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宋珩身上的热气霎时?间驱走施晏微身上的寒凉之气,犹如一根硕大的人形火柱。
施晏微心里?虽然极为排斥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他从?后?面抱着她,短时?间内的确比盖被子和使用汤媪管用。
白日在那车内颠簸了一整天,方才又被他折腾了一回,施晏微这会子实在疲乏得厉害,不多?时?便被他拥着昏昏睡去。
宋珩将手?拢在她心口下的位置,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内心格外宁静恬淡。
那是一种他在打仗大获全胜后?,安枕时?亦不曾有过的感觉,不多?时?便随着她浅浅入眠,怀中女郎的皂角香和女儿香萦绕在鼻息间,宋珩下意识地?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处,甚至往下,睡得很是香甜。
一晃又过得两日,马车临近河中,只消再行驶上半日便可出了河东。
施晏微心里?记着出发那日夜里?,宋珩同她说的那句容她养上两日的话,用过晚膳后?便有些惴惴不安,惶恐地?等待着夜幕降临。
过了掌灯时?分,宋珩方从?楼下回来。
施晏微浑身僵硬地?朝人叉手?行礼,询问宋珩可要唤人送水进来。
宋珩摇头,兀自往书架上取来一本兵书递到施晏微手?中,要她念书中的《韩非子·内储说下》。
施晏微吃不准他缘何突然要她念书,转念一想?,只要不做那事,做什么都好,遂按照目录将书翻至相?应的页码,朗声念字。
起初皆是漫不经心地?念着,直至念到“女乐二八,以荧其志,而?乱其政”,施晏微的一双黛眉不由轻轻皱起,像是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哽在喉咙里?,再难继续往下念。
宋珩轻笑一声,立起身来到她面前,平声问她:“娘子怎的不继续念了?”
施晏微垂下拿着书的两只手?,仰着下巴抬头看向宋珩,鬼使神差地?反问他道:“家主觉得,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可对?”
四目相?对间,宋珩俯身从?她手?里?将书取回,慢条斯理地?合上,平声道:“只有无?能的郎君才会认为这句话对,这世上,但凡是有些血性的郎君,败了就该从?自己身上寻出问题来,而?非是将罪责推脱到不问政事、深居内宅的女郎身上。”
前面说得倒是像那么回事儿,至于最后?的那一句,不听也罢。施晏微对他的观点感到很是难评,越性起身往方桌前满上一盏温热的茶水,送至唇畔轻抿几口润嗓。
宋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茶,将那兵书搁至原处,唤人送热水上来。
施晏微缓缓搁下手?里?的杯子,一颗心复又局促不安起来,她与宋珩虽不知行了那事多?少回,奈何他那太过狰狞可怖,又不肯拘束,委实难以契合,给她留下过不少阴影。
是以这会子,施晏微想?起先前发生的那些事,仍会感到后?怕不已。
不多?时?,宋珩洗漱完毕,解了外袍往床边过来,施晏微装傻充楞地?兀自往里?面躺下了,本以为宋珩会将她拽过去行事,却不料他只是如前三夜那般拥着她和衣而?眠。
“娘子且安心睡,今晚不动你。”
宋珩的话于此时?的施晏微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就像是给她吃下了定心丸,令她的心绪很快平复下来,枕着他伸出来穿过软枕的手?臂,徐徐睡去。
次日清晨,浩浩荡荡的五百人马继续朝着长安前行。
晌午过后?,施晏微乘坐的马车驶出河东,踏上河中的土地?。
不同于前几日,兵士们在路边用过干粮充作?午膳休整一番后?,宋珩不再选择骑马,而?是上了马车与施晏微同乘。
原本还算敞亮的车厢因为他的到来登时?变得逼仄起来,高?大的人影遮住施晏微眼前的阳光,并将她的那团人影全部?遮盖住。
原本这时?候该是她午睡小憩的时?候,但因宋珩就在对面坐着,施晏微再难生出困意,两个人就那般静静坐着,竟是无?人先开口同对方说话。
沉默良久后?,终是宋珩先开了口,询问施晏微可要睡上一会儿。
施晏微迟疑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宋珩却仿佛没看见她说自己不用睡,一个跨步离开自己的位置往她身边坐下,嘴里?哄着她:“好娘子,且靠着我眯上一阵子,待会儿自有你睡不着的时?候。”
一番话说得施晏微云里?雾里?的,还不待她因为早起有些疲累的大脑理解出这话里?隐藏的用意,宋珩那厢已经上手?将她搂进怀里?,尽量用会让她感到舒适的姿势抱住她。
施晏微本不欲睡,偏他的怀抱暖和又宽厚,数息间便打了个呵欠浅浅睡了过去。
宋珩观她似是睡熟了,便也阖上双目小睡片刻,也好养足精神。
由于此间山路颠簸,施晏微睡得并不安稳,不过两刻钟便已醒转过来,觉得身上有些热,无?意识地?在宋珩怀里?扭动起来,欲要挣脱他的怀抱。
宋珩取素来警觉,随着她的动作?瞬间清醒过来,垂下长睫凝视着施晏微的朦胧睡眼,唇畔噙着笑低声问道:“可睡够了?”
施晏微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颇有几分茫然地?朝人点点头。
“娘子既睡够了,便该与我做些活动筋骨的事。”宋珩一壁说,一壁目光下移,直勾勾地?落到那起伏的高?耸山峦上。
这青天白日的,马车后?边又有那么多?的兵士,施晏微着实叫他口中的疯话吓得不轻,越发用力地?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却被宋珩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扳正?她的身子分开两腿跪坐在他的腿上。
这样?的姿势委实叫人有些看不过眼,活像是在引诱和邀请他做些什么似的。
施晏微垂了眸,张唇就要反抗他,却被宋珩以食指指腹按住唇瓣,深邃的凤目里?威胁和提醒的意味十足。
“娘子若是透出声来叫人听见,今后?恐怕就不便再以婢女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不若直接与人说你是我的宠妾如何?”
一番话说得施晏微连连摇头,眼神示意自己不会胡乱出声。
宋珩见状满意地?点了点下巴,收回覆在她唇上的食指将手?往下,摸到裙摆后?堆至腰间打成?一个结。
耳边划过布料的细微声响,施晏微的羞耻心节节攀升,小小的心脏狂跳不止。
若非马车滚动的声音和军队行进的声音犹在耳边,且毫无?疑问地?盖过了宋珩动作?间发出的声音,施晏微真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玉石碰撞的清脆响声传入耳中,施晏微大概能猜到他是在解腰上的蹀躞带。
“难为娘子务必要忍住了。”宋珩说话间探出中指。
施晏微不由自主地?攀上宋珩的脖颈,防止自己因为马车颠簸跌落下去,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压制着喉间的声音,就连纤长的卷睫都在微微颤动着。
宋珩耐着性子克制再三,方挺直脊背。
施晏微抬首拿眼去瞪宋珩,两手?越发用力地?去揉捏宋珩后?背的衣料,仿佛这样?便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好娘子,莫要害怕,且放宽心,这回我自会顾及着你。”宋珩薄唇轻启,低声在她耳边哄她,随手?扯下外袍和中衣露出肩背和双臂上贲张的肌肉,任由她拿指甲抓挠自己宽阔结实的后?背。
林间冬季开花的花朵绽放到极致,透出淡淡幽香,耳畔传来鸟雀的鸣叫声和行军的脚步声。
马车颠簸,时?间久了,施晏微有些坐不住,双腿发麻,便想?要离开他身边下地?走动走动,加之害怕被外面的人听出马车内的声音,哪里?还能分出心思将宋珩的话听进去,只咬着唇低泣起来。
宋珩耳力过人,听着怀中女郎那道低低的抽泣声,心口上像是堵了块石头,不大好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得捧住她的脸去吻她的唇,暂且按兵不动。
车厢内燃着碳火,温暖如春,施晏微叫他抱在怀里?,由他轻轻顺着后?背,这才渐渐止了眼泪。
宋珩抚去她眼尾的泪痕,薄唇往下轻轻吻过她的脖颈和锁骨。
不觉间,外头已是落日西斜。
宋珩抬眸对上她的湿眸,嘴里?哄着她,温声问她可想?去看长安城内的大明?宫和大雁塔,可想?去朱雀街上最大的酒楼杏花楼里?吃茶...
施晏微眼神迷乱地?点着头一一应下,不似方才那般精神紧绷,莹润的唇瓣仿若一颗诱人的樱桃,勾得宋珩久久挪不开眼。
炭盆里?燃着的银骨炭还在往外散着热气,施晏微贴在宋珩的胸膛上,叫他烫得额上生出细密的汗珠来。
宋珩盯着她的樱桃粉唇吐气如火,片刻后?再次覆了上去,紧紧抱住她,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铁臂之下。
施晏微挣脱不开,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徐徐滑落下来,遂将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沾湿了他身上的柔软衣料。
不敢透出半点声音,只能去舀他。
怀中的小人仿佛一朵无?力承受狂风骤雨摧残的孤荷,可怜又无?助,悲戚又彷徨。
事毕,盆中碳火已快燃尽了,宋珩一手?拥着她,一手?去拿火策夹碳,问她冷不冷。
施晏微微微发肿的红唇小口地?吐着气,只胡乱地?摇头,抬手?去擦额上的细汗。
宋珩额上尚还挂着豆大的汗珠,后?背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抓痕交错纵横,肩膀处更是留下数道极为明?显的齿痕。
自画舫宴后?,萦绕在他脑海里?数十日的想?法终于得以实现,宋珩只觉通体舒畅、快慰无?比,相?较于在房中,于狭小的马车内当真别有一番意趣。
奈何她身子太过瘦弱,每每折腾过后?都要将养上三五日方能大好,若想?再重温今日的旧梦,怕是要等到处理完长安的事务回太原的途中了。
不多?时?,天色渐暗下来,施晏微无?力地?瑟缩在宋珩的怀里?,除却指尖勉强聚了些力气按着关元穴,提不起半点精神来注意宋珩的动向。
宋珩见她将手?放进衣料里?,只当她是小腹难受拿手?揉肚子,难得露出一抹略带自责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将她拢在怀里?,嗓音低沉:“身量如何长原不由我控制,叫娘子受罪,万望娘子多?多?担待。”
施晏微听后?,只觉恶心,拿手?捂着脸,再不肯看他。
二人的衣摆皆湿了大片,却又无?人肯去理会。
不多?时?,马车在河中的驿站缓缓停下,宋珩毫不避讳地?抱着她下了马车,施晏微生怕叫人瞧见她彼时?的狼狈模样?,只跟个鸵鸟似的将头埋在宋珩的胸膛里?。
众人看着这一幕,除却惊异外,只当她睡着了,节帅不忍扰了她的好睡眠,这才亲自抱着她进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节帅亦难免俗。
这日过后?,施晏微在那些个兵士眼中的形象由婢女转变为宠婢,竟能令他们素来不近女色的节帅放下身段,于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亲自抱着她下马车进入驿站,一时?间竟不知是谁在伺候谁了。
施晏微每回出了马车和房间必戴帷幔,直到进入长安城的前夕,众人仍未能得见她的真容,只能从?她修长的身形和绸缎般的墨发,推断出她大抵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宋珩留四百兵马驻扎在城外,只领二百精锐骑兵往明?德门入城。
明?德门正?对皇城的朱雀门,乃是长安城的正?南门,巍峨气派,门下又有五道宽约一丈六的门洞,皆有重兵把守。
宋珩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腰悬四尺长剑并一枚金质鱼符,发上一顶紫金玉冠,鼻梁高?挺如山,凤目幽深似海,一袭镶金边的玄色流云暗纹翻领长袍将他宽厚的肩背和精壮的腰腹展露无?语,单从?身量上看,倒像是从?北边草原来的胡人武士。
彼时?天光大亮,旭日高?升,金光自天际倾泄而?下,描摹出他的轮廓,威严若神明?。
程琰翻身下马,将诏书递给城门郎。
城门郎仔细看过一遍,朝马背上的郎君叉手?道:“原来是河东的宋节使,卑下有失远迎,还望节使勿怪。”
宋珩淡淡扫视那城门郎一眼,朗声道了句无?妨。
年近四旬的城门郎为宋珩的气势所折,复又拱手?行一军礼,朝身侧的士兵挥手?道:“速速放行。”
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城内而?去,城门郎望着宋珩远去的背影,只觉他的身量和腰间玄铁长剑格外醒目,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魁梧奇伟,臂力超凡。
施晏微新奇地?掀开车窗上的碧纱帘子往往外看,但见青石板铺就得街道上马咽车阗,人流如织,街边高?楼林立,碧瓦盈檐,粉墙环护;又见胡姬当垆,皓腕凝霜,面若桃杏,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正?看得入神,忽听前方传来一阵熙攘喧闹的声音,小贩们听得那道呼声,皆是面露惊慌之色,火急火燎地?挑起扁担往街边的小巷里?躲窜。
施晏微颇有几分不解,旋即眉心微皱,稍稍探出头去看前方发生了何事。
却见一圆领长袍的内侍手?持文书,正?指挥身后?的寺人去抢夺街边老丈的竹筐。
老丈形销骨瘦,衣着单薄,内心虽惊恐万分,仍紧紧攥着竹筐不肯撒手?,急得两眼通红,却又不敢反抗。
那内侍见状,指着老丈趾高?气扬道:“大胆刁民,圣人脚下,你还想?抗旨不成??我等奉圣人口谕,特来采办蜜枣和柑橘,再不速速撒开手?,莫怪我等不留情面,治你个不敬圣人之罪。”
说话间眼神示意手?下的寺人不必再与那老丈客气,只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扔出半丈布料充作?银钱与那老丈。
施晏微看不过去,掀了帘子就要唤车夫停下马车,冯贵知她心热,定是心中怜悯那老丈,遂道:“娘子何需亲自下去,奴拿二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等等。”施晏微出声叫住他,解下耳上的一对珍珠耳坠,伸手?递给他,“冯郎君上有爷娘需要供养,又尚未娶妻,怎好叫你破费,这耳坠我不戴也无?妨,你且送与那老丈,交代他至少可换成?好十两银子。”
冯贵双手?接过,嘴里?恭敬称是,吩咐车夫放慢速度,纵身跳下马车。
老丈艰难地?地?上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佝偻着腰,默默拾起那半丈绫,叹息着落下泪来,不知该如何与家中的老妻度过这个冬天。
那内侍得了一筐蜜枣和柑橘,自往别处去了。冯贵上前拦下老丈,将那耳坠送与他,道是主家才过门的新妇心善,赠给他典当成?银子度日。
老丈千恩万谢地?朝车马的方向拜了又拜,在冯贵的提点下往衣襟里?藏好,捡起挑筐的扁担离了此地?。
上一篇:我在六十年代端上铁饭碗
下一篇:寒门嫡女有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