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被我拯救的反派抛弃 第162章

作者:栖风念 标签: 穿越重生

  须臾,身躯渐渐颤抖,喉咙里发出似野兽一般破碎不堪的呜咽。

  半柱香后,一群太医匆匆赶到进?门,却看见辅国?大将军呆呆跪坐在床榻边,额前碎发凌乱,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而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断气了。

  太医院院判上前一步试探道:“将军……”

  宴云笺唇微动,低低吐出两字:“出去。”

  有人还想说话,太医院院判一个眼风过去。他拱手弯腰,一面示意太医们,一言不发倒退几步,直至退出门去。

  宴云笺双眸微动,一行清泪蜿蜒而下,他侧头向?窗外。

  方才还是黄昏,夕阳一线,血染天边。此刻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他的心?也随之慢慢沉下。

  太阳西?沉,还有东升时刻。

  他的心?,再不会有亮起时分。

第118章 陈冤新罪(五)

  文永二十二年冬发生了很多事, 每一件都如小溪汇流,最终耗空梁朝的气?数。

  桩桩载入史册的巨变中,一个死掉的、方才上位两年的年轻太监, 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令人唏嘘或是憎恨,可以?称之为政.绩的事件——他的死就如同香灰燃尽熄灭前那一缕青烟。

  无人在?意,也无人看见。

  宴云笺在成复的尸体旁枯坐一夜, 天色熹微之时,他?吩咐人将尸体抬回他?府上停灵。

  原本此事不符合礼数,且极为不妥, 但没人敢问,或者说,没人有心?去问。

  就连皇帝早起, 听说成复被?薛琰刺杀。死?在?宫中, 也?只是点头皱眉:“哦,先把周康提上来?伺候。宣贵嫔即刻打入冷宫, 连同明德公主一起关进?去。朕平日里,就是太纵容她们了。”

  这日上朝, 朝堂上因太子与公孙忠肃之事辩得不可开交。

  太子乃是储君,骤然获罪入狱,却无确凿的说法,太子太师太保纷纷谏言,请求彻查太子冤屈。

  而公孙忠肃的门徒党宇亦不在?少数, 纷纷为其开口?求情?, 又因其亲外?甥薛琰昨日在?宫中行凶杀人, 局面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皇帝不胜其烦, 怒从心?边渐起:管他?真冤枉还是假冤枉,眼下局面已至此地步, 若将两人放了,他?们心?怀怨恨,假密谋都会变成真密谋,自己还如何能够安枕?

  正想开口?,忽见下首一直静听不语的宴云笺出列,微微拱手,身姿挺拔如松竹白鹤。

  “皇上,按照我朝律例,宗亲与正二品以?上官员获罪,可在?朝堂亲口?申诉,由皇帝亲审。”

  皇帝略一沉思。

  顾越亦出列:“启奏皇上,公孙忠肃在?狱中口?口?声声要求面圣,言及所奏之事关乎国本,请皇上准许他?上呈天听。”

  皇帝眉目一沉,哼笑道:“关乎国本?好好好,朕倒要听听他?还能巧言令色说出什么花样来?!去把二皇子和公孙忠肃给?朕提来?。”

  二皇子便是从前的太子,他?刚获罪便被?废去太子之位,这会儿被?提上来?,整个人战战兢兢,面如土色,见到皇帝,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父皇!父皇!求父皇明察——儿臣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儿臣怎会与公孙忠肃一同谋逆,绝无此事啊,绝无此事……”

  他?越是这般作态,皇帝越是狐疑:“朕的金吾卫亲眼所见,你与公孙忠肃在?城西民宅密谈一夜,你还矢口?否认!”

  二皇子吓得泪流满面,不停摇头:“那一定是看错了……父皇!一定是看错了!儿臣承认色迷心?窍,畜养外?室,那晚私会青儿与她同榻共眠一夜罢了,绝无密谈之说!”

  眼下为了性命,也?顾不及什么脸面,将这些私隐全?拨开了说。

  “父皇明察,儿臣求父皇将青儿提来?,只消一问便知儿臣的清白啊!”

  皇帝怒不可遏,双手一拍桌子,起身将桌上的笔架掷出丢在?二皇子身上:“孽畜!亏的你身为皇子,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不要脸面之事!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二皇子跪伏在?地,不停求饶:“儿臣只是想证实自己的清白,儿臣实在?担待不起谋逆这样的罪名啊……”

  皇帝阴着脸色慢慢坐下:“将那贱妇提来?。”

  很快,二皇子口?中所说的青儿便被?人押了上来?,她双目呆滞,身躯不停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宴云笺撇去一眼,目光下至,复又移开。

  皇帝嫌恶望着那女人,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你说说看,那晚二皇子当真只是夜会你一人?”

  青儿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脸色惨白,舔了舔嘴唇:“……不是。”

  二皇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侧头。

  “太子爷……不,二殿下将草民安排在?那里,只是为了……避人耳目……草民不知那一晚来?的是哪位大人,殿下,不准许草民旁听……”

  二皇子大怒:“你这疯妇胡言乱语——”

  他?刚要暴起就被?人毫不留情?压下。脸颊磕在?地面上狼狈不堪。

  方才力保太子的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动摇,也?有人仍然坚信他?的清白,请求彻查此女身份。

  混乱时,公孙忠肃被?带到。

  他?宽厚挺拔的肩膀些许佝偻,头发用粗布松松扎着,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随走动而轻摇。

  身上穿的衣衫脱开了线,手肘那处破了洞,露出污损的里衣。

  他?被?两名侍卫押着走上来?,路过宴云笺时停步,旁若无人般:“辅国大将军,怎么老了这么多?”

  公孙忠肃闲话家常一般。目光从宴云笺乌发中夹杂的几根银丝上游移而过:“二十三岁的年纪,该懂得保养自身才是啊。”

  近处的人不由向这边看了一眼:二十三岁?无论样貌,气?质,还是双眼中的沉重沧桑,都让人无法相信他?竟如此年轻。

  而宴云笺自始至终都恍若未闻,目光都没有落在?公孙忠肃身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须臾,公孙忠肃话音刚落地,皇帝便大怒喝道:“公孙忠肃,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光是藐视朝堂之罪,便够你死?个几回了!”

  公孙忠肃收回目光,深深看了一眼皇帝,直挺挺跪下。

  “微臣有罪。”

  “哦?你终于?认了。”

  公孙忠肃神色未变:“是。”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他?身侧的二皇子脸上血色尽退:“公孙、公孙忠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宫何曾与你夜谈!你受了何人指使……受了何人指使要如此诬陷本宫!”

  公孙忠肃理都不理,喉结滚动:“启奏皇上,微臣之罪不止于?此。如今幡然醒悟,在?死?之前,该将其公之于?众。”

  竟然还有?皇帝气?急,冷笑道:“好,好啊,你便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朕倒要听听,你这乱臣贼子到底都背着朕,干了些什么勾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公孙忠肃道:“请皇上准许罪臣带上两名证人。”

  半柱香后,两个男子被?铁索连着一起走入大殿。那二人年纪相仿,都是四十余岁的年纪。

  皇帝原本神色不耐,看两人走近,微微拧眉定睛细瞧,忽的心?里一咯噔。

  这两人……

  这两人越看越面熟。

  但还不等?他?想起什么。公孙忠肃声线低沉,已然开口?申诉:

  “微臣一罪,二十五年前臣得令命当时太医院院判甄如是研改保留下来?的疫病毒种,引至人身,秘密运往西南大昭。待大昭疫病渐蔓,假借救助之名前往,实则带了大量染及疫病的民众,致使大昭时疫加速大规模扩散。”

  皇帝全?然愣了。

  “微臣二罪,大昭察觉我朝企图,将一应官员赶回本土,致使疫病染及梁朝半壁江山,民众死?伤无数。而后颠倒黑白,捏造大昭为迫害者,致使其蒙冤多年。”

  人群中渐起窃窃私语之声,皇帝茫然看了一眼,指着公孙忠肃:“你……你……”

  “微臣,梁昭交战时,挑拨当时大昭的先锋大将军虚通海叛国,将出使大昭的使臣换作自己的死?士,朝堂上公然对其国母、亦是梁朝嫡长公主大不敬,旋即触柱身亡,使昭仁帝清名蒙尘。”

  这些都是大昭的过往,仅仅听这些,还不足以?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可是若再说下去……皇帝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四耳儿咡勿九一寺弃 来?人!来?人!堵上他?的嘴,将他?就地诛杀!!”

  喊完这一句后,朝堂上鸦雀无声,皇帝四下扫视,却惊恐发现这里没有禁军统领的身影。

  公孙忠肃顿了一顿,继续朗声说道:“微臣四罪,假以?接待之名秘密杀害大昭派来?的使臣,换为自己的心?腹。金殿觐见时——行刺先皇。”

  一阵阵吸气?声自人群中传出,群臣哗然。

  然而,就算难再难消化,沸腾过后也?会渐渐走向冷却:公孙忠肃所陈之事,的确骇然,可其背后之意加以?深究,却更令人心?惊。

  犯此恶行,所谓何故?

  无缘无故,为何弑君?

  主谋是谁?既得利益者又是谁——先皇身死?,何人得意?

  渐渐的,已经有朝臣侧过身来?,目光慢慢转向高台龙椅之上的皇帝。

  “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自己,皇帝既怒且慌,“梁朝派去的人是宴洐杀的!朕的父皇……朕的父皇是昭人丧心?病狂,将他?刺死?在?大殿之上!你这乱臣贼子为何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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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忠肃抬头。

  他?眼皮一点一点掀起,漆黑的瞳仁深邃平静:“以?上种种,句句属实,无一不是满门抄斩的死?罪,然而却在?日前被?姜重山将军发现端倪,罪臣一时蒙心?,将姜重山将军诬陷迫害致死?。捏造伪证无数。其中,姜将军通敌卖国一应往来?文书皆是仿写,且笔迹严重不符,桩桩件件,皆是子虚乌有!以?上种种皆有迹可循,请皇上——明鉴!”

  皇帝彻底愣住了。

  看着公孙忠肃,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这张熟悉苍老的脸上,那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一寸一寸将他?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说朕冤枉了姜重山?因为你那些、你那些荒唐可笑的勾当?”

  公孙忠肃从走进?殿内便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荒唐,可笑,确实如此。

  他?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罪臣劣行斑斑,手中皆有留痕,一应证据已经备齐,皇上不信,大可由三司会审,将证据公诸于?世。”

  皇帝龙袍中的手不停颤抖。

  竟留了证据……他?竟不知公孙忠肃如此狼子野心?,将所有的事一一留证,以?备后患。

  若早知,他?早早便除了他?!

  现在?该如何是好?皇帝茫然四顾,却发现方才窃窃私语的大臣们渐渐停了,方才那些话如沉石入湖,掀起浪花与涟漪——而最终,走向了平静。

  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与公孙忠肃,台上,阶下,一人认罪,两人共担。

  皇帝身上冷汗津津,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目光挨个看向台下诸位言官。

  可平日里叫嚣的朝臣,此刻或低头不语,或与他?遥相对望,沉默的令人心?慌。

  没有办法了,皇帝强自镇定道:“公孙忠肃……罪该万死?!他?既已承认,再无任何详查必要!即刻将他?拖下去。五马分尸……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