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被我拯救的反派抛弃 第4章

作者:栖风念 标签: 穿越重生

  “等等,”姜眠提出建议,“你不要自称为奴,嗯……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在人前我不管,人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说‘我’。”

  宴云笺从头再说:“在下……”

  姜眠哭笑不得,古人果然重礼。

  “不要奴也不要在下,还有鄙人小可愚什么的,都不要。”

  她教他:“你就说‘我’叫什么什么。”

  宴云笺静默一瞬。

  “是,”他低声,迟疑后才道:“我叫宴云笺。”

  姜眠直接弹起来。

  一把攥住宴云笺垂在床边的手,激动如找到组织:“宴云笺!!”

  他就是宴云笺?!

  姜眠上上下下重新打量。

  历史上权倾朝野的大奸臣、被后世口诛笔伐追着骂了几千年、她任务的攻略目标的宴云笺!

  她一直想办法找他,而此刻他躺在自己面前。

  姜眠告诉自己要冷静。

  对,她拿了救赎本。

  只要按系统说的关心他、温暖他,她就能活着。

  健康的活着哎……

  她咽咽口水,虽然他恶贯满盈,但这奖励的诱惑无与伦比,她真的很想活着。

  姜眠反应过大,也奇怪。宴云笺空着的那只手捏住枕边一角,无意识缓缓摩挲。

  他不动声色屏住呼吸,轻声问:“姑娘认识……我?”

  刚才太激动了,姜眠调整了下,尽可能无害:“不认识……但我觉得你的名字好听……名字好听,人也好……”

  宴云笺摩挲枕边的手指顿住。

  他第一次接触姜重山这养在深宫的女儿,姜眠比他想象中更天真,单纯,莫名其妙。

  耳边好骗的姑娘还在叫他:“宴云笺……”

  “姑娘吩咐。”

  “我没什么好吩咐的,就是太医交代过你失血过多,今晚最好保持清醒,所以我陪你说说话。”

  “你要喝水吗?”她问。

  宴云笺正要回答,姜眠替他做了决定:“得喝,你嘴唇都干成这样了。”

  她撂下话就转身到桌旁,拎壶,拿碗,倒水,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噔噔噔跑回来,积极得很。

  “喝!我喂你,”宴云笺似乎想说什么,姜眠不由分说将杯沿抵在他唇边,“来来来,别客气,慢点别呛着。”

  姜眠哪伺候过人,虽然小心,但宴云笺俯卧着,还是有小半杯水流了出去,顺着修长脖颈濡湿他的衣襟。

  角度原因,姜眠看不到。

  宴云笺也没有说。

  喂完水,姜眠蹲在宴云笺旁边:“宴云笺,你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了吧?你爱吃什么,我叫人端来。”

  她离得近,声音比刚才更娇更脆,宴云笺微微抿唇,声线低微恭顺:“姑娘不必麻烦,我不饿。”

  “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好吧我看着给你拿……”

  宴云笺改口:“我没有力气,实在吃不下,”他说,“抱歉。”

  姜眠看一眼他纱布渗血的后背——五佴斯九零爸乙九二 也是,这么疼,难怪他不想吃东西。

  “好吧,那我陪你说话,”姜眠拉开话匣子,“宴云笺,你今年多大啦?这儿的人都有小字,你有小字吗?对啦,我还没自我介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

  宴云笺几次欲答,都被姜眠没问完的问题堵回去,终于她停了,他等待片刻,道:“我十七岁。没有小字。”

  第三个问题,他轻声:“姑娘恕罪,我身份卑下,允许踏足的地方有限,平日能接触的贵主不多。今日场面乱,只隐约听见您姓姜。”

  “没事,不用紧张,”姜眠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姜眠。”

  她大大方方告知自己的名字,不避讳,也不懂防人。

  宴云笺微怔,终于确认此人已经被皇室养废了。

  鲁钝善良,毫无城府。

  不中用。但于他而言,却不算坏,他沉默地想。

  姜眠听他低轻的呼吸,又问:“你今天为什么会和那只白虎搏斗,是太子殿下在为难你么?”

  宴云笺道:“不是。那是殿下的爱宠,今日我饲喂时,被殿下撞见它与我亲近了些,故而愠怒。”

  能有多亲近?看那白虎的样子也不像与宴云笺有感情的,人差点没被它撕了。

  姜眠不敢置信:“就因为这个,他就命令那只白虎攻击你?”

  “是。”

  姜眠垂下眸,何止是攻击,这是蓄杀。但……宴云笺的身手分明极佳,若他想活,轻而易举就能制胜。

  然而若不为救自己,他却不会拔那剑——不拔剑,他定会命丧虎口。

  姜眠心头一凛,再悄悄瞄他一眼。

  明明有逃生能力,却不施展,甚至没有一声哀求和讨饶。这是宴云笺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和想象中相去甚远。

  记忆里寥寥文字中,他无耻屈节,微时奴颜媚骨,揽权后党同伐异,是副彻头彻尾的小人嘴脸。

  绝不是这样,脆弱苍白至此,身骨中还浸着一层烈气。

  原本对于这个任务,她心里存一丝抵触与别扭,但现在看,那抗拒倒轻了些。

  胡思乱想间,她听宴云笺说:“姑娘,天色已晚,您休息便是。我身体强健,不会熬不过去。”

  那怎么行?姜眠趴在床沿耐心解释:“你不懂,你伤得重,万一睡着了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熬过这一晚就好了啊。”

  “放心,我陪着你说话,很快就过去了。”

  宴云笺露出的下半张脸沉静安宁,他没有再说什么。

  ……

  四更天,姜眠困得头一点一点,忽然一激灵:她好像有一会没跟宴云笺说话了。

  “宴云笺,宴云笺……”她忙推一推他。

  宴云笺立刻回应:“姑娘,我醒着。”

  那就好,那就好,姜眠眼皮又沉重下来,刚才说到哪了?说……

  宴云笺掐准时机,在对方最分神迷糊的时候出手如电,倏然点上她大穴。

  她软软倒在床边,终于彻底恬静睡去。

  他手向下,习惯地谨慎探颈脉确认。

  刚碰上,细柔滑腻的触感让他手过电般一缩。

  宴云笺僵了两息,夹起她薄软轻纱的袖口一角,盖住她细白玉颈,再次探查。

  片刻后,他收手,撑起身子,摸索自己肩胛骨处——那里已凝成一片微薄的血痂,因为动作,薄痂又裂开一点点。

  宴云笺静思片刻,悄然向外踱去,身形如魅,穿梭在宫院未惊动任何人。

  和州亭。

  夜幕渐深,四下安静,清冷皎洁的月光铺散满地,宴云笺疾步行来,连踏在地面枯草都毫无声响。

  然而下一刻,熟悉的气息“呼噜”两声,少年身形未动,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白虎像是看懂一般,喉咙间的声息沉下来。

  它伤得重,动作极其缓慢,落步无声靠近几步外的宴云笺。

  安安静静如一只大猫温顺趴下,白虎没什么力气,仍亲昵蹭了又蹭宴云笺腿侧的手。

  那依赖的动作,竟有些歉疚意味。

  直到对方如它所愿,抬手慢慢抚摸它的头,它才心满意足,紧紧挨着宴云笺不动。

  宴云笺浅浅弯唇。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手势温柔,一下又一下。

  他伸手,白虎欢快地吃掉他手中的食物;微微收拢手指,它便停下,不明所以望着他。

  迟疑刹那,宴云笺终是摊手开手,白虎垂下脑袋继续吃。

  无需言语,它就如人一般懂他的意思。

  感受到它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宴云笺低叹。

  声轻似烟,内里沉重如山。

  “谢谢你帮我,”夜风中,少年的声音轻的只剩气息残音,风一吹便碎成粉末,“只有你肯如此待我。”

  他拍拍它,白虎立刻明白,向旁边挪了挪。

  ——只要是宴云笺的指令它都会做。

  ——无论是吃食、攻击他、还是攻击别人。

  宴云笺单膝跪地,让白虎可以直视自己的脸庞。

  抬手咬破指尖,一滴鲜血飞速没入白虎额头茂密的毛发里,立刻消失不见。

  月光映在他惨白的侧脸,他的声线比月光还轻:“我们乌昭和族人,做了亏欠之事又无法偿还时,就滴一滴血在其眉心,留个标记。”

  “欠你的我还不到了,来世,你循着这滴血来找我,我认杀认剐。”

  随着最后的气音消散,白虎似困倦般慢慢阖眼,身躯动了几下,吐出一些黄绿不堪的残渣。

  它费力抬头看宴云笺,湿润的眼睛中困惑而复杂。

  片刻后,它在他脚边彻底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