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宋珩牵着他在吹糖人的小摊前停下,待杨筠吹完,又?叫她去吹。
杨筠玩得很是开心,又?叫宋珩买了许多有趣的小物件,缠着施晏微说?话,施晏微没空去想旁的事,便也渐渐变得开心起来。
行至洛河畔,宋珩买来河灯,放进河水中,虔诚许愿。
愿音娘平安喜乐、长命无忧,他与音娘岁岁有今朝。
他身旁,施晏微轻推水面,助那河灯飘得更远些,杨筠见状,问?她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珍珍许的愿,也不可以告诉别人。”
过了上元,春日的脚步愈近,尚衣局开始制作春衣。
春二月,尚仪局着手开始准备亲蚕礼。
施晏微每日在大业殿内处理六局事务,面见女官,商定宫规修改事宜。
其一便是增加宫人休假制,每月可休两日;宫娥额外多一日月事假。
其二提高女官待遇。
其三?改革女官选拔和晋升制度。
其四宫娥年满二五,若宫外另有谋生的去处,可申请离宫,由宫正初审报至中宫。
……
下旬,新?的宫规颁布,亲蚕礼将至。
杨筠好奇地看着施晏微带回来的幼蚕,只?觉又?小又?黑,不大好看。
施晏微往木盒里添了些桑叶,“珍珍莫要觉得它们小,它们长得可快了,珍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它们日日都有变化,等再过段时日,它们便会变得白白胖胖的了。”
三?月辛卯日,施晏微与六尚女官并内外命妇往邙山举行亲蚕礼。
穹庐和馔幔皆已于?三?日前建好,太官署宰杀牛羊作为祭品。
奏乐过后,施晏微携众女官和内外命妇迈上高阶,往祭坛处祭拜嫘祖神位,献上今岁新?纺的丝绸。
往铜罍中净过手后,女官手持铜制托盘呈上酒盏,施晏微执起酒盏奉至神位前,而后便有女官献上三?牲祭品。
祭拜过嫘祖神位,施晏微携众女官亲采桑叶,喂与幼蚕。
至此,亲蚕礼方才?结束,随行的宫人将命妇引到帐篷内歇息、用膳,下晌返回洛阳城中。
施晏微回到大业殿,天?已黑了,杨筠一瞧见她,捧着那方木盒迎上前来,“阿娘,你看它们怎么开始发黄了呀?”
“乖珍珍,它们这是已经长大,快要开始吐丝了。”施晏微抚着她的发顶,解答她的疑惑。
宋珩处理完政事,来到此处时,见她们母女二人谈论有关于?蚕的问?题,先加入她们,待将杨筠哄好,让宫人抱她去偏殿喂蚕吃桑叶,靠近施晏微后就?开始手不老实。
施晏微坐了许久的车,加之祭礼上的诸多事务又?很繁杂,这会子身上乏得不行,没好气地打下他不安分的手,兀自捏起腰来。
宋珩连忙去替她揉肩捶腿,面上一副讨好她的表情。
“音娘今日也赏我吃一些吧。”
宋明廷还没他吃的多,不知?他哪来那样?大的胃口。
她才?刚生产过,的确有些账。
宋珩将她的肩和腿揉得舒服了,抱起她去浴房里泡热水澡,舒缓筋骨。
他的手掌已经有些拢不住,垂首去吻她的丹唇,要她张开唇瓣和皓齿,汲取她唇齿间的芳津。
良久后,离了她唇,继续往下。
珠玉温软。
宋珩贪婪地晗住。
施晏微的手指穿进他的发中,随着他的呼吸收拢。
浅浅的齿痕和淡淡的红痕。
宋珩解了渴,便又?将人从池中抱出,安置到案上,跪在她身前,嗓音低哑:“音娘再赏我些旁的。”
小手抓着案沿,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发冠有些歪了,头发也叫她抓得略显凌乱。
顾及着她的身子,终究没有更进一部。
春夜的晚风吹在身上,尚有几分凉意?,宋珩横抱着她,怀里的人小小一团,青丝滴着水珠,沾湿宋珩的衣袖。
一进到殿中,赶忙取来巾子替她擦发。
“听说?音娘欲要成立女商会,可有想过要先从何处入手?”宋珩动作轻柔地擦着她的发,浅笑着询问?她道。
施晏微难得一回没有嫌他多话,耐心回答他道:“我在太原、锦官城和汴州时,发现有不少布庄、绣庄、客舍以及茶肆、酒肆都是女郎所开;再如我在洛阳时结识的林二娘,她也是做得诸如此类的生意?,所以我想,可以先试着去寻一寻洛阳城中的女商,询问?她们可有此意?。”
宋珩思忖片刻,肯定她的想法,“诸如此类的生意?确实可为不少女郎提供谋生的活计,音娘想的不差。音娘可有命人去接林二娘进宫来与你一叙,共商此事?”
施晏微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向?下看了一眼,“我想出宫去见她。”
她在说?这话时,还有些犹豫,怕宋珩会怀疑她,阻挠她,未料宋珩那厢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是选择毫无保留地信她,关心的安危,再不提其他。
“音娘若想出宫,尽可微服出访,我不会过多拘束着你。只?是有一条,需得带足了人手保证你的安全,在宫门下钥前回来即可。”
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能逃去哪里呢,她早在随他进宫前便认命了,能够守住的,唯有这颗心。
“好。”施晏微坦荡应下,“
三?月下旬,宋明廷周岁这日,宋珩降下圣旨,册立他为皇太子。
周岁宴上,宗室和朝中大臣送来的贺礼流水似的送进大业殿的库房,施晏微命人登记造册,记录在档,以备死后查找盘库。
转眼到了四月,立夏后,天?气渐热。
施晏微换上更为轻便的衣衫,将襦裙的褶子减少以俭省布料,有道是上行下效,至夏季时,宫中的穿衣风气焕然一新?。
端午过后,施晏微去见了林晚霜,与她商议成立女商会,以维护女商利益。
林晚霜是读过书?识过字,加之人生经历坎坷,颇有远见和眼界,听了她的提议,自是赞同。
“城中生意?做得大些的女商十之六.七我都识得,三?娘若想见她们,我可代为引荐。只?是工农士商,商在最末,你我又?为女子,手中无权,要做成此事,谈何容易。”
她还不知?,眼前的女郎便是当?今皇后,又?问?施晏微这些年去了何处,过得可还好。
施晏微垂了眸,平声回答道:“其实当?初欲要那我为妾的权贵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当?初的三?镇节度使?,宋珩。我也不姓郑,姓杨,如今他的皇后,正是我。那时未能据实相告,终究是我理亏,我要同你道声歉。”
林晚霜被她的话语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待将这一事实消化后,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只?化作一句:“他待你可好?”
施晏微摇头,想到自己这会子还能在此处见到她,又?稍稍点头,“从前不好,现下尚可。”
“你阿弟和明月奴可还好?”
林晚霜观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累了,不得不与那位圣上妥协,且这样?过着。
“我阿弟前面在西北结识了一位女郎,约莫今年腊月带她回洛阳完婚。明月奴六岁那年开蒙,如今在一处女学?堂里进学?。”
第84章 女商会
施晏微因林晚霜的话欢欣振奋, 追问她道:“洛阳城中竟已有女学?”
林晚霜颔首答话:“其实早在三...皇后殿下六年前初至洛阳时便有了,但因只?有几?个女学?生,知晓的人?并不多, 我亦是在多方打探下方知南市兴教坊的巷子里还有一位女先生开了学堂。”
施晏微沉默片刻, 又问:“时下学堂里有多少女学?生?”
林晚霜仔细回想,记不大清, 只?说了个大概,“二十人?不到,十好几?总是有的。大抵都是一些女商、守寡、合离亦或是被休后的女郎将孩子送去那处进学。明月奴一位同窗的阿娘,还是我茶肆里的管账娘子?。”
施晏微闻言,想起她在锦官城时, 似乎也?曾听闻绣庄里的女郎同她提起过, 碧鸡坊里有一位女先生,虽未开设学?堂, 却同时上门给几?位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当教书学?生。
在汴州的那三年多里,亦有结识曾经受过令仪恩惠的女郎,得知她在挣到钱后开办织厂, 招收数十名女工, 谁家有女儿的,只?要愿意将孩子?带来, 她可教她们读书识字, 不过象征性?地收取一些微薄的伙食费。
此事?虽不能一蹴而就?, 且需经过许多代人?的传承方能潜移默化,但倘若连起初的火苗也?无, 又如何能够燎原。
即便时下女子?科举入仕无望, 但若能令她们知事?明理,冲破一定的思想禁锢, 不再被女则女戒所束,拥有更多的选择,那亦是极好的。
她能做得,唯有最大程度地争取利益,且不能操.之过急。
施晏微想了一会儿,有些口渴,执起茶碗抿两口茶吃,“不知二娘可有听说过前朝的宣城公主??那位女先生可识得她?”
“自然是听过这位公主?的。我与女先生闲聊时,她曾同我说过,少时得公主?所教,后在长安经商赚了些银子?,年岁渐大,便往洛阳来定居,这才有了开办女学?的想法。”
施晏微又问了她的年岁和?姓名,林晚霜只?能说出?大致的情况,三十有几?,姓甄,家中行二。
同她聊过一阵,施晏微便叫门外侍立的宫人?将东西呈上来,道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些小物件和?亲手制作的茶粿点心,聊以感谢她当年的款待之情。
林晚霜大方收下,莞尔一笑,坦言道:“明月奴极爱吃殿下做的点心,当初你离开后,她还缠着我问了许久。后来大郎几?次去洛阳府寻你,那府尹方带着他去见了一位高?权重之人?,道你是他的妾室,想来那位便是当今圣上罢。”
施晏微听后,不由想起在洛阳被他寻回后,一日晌午,宋珩突然发难,问起那扇坠子?的事?,大抵是在林樾手中的扇子?上瞧见了那坠子?。
他约莫,在来到洛阳前就?寻到了她的踪迹,叫人?暗中监视于她,她做了何事?,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都叫人?记录地清清楚楚。
他的心思深沉缜密到此等地步,她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似乎从他盯上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施晏微轻叹口气,苦涩一笑,“往后我们还有要见面的时候,若无外人?在,二娘只?需唤我楚音亦或是音娘就?好。”
林晚霜并未同她扭捏,点头应下,留她在府上一道用?晚膳。
施晏微今日是用?过午膳才出?的宫,怕多留一阵,回去晚了,宋珩担心着急,派人?出?宫来寻她,事?情反倒不美,因婉拒道:“宫中怕还有事?要处理,就?不虚留了。”
林晚霜极为自然地转变对她的称呼,浅笑道:“好,下回音娘早些过来,我叫膳房做些你爱吃的菜,咱们一道用?午膳。”
一边说,一边起身送她,将她送到府门口,见她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府。
下晌,林楹下学?归家,林晚霜将施晏微送与她的小物件和?糕点取出?,林楹看着那些眼熟的糕点,不由想起孩提时期短暂相?处过的一位阿姨来。
她这会子?已经长成十二三岁的少女了,林晚霜并未瞒着她,将那位阿姨如今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事?说与她听。
林楹正是少女心性?的时候,当下听了这话,自是生出?好奇心来,缠着她问当今圣上和?皇后的故事?,林晚霜被她软磨硬泡,只?能掩去强取豪夺一事?,道是皇后阿姨那会子?与圣上尚未成婚,因他二人?起了争执,皇后负气出?走,圣上寻了她许久。
大业殿。
施晏微与宋珩在一处用?晚膳,郁金抱着宋明廷,嘴里念叨着他长得很快,这才不到五个月,上月的新衣服就?快要穿不进去了。
宋珩听她说完,默默在心里记下,待用?过晚膳,净了手,自郁金怀里抱了宋明廷过来,两手掂了掂,嘴里啧啧感叹道:“确实重了不少,这崽子?同我小时候一样,定然是随了我的。”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将孩子?往施晏微怀里送,欲要让她也?抱一抱宋明廷。
平心而论,他是真心喜欢和?疼爱珍珍不假,可明廷也?是他与她的亲身骨肉,他也?由衷希望,音娘可以不要将对他的恨意和?无视暂无到孩子?身上,盼望她能将对待珍珍的心思匀出?一星半点来,送与他们的孩子?。
郁金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他们一家四口,不难瞧出?宋珩那番举动的意图。心中暗道:圣上在大业殿时,似乎从来不曾自称过朕,在他眼中,这里就?是他的家,是他可以暂时放下君王身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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