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施晏微坐于案前看七尚女官呈来的简报,宋明廷自?个儿玩得无趣了,便?来缠施晏微,要她抱,施晏微看了大?半个下午,正好也疲乏了,索性搁了笔陪他玩闹。
宋珩见他这样黏人,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抱进怀里嗔怪他道:“多大?的人了,还黏你阿娘,你如今这样重,你阿娘哪里还能抱得动,可莫要累着她。”
说完,将他放到自?己?肩上坐着,让他骑了会儿大?马,放他下来,丢给?他一个九连环叫他自?己?玩,而后毫不避讳地上前去抱施晏微,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替她揉肩捶腰。
施晏微闭目养神?,平声问他:“魏国接连失了池州、宣州,想必已是强弩之末,夔牛奴此番可要亲自?前去攻打魏国?”
宋珩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语气坚定地再?次向她保证,“音娘无需忧心,我定会带你阿舅平安回来的。”
施晏微听到此处,沉默片刻后,缓缓睁眼,回首去看他,左手去抚他的脸颊,语重心长道:“你从?前在太原时?的确骗过我多回,自?我带着珍珍回到洛阳后,你便?不曾骗我,这件事上,我愿意信你。”
难得她肯主动亲近他。宋珩高兴过头,不由动作一顿,待回过神?,无限依恋地也拿左手去覆她的手背,轻吞口唾沫,哑声道:“音娘肯信我,我很?快意。”
仅在半月后,宋珩便?亲领十?万大?军直取杭州而去。
近三十?日后,宋珩在歙州与卫洵、薛奉等?人所领的十?万人马汇合。
营帐内,程琰立于沙盘前,模拟魏军行军路线。
“二十?日前,江晟便?已弃城而逃,臣以为,魏军极有可能是经隘州、衢州败走福州,或许还会往更南边的建州去。”
宋珩同他想的一样,当即决定明日一早便?兵分两路,一路朝着越州推进,攻下浙东道,一路往隘州追击魏军。
次日天将明时?,卫洵、薛奉、沈臻领兵直取越州,宋珩则以每日六十?里的行军速度逼近隘州,短短两日,隘州城破。
衢州城,沈镜安与数万魏军留下镇守,欲要为魏国保住福建道和岭南东道,苟延残喘。
十?万赵军士气高昂,黑压压地连成一片,衢州城中的魏军在城门上远远望见,士气上先矮了一截。
仅在一个时?辰后,赵军兵临城下,发?动猛烈的进攻。
魏军苦撑半日,入夜后,赵军暂时?退兵,在十?里外安营扎寨。
而后数日,赵军皆是攻半日,退半日,不急不躁,似是粮草充足,欲要将他们困死在城中。
魏军军心日趋涣散,一旦赵军停止进攻后后惶惶不可终日,忧心明日是否还能守得住城。
至第十?日,赵军在城下喊阵,衢州守将的心理防线濒临崩溃,打开城门出城迎敌,宋珩骑在汗血大?宛马上直取衢州守将而去,仅仅过了数招,便?将其?斩杀于剑下。
赵军军心益发?高涨,连声高呼圣上斩杀衢州守将,魏军听后,即刻溃不成军,纷纷往城中退,宋珩扬鞭催马,扬声下达君命:“众将士听命,随朕杀进城去!”
数息后,河东军杀声震天,宋珩一马当先,杀入城门,沈镜安存了捍卫衢州的死志,即便?敌众我寡,仍是持枪迎了出来。
沈镜安直取宋珩而来,枪枪皆是杀招,宋珩却只是出守招,并未主动出击。
“魏国此番必将亡于赵国,即便?阿舅不愿归降,我亦可放你离去。”
“我出征前,音娘还记挂着你。明廷的眉眼随了音娘,口鼻随了我,阿舅还不曾见过他。”
“珍珍也时?常同我说起过你。她说,拉钩上吊还是你先教她的。”
“住口!谁是你的阿舅!”沈镜安出言呵斥于他,情绪越发?激动,“二娘和珍珍皆是由你掳走,宋明廷亦是你强迫二娘生下。你对二娘犯下那样多的罪行,实在该杀!”
说话间,又?出一枪,直往宋珩胸口处刺,宋珩忙执起长剑去挡,稍加狠心,添了几分力道,直将他手中的长枪生生折断。
沈镜安征战沙场多年,还从?未有人能将他的长枪折断过,今日宋珩并未对他使出杀招,甚至不曾下过狠手,竟是将他的枪折断了。
此人果真天生神?力,约莫是天要兴赵。
沈镜安握着那把断枪,正思忖间,已被赵军团团围住。
怕他自?裁,令人绑住他,嘴里也塞了帕子。
当天攻下衢州后,宋珩前来见他。
挥手令人退下,朝着沈镜安跪了下去。
“从?前是我对不起音娘,我早已知错后悔。如今音娘是我的皇后,与我育有一子,珍珍也已将我视作阿耶,她如今是洛阳城中无忧无虑、尊贵无比的小娘子。”
“音娘在赵国做了许多她想做的事,改宫规、完善女官制、创办女商会、设立编纂女史?的尚史?局,将来还要推行女学……她如今儿女双女,过得并不比在汴州时?差。阿舅可以不信我的话,但音娘的字,总是能认得出来的。”
宋珩说着话,将那封信从?怀中取出,替他松绑后,交到他手中。
信封上书着“阿舅亲启”四个字。
沈镜安识得她的颜体字,旋即将信拆开来看:经年不见,阿舅可还安好?我,令仪和珍珍一切都好,盼能早日与阿舅相见。
泪水湿润了眼眶,沈镜安盯着信上短短的几行字,鼻尖酸涩,喉咙发?堵,久久不发?一言。
士兵送来饭食,宋珩自?去取了来,送到沈镜安面前,“阿舅若还想见她们,便?好好用膳,待我攻下魏国,阿舅再?没了念想,我自?会带阿舅一并返回赵国。”
沈镜安将那封信收好,默默接过碗,囫囵吃了起来。
短短一个月后,建州城破,江晟自?刎于营帐中。
宋珩班师还朝,赶在腊八前抵达洛阳。
施晏微一早得了消息,提前几日便?差人去天佑宫请来李令仪。
应天门前,杨筠和宋明廷一左一右地站在施晏微身边。
宋明廷才刚过了四岁生辰没几日,宋珩一见着他,先对着他道了一句迟到的“生辰快乐”,又?去问了杨筠的功课,而后便?将目光悉数落在施晏微身上,似乎再?也不想移开分毫。
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马背上,再?将一双儿女送到她的凤辇内,毫不避讳地翻身上马,两手圈住施晏微的腰,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整个人遮住。
宋珩握住缰绳,催马前行。
步辇由人抬着,速度自?然不及骑马,两个孩子不多时?便?被甩在身后。
施晏微这会子万分关心沈镜安的安危,让他骑慢一些,周遭的风声不那样大?了,启唇问他:“我阿舅在何处?可还安好?”
宋珩一脸痞笑,贴她更近,没脸没皮地道:“音娘答应待会儿在殿中亲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施晏微顾不得太多,想也没想,随口应下,连连回头看他,催促他快些答话。
适可而止的道理他是懂得的。宋珩得了甜头,怕惹恼了她晚上不给?他弄,这才恢复正经,“音娘且安心,他好着呢,现下正在城中驿站歇息休整,明日便?让他来见你。”
一路骑行至大?业殿,宋珩下了马,抱她进殿,正要让她兑现奖励,施晏微敷衍他:“先去洗洗,有什么话晚上再?说不迟。”
宋珩不敢硬逼着她这时?候兑奖,只能往她额上落下一吻,而后脚下生风似的往浴房而去。
方才在马上他就?,只是因为身穿盔甲,怀中的女郎不曾发?觉。
勉强拿手纾解一回。
偏殿。
施晏微与李令仪坐在一处,道是魏国已破,长江以南的魏土如今是赵国的土地,问她可想回去宣州。
李令仪道:“其?实回不回去,并无太大?的分别,在洛阳的这几年,见你做了这样多的事,我也想了许多,或许我也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再?困囿于公主和李令仪的身份。”
“你想做什么事?”施晏微追问道。
李令仪莞尔一笑,沉吟片刻后柔声回答道:“经商、游历、发?明创造。西域诸国,我都想去瞧一瞧,若能做出一番事业,或许还可被你手底下的女官记载在女史?中呢。”
施晏微见她笑得开怀,也跟着轻松地笑,拍她马屁似的附和道:“你这样聪慧,必定可以的。”
宋珩出浴回至正殿,遍寻不到她,便?往偏殿来寻人,一见着李令仪,人立马就?老?实了,抱着宋明廷出去,陪他玩了起来。
自?打四年前他跪上天佑宫,与李令仪打了个照面后,每每见了她就?会心生敬畏之感,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着什么。
好容易挨到夜里,施晏微回到殿中,宋珩不由分说将人竖抱起来,央着她快些亲他。
施晏微被他缠得不行,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她太敷衍,又?晾了他一个下午。宋珩满腹委屈,抱着她往罗汉床上倒。
宋珩跪在她身后,攥她的腰,重邸,凑到她耳畔,嗓音低沉:“白日里在马背上就?想这样对你了。”
施晏微在他怀中累到睡着,次日晨起后,身侧却不见他的身影,身上清清爽爽的话,应是他昨夜替她清理的。
用过早膳,宋珩下了朝,沈镜安也被人带至大?业殿。
舅甥二人见了面,皆红了眼框。
施晏微扶他坐下,仔细打量着他,五年不见,倒像是过了五十?年似的。
他的额上和眼尾添了几道皱纹,再?不像八年前初见他时?那样意气风发?了。
“阿舅可还安好?”施晏微几乎是忍着泪意问出这句话。
沈镜安道:“安好,二娘莫要多心。”
“珍珍去进学了,待到晌午,阿舅便?可见到她了。令仪此刻就?在偏殿,阿奴也在。阿奴他...”
施晏微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向他介绍宋明廷。
“阿奴是你和他的孩子吧?”沈镜安问。
施晏微眸色微沉,点了点头。
沈镜安沉吟片刻,徐徐开口:“既然是二娘的孩子,待会儿我也该去瞧瞧他。”
话毕,屋中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之中。
施晏微思量再?三,终是将李令仪欲要离开洛阳去西域游历经商的事告知于他。
“阿舅对她若还有意,不想让自?己?将来后悔,此番便?是最后的机会。她这一走,阿舅此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横竖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阿舅何妨试着向她坦白你的心意。”
沈镜安静静听她说完,想了许久,收拢手指,轻轻握成拳,低低道出一个好字。
偏殿中,李令仪正陪宋明廷玩石头剪刀布。
施晏微与沈镜安一前一后地迈进殿中,令宫人退下,她自?牵起宋明廷的小手,一同出了偏殿。
数年不见,她的相貌瞧着似乎并未发?生太多变化,而他却是沧桑不少。
沈镜安颇有几分局促不安地往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低低唤了她一声公主。
第87章 离宫(正文完)
李令仪与沈镜安相识多年, 每每与他相处时,只觉得轻松恬淡、心静气和。
“数年不见,你我皆已是不惑之年。如今魏国国破, 你不再是武安侯, 前?朝覆灭多年,我也早不是什么宣城公主, 往后你只随音娘唤我令仪就好。”
沈镜安藏于袖中的两手轻轻攥住衣料,一颗心跳动得越发厉害,紧张到手心出汗,试着低低唤了她一声“令仪”。
李令仪冲他璀然一笑,一双莹润柔和的杏眼看向他, 轻轻哎一声。
“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李令仪瞧出他今日?的情绪和神情有些不对, 垂眸去?看他那握成拳的手,温声问道。
沈镜安扭捏着, 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她的眼睛,手指收得更拢,汗水沾湿衣料, 暗暗为自己打气, 片刻后,徐徐张唇:“我听二娘说, 你欲要往西域去?。我这人虽没什么经商的头脑, 口?才?也算不得好, 可我有的是气力和功夫,可以保护你的。令仪如果不, 嫌弃我, 我想...”
话到这个份上,李令仪自然能听出他待自己的心意?, 她此生虽不欲嫁人,却也不免感到动容,想起他在这十几年来为她所做的一切,竟也有些微微的紧张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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