你就说,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赵小姑咬牙, 压低声音把前几日碰到那小姑娘的事复述了一遍, 最后道:“我瞧着那夫人真的很像大嫂, 那小姑娘也很像宝丫。大哥,她会不会真是大嫂啊?”
赵凛眸色微闪, 继而道:“说什么胡话呢,你大嫂不是早死了吗?”
赵小姑迷惘:“可是当初你只说大嫂掉进山崖了, 谁也没瞧见她尸首啊。”
“如果她不是大嫂,干嘛送宝丫那么贵的镯子?”
赵凛:“你的意思是你大嫂掉进山崖没死, 然后跑到千里之外的京都生了个孩子?你自己听听, 离谱吗?”
赵小姑一点也不觉得离谱:“大嫂也不是我们村的人啊,当初不就是你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吗?她掉下山崖被人捡走了也不奇怪吧?大哥的话本里掉下山崖连武功秘籍都能捡到呢。”
赵凛用力了敲了她脑袋, 肃声道:“少看些话本,我说你大嫂死了就是死了。那人不过是长得像而已,这种话莫要在宝丫面前提,省得她难过。”
“哦。”赵小姑揉揉额头, 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世间这么大,相似的人多得去了。
赵凛训完她, 环顾一圈院子,问:“丫丫和星河呢?”
赵小姑:“在她自己房间里写信呢。”
赵凛往隔壁敞开的屋子走,他的闺女姿态端正的坐在窗台的桌前,正在书写。赵星河凑在她身边磨墨。他悄无声息的走到闺女身后,低头往信纸上看,信纸上就是流水账,大概写了这几日去了哪,吃了什么东西、玩了什么好玩的,碰见什么有趣的人……繁琐得像是面对面在聊天,字里行间又充满烟火味。
赵星河也往信纸上看,语气酸溜溜道:“宝丫妹妹,你还没给我写过信呢。”
赵宝丫无语:“你就在我面前,写信做什么。以后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就给你写。”
赵星河讪讪:“那还是不要了,我就待在赵家,哪里也不去。”
赵凛轻咳出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他都惊喜。
“阿爹。”
“赵叔叔。”
赵凛笑着问:“在写信给春生呢?等他回信时说不定我们都回去了。”
“我就想让春生哥哥快些看到我的信。”赵宝丫搁笔,吹干字迹,然后折叠好放进信封,交给赵凛:“阿爹,你有空记得帮我把信寄出去。
赵凛收了信,顺口问:“听你小姑说有人送了一只翡翠镯子?”
赵宝丫点头,立刻从床头翻出那只镯子给他看:“下次我看到那夫人要还给她的,这东西太贵重了。”
赵凛拿过来看了一眼,确实很贵重。他合上锦盒,翻过来看,盒子底部刻了个云字。他若有所思,然后把锦盒还给闺女:“东西收好吧,莫要丢了。”
赵宝丫点头,把锦盒藏到被子里面去了。
接下来的时日,众考生都在焦急的等待放榜。放榜那日,赵凛也不急,其余人去看榜,他和秦正卿约在茶楼闲做,直到长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了起来。
“捷报捷报,江宁长溪赵老爷,赵凛高中辛丑科第一名会元!”唱和声响了三遍。
榜下的陆坤一脸复杂,算上府试、乡试、会试,这人已经连中五元了,只差一场殿试就成了开恩科第一个连中六元的奇才。
他眼巴巴的追着人比试未免有点可笑。
“捷报捷报,京都徐府,徐明昌高中辛丑年一甲第二!”
“捷报捷报,江宁长溪陆老爷,陆坤,高中辛丑科一甲第五!”
“……”
“捷报捷报,江宁长溪秦老爷,秦正卿高中辛丑科一甲第十一名。”
唱和声不断的响起,报录的官差一路敲到了赵凛跟前,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会元郎在此。众人纷纷朝赵凛和秦正卿这边看来,猜测哪个是赵凛。
放榜当晚,秦正卿约了一帮人在鸿运楼庆贺,嘱咐赵凛一定要来。说是每次放榜后鸿运楼都会免费宴请所有的学子,只求会元郎的一副墨宝,顺道让众人见识见识一下会元郎的风采。高兴的事,赵凛自然不会推辞,让赵小姑看好两个孩子后,还了衣裳去赴宴。
众人看到高大的赵凛,都问他是否习过武。赵凛还未答,秦正卿就道:“清之兄身体弱着呢。”他从未有过的高兴,借着酒劲把赵凛曾经在书院‘柔弱’的事迹当做趣事说了一遍。
众人委实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健硕高大的会元郎,原来如此‘柔弱’,瞬间距离又拉进了几分。坐在角落里的陆坤眼角直抽抽,这秦正卿是有多蠢,到现在还相信赵凛‘柔弱’?
就离谱了!
二楼中举的学子在谈笑风生、且歌且舞,一楼大堂落榜的学子羡慕得牙酸,敲筷子敲碗喝得酩酊大醉。
喝醉的人大多都话多,口无遮拦。很快,会元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柔弱书生’的言论就传了出去。
各方打算榜下捉婿的人蠢蠢欲动。
已经喝死一大片的举子们浑然不觉,赵凛从人堆里爬了起来,伸手推了推烂醉的秦正卿:没想到平日里最是克己复礼的人,今日最疯狂。
“九如,你家书童呢?”
秦正卿趴在桌上摆手,赵凛还要在问,半醉的陆坤从人堆里爬了起来,道:“你别喊了,喝醉的人是喊不醒的。”
赵凛看他:“你居然没喝醉,难得。”
陆坤嗤笑:“我酒量不错,但比起你来还差得远。”赵凛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喝,每个人都像逛灌他酒,他愣是没醉。
“我就知道你先前在胡县令府上醉酒跌入荷花池是装的!”
四周有几个醉鬼还未睡下,赵凛表示听不懂:“你乱说什么呢。”
陆坤不想同他争辩,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赵凛,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赵庆文说你从前不通文墨,一看见书本就头疼,是进了青山书院后才开始读书的。你是有什么诀窍才能一路高升,连中六五元?”他无论多卷都赶不上对方的时候,就想从外部找找原因。
他实在不能承认自己比赵凛笨!
赵凛挑眉:“你真的很想知道?”
陆坤点头,眼神期待。
赵凛:“那你就想想吧!”
陆坤:“你!”他还还不急骂人,楼下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银铃摇晃的轻响。
这声音是宝丫银镯子发出来的。
赵凛抬头往楼梯口看,就看到闺女和赵星河急急的跑了过来。
他讶异:“丫丫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你来干嘛?”
赵宝丫跑近,拉着他手急切道:“阿爹,不好了,好多人说要过来捉你,我们快跑吧!”她就听见很多鸟雀说要来鸿运楼捉什么会元郎。会元郎不就是她阿爹吗?
“捉我?”赵凛一时没搞明白。
陆坤心里终于舒坦了,看好戏似的道:“榜下赘婿,每年的重头戏。”
赵凛不可思议:“这群人捉人之前不打听清楚吗?”他成过亲,还有闺女,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陆坤嗤笑:“有妻子的都能叫你强行合离,你觉得其他重要吗?”对这些权贵来说,一个连中五元的会元郎比什么都重要。
鸿运楼外想起细微的脚步声,赵凛伸手去拍醉死的秦正卿:“九如兄,快醒醒。”莫要把他误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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