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哥儿
“睡吧,睡吧。”
梁父拍拍梁母,自个坐到一旁去闭目养神了,他想让梁母好好休息一会儿。
机会来了。
躲在门外偷看的梁砚行沉了沉眸,从怀里掏出刚收到生日礼物,拆信刀。
尖锐的拆信刀足足有手掌那么长,尖端的部分闪烁着锐利的光,沉甸甸的。拿这把刀当凶器,足以从眼眶戳穿一个女人的大脑,让她彻底死亡。
梁砚行无声,安静,沉稳地走进房间里。
他站在梁母的床前,掂了掂手里的拆信刀。
让他们一家支离破碎的怪东西正躺在床上,头被窗幔的阴影全部挡住,只能看到身体起伏。梁砚行只需要趁她睡觉的时候,趁她和眼盲的父亲独处的时候,戳穿她的大脑,就能报仇了。
愤怒让他的身体颤抖,可在这么激烈的情绪起伏下,梁砚行的呼吸依旧微弱。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
一无所知的他还在闭目养神,搭在椅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地“哒、哒、哒”敲动着。
梁砚行紧了紧手里的刀。
他慢慢抬起手,毫无犹豫直冲梁母的脑门落下去,锐利刀尖插入□□的“噗嗤”声倏然响起,成为这间房间的唯一的声音。
鲜血顺着刀一路流到梁砚行手上,把他身上纯白色衬衫的袖口都染红了。
梁砚行的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刀子扎向的地方。
刀子没有落在梁母头上,也没有落在她身上,更没有落在床铺上…而是落在了,梁父的手上。
他竟然精确无误地伸手抓住了刀尖,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他的手掌,鲜血滴滴答答淅沥落下。
“我就知道。”
梁砚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梁母了,他看着面前抓着他刀子的梁父,声线抖得抓不住正确的音调。
“我就知道,你压根没有失明,你骗了我二十多年。”
第85章 第 85 章
“你怎么能骗我, 骗妍琼?你装失明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所有关心你的人都是傻子?”
梁父被吼得哑口无言,嘴唇微动只发出几个单音节。
“不、不…”
平时气势十足的大老板, 此时虽然穿着干净整洁的礼服, 却因为身形佝偻和态度不明, 而显得有些颓废。
偏偏梁砚行看不出梁父的无助,还毫无孝道地冲父亲大喊:“说啊, 说话狡辩啊!”
“我确实没有失明…”
梁父话还没说完, 梁砚行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直接把刀从手里抽出来,刀尖刺破手掌, 飞溅出弧形的鲜红血,在洁白墙壁上绽放鲜红色的花。
梁砚行用空着的手,从怀里拿出安息符, 摔在梁父脸上。
硬卡材质的安息符打在老人的眼睛上,他下意识眨了眨眼, 做出异物入侵时的本能反应。
“父亲,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多为你自豪吗?你“失明”之前爱用的字体,写作习惯, 我常常躲在书房里一遍遍翻阅, 临摹, 我多爱你啊, 我把你至今所有的书法作品都看了一遍, 所以你知道我看到这张符咒贴在上面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
符咒被翻过来后, 梁砚行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字体的主人了。
符咒上的“安息吧, 原谅她”分明是他父亲的字体,而且是他失明之前的笔锋。
一个人长时间不书写文字,因为性格和熟练度的改变,写作习惯消失,所以这张符只能是梁父在小眉刚摔进下水道的时候写的。
可小眉摔进下水道的时候,梁砚行已经两岁了,父亲应该早已失明了才对啊!
他是怎么写下这段话的?除非…他根本没有瞎!
梁砚行忍了又忍,才没有崩溃大哭出声。从熟悉的字体带出“父亲压根没有失明”事实,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他不敢告诉弥什,因为他本能地相信父亲,相信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人。
万一呢?
万一只是父亲无师自通了盲人写字,又或者是怪东西刻意引导、模仿呢?
结果梁砚行只是稍微试探一下,还没真正伤害怪东西,梁父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父亲就是一个骗子!
他不值得梁砚行长期以来的敬佩。
梁砚行没有多少犹豫,抬手就用拆信刀断了鬓边的头发,在民国接触父子关系除了登报,最有威慑力的形式莫过于亲子在父亲面前断发了。
梁父见状粗喘两口气,明显是有些受不住了,但好在大老板心态一绝,不至于晕倒。
“你听说我…”
“说什么?”梁砚行指着床上即使喧闹也睡得安稳的女人,阴阳怪气反问:“听你说,你是怎么趁母亲在寺庙静修,和怪东西勾搭上的吗?”
“不是的!”梁父双手颤抖,拉着梁砚行不放:“她真的是你母亲,不是什么怪东西!”
“我跟你们说的故事,不是双重梦境,而是真的。而且从那以后,我的眼睛就好了许多,也能看到很多东西了…”
20年前,夜。
梁父的双眼如同回光返照般,忽然明亮起来。
早前眼科医生就有跟他说过,化学用品的剂量不是很大,短时间内对视力会照成影响,实际上通过体内循环,可能会在某天内净化干净,重新恢复视力。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梁父发现——自己的妻子没有头。
他因为看到妻子吃头,进而在梦境里看到女鬼啃头,于是他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向枕边人,发现她居然真的没有脑袋!
梁父以为妻子死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妻子的身体还在起伏,明显是熟睡的模样。
梁父惊慌失措跑下来,想找到妻子的头。
即使是死,也不能变成首身异地的凄惨模样。馥馥平常多爱漂亮,多喜欢别人夸她啊,如果变成这样她肯定会伤心死的。
光是想到死后的妻子伤心,梁父就很着急。
他到处翻找家具,寻找妻子,却在大厅碰到抱着梁母头颅的小眉。
不得不说,抱着头颅的小眉就和梁父梦境中的女鬼一样,把他吓了一大跳。
但下一秒,当小眉给他展示梁母的头颅时,梁父竟然半点恐慌也没有,有的只有庆幸。他对着有些意外的小眉说:“太好了,馥馥的头还在,她还活着吗?”
“你不怕吗?”
小眉的神色太意外了,更像是计划告吹的失望。
“我妻子的头,有什么可怕的。”
就这样,梁父在小眉的帮助下,重新按上了梁母的头。
在安装的过程中,梁父还发现梁母嘴里有死老鼠,蟑螂,应该是头颅飞出去的时候吃的。
他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弄掉,又用盐牙刷给梁母刷了一遍牙。
梁母对此一概不住,依旧睡得香甜。
第二天,梁父观察梁母的表现,她明显没有头颅飞走的记忆了,只是在发现今天起床后,因为嘴里干干净净而感到开心。
可是下一秒,梁母余光发现梁父起床了,坐在不远处的扶手椅上。
她竟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毕竟在此之前,梁父上床下床都需要别人帮忙,不然很容易踢中家具尖锐的支架上受伤。
梁母小心翼翼地问梁父:“怎么那么早起,是看到什么了吗?”
梁父能生出梁砚行那么聪明的孩子,智商当然在线,于是仅从一句小心翼翼的提问中,他就发现:妻子对头颅到处乱飞的事情知情,还很害怕被他知道。
于是明明视力有些好转的梁父,却对梁母说:“当然看不到,你知道的,我失明了。”
他看着妻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因为他的眼睛,露出担心的表情。
梁父有些好笑。
就这样,两人各怀秘密,却还是最恩爱的夫妻。梁父不方便问梁母关于头颅乱飞的事情,只能向小眉求助:“馥馥这种脑袋乱飞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小眉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从孕期就开始了,夫人最近变得很奇怪,很爱吃头,而且晚上还会乱飞脑袋,而且老爷知道她的脑袋飞出去干什么吗?”
“干什么?”
那些死老鼠,死蟑螂在梁父脑海中一晃而过。
“飞出去觅食。”小眉表情平静地说着可怕的事情:“而且这颗头还会攻击人,有一次,我在夫人嘴里发现大腿肉,隔天就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夜骑黄浦江,被不明飞虫攻击,残疾了。”
“天啊。”
梁父为倒霉者惋惜,但这不能阻碍他爱梁母,想为她保守秘密的想法。
他瞒着妻子,偷偷资助残疾的家庭,将受害者送到国外去治疗腿上,还给了一大笔钱。往后只要发生任何怪异受伤,怪异飞虫的报道,梁父都是第一个冲过去处理的人。
这也让他在淞沪积累大量的口碑,但他知道他不配,他只是帮妻子向受害者道歉而已。
周围报道越来越多,梁父干脆打着失明的借口,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他有罪,他不应该被世人感恩戴德。
带着这份负罪感,梁父小心翼翼地维持和梁母的婚姻,还生下了梁砚行这个可爱的孩子。可是事情转折还是发生了,梁父一直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
他一直害怕,梁母的头颅会飞出去杀人,毕竟生命的沉重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可他没想到,第一个受害者竟然是家里的女佣小眉。
那是一个瓢泼大雨,刚哄完梁砚行睡觉,对孩子保证“你母亲一会儿就来陪你”的梁父,忽然听到庭院有女人争执的声音。
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妻子和小眉的声音。
小眉似乎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你就是一个怪物,你怎么能过得那么幸福?”
紧接着是妻子的垂泣声:“我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说实话,刚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梁父很生气。
他给了小眉优渥的生活和工资,是希望她保守秘密,多帮助生病的夫人,而不是像这样,颐指气使地指着付工资的人说对方是个怪物!
于是没有多少犹豫,梁父立刻朝梁母、小眉争执的地方跑去。
他的皮鞋跑在走廊上“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吵醒了刚入睡的梁砚行,但他不知道,他一心只有快点过去帮助妻子,觉得妻子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被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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