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被我拯救的反派抛弃 第174章

作者:栖风念 标签: 穿越重生

  她蹲下来,而他抬头。

  眼前这?个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的人,小心翼翼看自己,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姜眠哽咽小声道:“阿笺哥哥你……你回来了?”

  宴云笺颤声:“你还?肯这?样唤我?”

  姜眠渐渐有了实感。眼前这?个人不是恨她入骨的宴云笺,是与她生活五年、待她疼宠入骨温柔怜惜的旧人。

  天大的委屈冲上头顶:“是……那时是你说再不准我这?样唤你的。”

  这?话令宴云笺几不被当胸捅一刀,喃喃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样,阿眠,对不起,是我该死。”

  他满眼祈求,痛声道:“阿眠,你要杀要剐都好,求你不要这?么伤心……”

  伤心?

  经他这?么一说,姜眠才敢回头去望这?一段时间来,她始终不敢触碰的那些事?——路是自己选的,当初就知道日后会是什么结果。但既然选了,就不会回头。她只当她的阿笺哥哥和历史上的宴云笺不是同一个人。

  想?法理?智豁达,这?一路走来竟也并不觉沉重:或许是内心深处很?明?白,能够让她肆无忌惮撒娇发脾气?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一个人不曾软弱,也不觉撑的辛苦。

  而现在?,他回来了。

  变回她的阿笺哥哥,就在?她眼前。

  姜眠以为方才自己的委屈已?是无以复加,却不成想?这?情?绪愈发扩散,鼻尖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她用手背一抹,倔强地去扯自己裙摆:“你别拉着我——”

  根本没用力气?,轻轻一拽便从他指尖拽扯下来,就像扯下他身上连着血肉的皮。

  宴云笺不敢再伸手碰:“阿眠……”

  “不要叫我,”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怪他,他也是无辜受害。她却似乎很?难温柔懂事?地对他说一声没关系,“之前不是都说过么,你那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了。”

  一面因为难过委屈,一面挂心着殿内的事?,丢下这?一句,姜眠提起裙摆头也不回转身跑了。

  她独留宴云笺在?寒风中。

  望着那留给自己的背影,他整颗心痛若凌迟,眼泪从满是泪痕的脸上蜿蜒成股。五脏俱焚,生不如死。

  用力按捂着胸口,倏然低头呕出一滩血。

  这?口心头血和衣衫上发暗的血迹交映在?一起——曾经他手上擦破一点皮,阿眠都会煞有其事?找来伤药和纱布,把他缠裹的像是断了骨头。他无奈,心里却因有人这?般在?意怜惜自己而悄悄欢喜。

  可如今,他满目狼狈,周身染血,他心爱的姑娘被他伤的至深,口里说着不再喜欢他,也真的可以做到?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呆愣片刻,宴云笺擦净嘴角的血。唇角微微弯起,也不知是讥讽自己,还?是痛问苍天。

  沉默的时间不长,他手撑在?台阶上,吃力站起,不曾缓过一缓跟着姜眠的方向往殿内走。

  姜眠冲进殿内,只觉静得很?。心下一沉,快步向里面走去。

  走近了才知为何如此安静,殿内不知何时多了几十名身穿铠甲脸覆面具的精兵,无声无息控制住所有姜行峥带来的人,而姜行峥此刻也被两?人压住,脖颈上架着一把剑。

  姜眠还?没来得及开口,凤拨云先不悦道:“不是已?经走了吗?还?进来干什么?出去!”

  “阿姐。”姜眠怎么放心出去,依旧往前走,看见大哥脖颈间连皮也没破,就知道凤拨云有谋断,没打算伤他。

  凤拨云没理?会姜眠,对上姜行峥的视线,似笑?非笑?:“方才那一局是我让给你的,我生生拱手了一个筹码,少将军没有把握好——似乎,你不太会调教自己手底下的兵,连自己这?么重要的妹妹都看顾不好。”

  姜行峥被人控制着,没法动作,只望着姜眠:“阿眠,你还?不快出去——”

  “晚了。”凤拨云道,“我不会再把她交给你。”

  姜行峥紧拧眉,看着姜眠,还?不等说出下一句,目光陡然一沉:“你怎么会在?此,你要做什么?”

  他视线越过姜眠,落在?她身后不远处宴云笺的身上。

  凤拨云也看见了:“今夜果然是热闹。宴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宴云笺嗓音低沉:“您既然不欲伤人,便放下剑,如此才能与姜将军好好谈条件。”

  凤拨云慵懒道:“是么……但其实呢,要不要杀了将少将军,对接下来的事?也没有什么影响。我留着他的性命,是因为我心情?好,可不是因为善良。”

  她好整以暇坐下:“你也少费唇舌吧。有的人替人求情?,叫人家?心里欢喜。有的人开口只会更招厌恨。有这?说话的功夫,你不如帮我听听外边这?动静,可是姜重山到?了?”

  宴云笺侧耳须臾,道:“很?快便进来了。”

  凤拨云对姜眠招手:“你过来。坐在?我旁边。”

  姜眠几乎刚刚落座,姜重山便当先冲了进来:“阿峥!”

  这?里人多,他进来一眼便看见身穿己方铠甲的士兵被人压制住的场景,心如明?镜,当即丢下长剑,空手走进来:“凤拨云——”

  他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触及凤拨云身边坐着的姑娘,高大伟岸的身形微微晃动。

  姜眠红了眼眶,喃喃唤:“爹爹……”

  听见这?个声音。姜重山陡然疾步向前冲。

  凤拨云不紧不慢攥住姜眠手腕,似在?提醒什么:“姜大将军,稍安勿躁。你日思夜想?的女儿就在?眼前,无数个日夜都挺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吗——我已?遵守我的诺言,你是不是该谈谈你的承诺?”

  姜重山生生顿住脚步,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我的承诺从未更改。”

  “好,那你就向我解释解释,你的长子,这?是唱哪一出?自从被我拿下,他便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了。我到?现在?也不知他到?底怎么回事?,是自己有主意,还?是……受了你姜重山的指使?”凤拨云长眉微挑,冷漠望着姜重山。

  姜重山看姜行峥一眼,复沉声道:“并非我指使。”

  “不是就好。他可是要杀我。”凤拨云微笑?道,“这?举动叫我险些误会了您。您也看见了,您带的兵都是北胡人,作战时听您的,可到?了我眼皮底下,便会认我为主。但是——看看这?一屋子人,都是梁人。姜少将军可谓是培植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啊。”

  姜重山道:“是在?下教子无方,如此冒犯,的确该死。”

  凤拨云垂眸不语。

  姜重山低声:“子不教,父之过。在?下过错,愿一力承担。”

  凤拨云冷笑?一声。她在?思考时,手指不自觉碾动,而刚刚一动却发觉自己还?握着姜眠的手腕。

  那截手腕纤细温柔,触手有一层融融暖意,注意到?了,就会愈发灼人。

  静了片刻,她说:“你们?征战数月,如今大获全胜。若无这?么漂亮的仗,我也没有十足把握登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以不杀。”

  “你的夫人已?遣送回府,你们?父子二人,即刻除去身上的甲胄,带着你女儿,离开皇宫吧。”

  姜重山目光动容:“多谢。”

  凤拨云慢慢放开姜眠的手。

  和她在?一起这?样久,不必说话,姜眠也明?白凤拨云的意思,小声道:“谢谢阿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凤拨云没理?会她,收回手,置于桌下。

  姜眠再忍不住,起身向姜重山的方向疾奔,姜重山抿唇迎上几步,紧紧将女儿拥进怀里。

  因此处人多,他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强忍翻涌泪意。

  凤拨云看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缓步走至姜重山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还?有一件事?。我知道你想?手刃赵时瓒,但你没有找到?他。”

  姜重山缓缓睁开血红的眼。

  “你不必再找他了,他不过是一个亡国皇帝。驾崩于今夜。仅此而已?。”凤拨云抬眸,“梁朝的亡国帝短命。可当我的狗,却是要长命百岁的。你放心,我对他的恨意绝不亚于你,他落在?我手里,必定?比被你一剑痛快杀了,要难挨的多。”

  凤拨云退后半步,得体?微笑?:“我知道将军这?口气?没出,肯定?不大好受。日后我想?出什么新?鲜的主意,会邀请将军进宫的。届时,您可一定?要赏脸啊。”

  *

  从凤拨云的宫殿中出来,天边月色疏朗,被马蹄与战火践踏过的宫城,有种破损的悲凉和荒无人烟的美感。

  兵马都撤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姜重山转身,双手轻轻扶住姜眠肩膀,不错眼地打量她。

  被姜重山这?样看一眼,姜眠便模糊了视线。

  “没事?的,阿眠,”姜重山哽咽,伸手擦女儿脸上愈发多的眼泪,“不哭,没事?了。”

  姜眠自己也擦,可是擦不尽。

  “爹爹,女儿不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傻话。”

  “爹爹……”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可是这?句话,姜眠不忍,也不敢说出来。

  姜重山不知该怎么哄,这?样柔嫩的心肝宝贝,手上中一分力气?都怕擦破她肌肤:“阿眠你不要哭,爹爹好难受。”

  擦不完女儿的眼泪,心早已?碎了。姜重山把姜眠搂在?怀中——为了此刻能抱在?臂弯的宝贝,便是凤拨云叫他去死也愿意。

  姜眠在?他怀里,闷闷低声:“爹爹对不起,让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们?不苦,傻阿眠,看见你好好活着,爹爹便是刀山火海走一遭也欢喜不已?,”姜重山抚一抚女儿脸颊,“都受了什么委屈,全都告诉爹爹,爹爹一样一样的为你讨公道。”

  姜眠笑?了笑?摇头:“没有委屈,凤姐姐待我极好。”

  她气?色极佳,乌发顺柔,整个人透着娇嫩贵气?。一看就知道的确被照顾的很?好。

  摸摸女儿发顶,姜重山轻声道:“你不知道爹爹有多感激她。”

  顿了顿,他目光下垂一瞬,又抬眸望姜眠身后的方向。

  姜行峥在?他们?身旁,也和姜重山一道向那看去。

  宴云笺孤身静立,风扑薄衫。

  那两?道目光钉在?身上,他便没再往前走。

  姜行峥上前侧身挡在?姜眠身边,看着姜重山:“爹。”

  姜重山等他说话。

  “阿眠活着是万幸,是再好不过的喜事?。但这?是苍天开眼,庇佑于她,才没有将她带走。这?和宴云笺没有关系。如今已?是你们?相见的第二面,您是打算原谅他、放过他么?”

  姜重山没说话。

  “爹——”

  “今夜,我实在?没力气?了。”

  不是原谅放过,只是视若珍宝的女儿失而复得,此刻他心中充满感恩之情?,仇恨与痛怒都泄去大半,实在?没有力气?,也不愿意继续喊打喊杀。

  姜行峥看出姜重山的动摇:“爹,他对姜氏一族可是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姜眠听见姜行峥的语气?,心中一揪:那些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委屈退散好多,她可以站在?大局中,审视宴云笺的委屈了。

  “不是的爹爹,”她拉住姜重山,“曾经的事?不是宴云笺的本意,他是中了爱恨颠之毒才会如此。”

  姜重山微愣,缓缓侧头向她。

  “阿眠,”姜重山还?未开口问,一直安静不语的宴云笺唤她,薄唇轻颤:“你怎么知道我中过爱恨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