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说不上?来心间是?什么样的滋味,一时间着实?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头?顶上?方传来宋珩轻轻的嗯声。
“她也十七了,年纪算不得?小。话到此处,娘子可想?与我同?去太?原为她送嫁?”
此话一出,倒是?正中施晏微下怀,她本就?想?寻个?由头?离开洛阳前往太?原,从而避开他对自己的全面掌控,可巧他自个?儿上?赶着往她面上?送了个?极佳的理由。
“自是?想?去的。”施晏微无?视他那只?不老实?的大手,回答的干脆利落。
宋珩似乎也在等?着她的这句话,薄而饱满的唇瓣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道:“二娘眼中,娘子闷声不响地离了太?原前往长安,若此次与我同?去太?原,却不知娘子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二娘面前,又?该以什么样的说词去应对二娘的殷切询问?”
话到这个?份上?,施晏微才算是?彻底觉出味来,宋珩在等?着她主动说要与他做孺人。
倘或直接照着他的心意说,反而可能会引起他的猜疑。
施晏微缄默不语,默了好?一会儿,垂下长睫,状似有几分羞赧地道:“只?说是?在长安遇着,听闻二娘将要成?婚,这才与晋王一道返回太?原。”
顷刻间涨红了脸颊,却并非是?因为害羞,而是?太?过紧张和激动,一旦宋珩同?意留她在太?原,她便可寻找机会从她颇为熟悉的宋府里逃出去。
“照娘子口中的意思,若带着你一道回了太?原,倒要叫我眼巴巴看着你在跟前却又?不能亲近半分,规规矩矩地在人前继续视你为宋府的坐上?宾客?”宋珩语气渐重,面上?的笑意凝成?寒霜,毫无?预兆地对着她拔高音量:“杨楚音,你可真敢想?!既这么着,还是?留你在洛阳更为妥当。”
“别,我不要一个?人留在洛阳……”施晏微连忙拒绝,两手抵在他的胸膛处,在他腿上?坐直身子,水灵灵的清眸看向他,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柔软的女声继续在耳畔响起:“去岁我在宋府时,二娘待我甚是?亲切热络,如今她要出嫁了,我想?再见上?她一面。”
纱糊的窗子上?浮动着花影,仿若一幅水墨绘就?的图画,风儿赋予画上?的花枝以生命,随着那道晚风摇曳晃动。
宋珩嗅着清浅的花香,捧住施晏微洁白如玉的脸颊,低沉的声线里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好?娘子,仔细想?想?我方才与你说过的话,你若能悟出我的心意,莫说是?见她一面,往后再想?见多少回都无?妨。”
施晏微沉吟片刻,眼中流露出诧异和希冀,蹙起眉头?试探他道:“晋王方才说要迎我做孺人的话,可还作数?”
宋珩顺从自己的心意,也不与她拐弯抹角,重重点头?,语气坚定:“自然作数。”
良久后,施晏微方低低接了他的话:“待二娘出阁后,晋王先行返回洛阳处理好?政事,再请人择定良辰吉日,从太?原迎我至洛阳可好??我在洛阳举目无?亲,实?在不知该从何处出阁。”
倘若宋珩同?意留她在太?原待嫁,她便可寻找机会从她颇为熟悉的宋府里逃出去。
至于过所和户籍,待她逃出宋府后,再想?法子走水路离开太?原,而后去偏远些的村镇里避避风头?。
眼下前朝哀帝已葬入皇陵,宋珩在洛阳自立不会是?太?久之后的事,若一切顺利,兴许就?只?要一年半载。
届时,他日夜忙于处理新朝的国事,岂会有过多的心思来追查她的踪迹,何况薛夫人虽然年老,但她的心却半点不老,头?脑亦尚还清明得?很,定会从旁规劝他早日册立皇后、广开后宫,为宋氏一族开枝散叶。
君王当雨露均沾,有爱妻美妾陪伴在身侧,宋珩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想?起她呢?
正思忖间,宋珩凤目微眯,在她探究的眼神中开了口:“那娘子你,从今往后可会心甘情愿地伴我左右,永不离开?”
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事,施晏微向来都是?奉行敬而远之的原则和态度;然而在她意外穿进?这幅身躯中得?以重生后,又?无?疑冲击了她的唯物主义观。
可她急于逃离宋珩的控制和摆布,这会子为着稳住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誓:“我若不是?心甘情愿给晋王做孺人,便不会有此问。晋王若不信我,我可在此立誓:此生愿与晋王相携,绝不相负,若他日有违此誓,便叫我不得?善……”
终字还未出口,宋珩忽然一把捂住她轻张的朱唇,剑眉折起,神色肃穆道:“好?娘子,我何曾说过要你立下这样的毒誓,即便你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再次从我手心里逃了出去,我亦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你寻回;试问,我要一个?死人又?有何用?我要的,不过是?你这个?人而已。千万莫要再说这样的胡话。”
施晏微当即颔首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宋珩这才收回手,敛目垂首,对上?她的目光。
二人的瞳孔里皆映着彼此的身影,透窗而入的清凉晚风吹动衣摆,却吹不散那两道人影。
周遭似乎都静了下来,只?余下细微的风声和窗外时有时无?的蝉鸣声,施晏微适时攀住他的肩,“晋王这是?答允我了?”
宋珩点了点头?,舒展眉头?,轻声细语地道:“娘子思量周全,我岂有不应之理。你在洛阳无?亲无?故,总不好?叫你只?出这道院门,就?进?了我的上?房;你虽在太?原府下辖的文水长大,可那处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你既决意嫁与我做孺人,往后二娘和阿婆便都是?你的亲人,有她们在身边照拂你,我也能放心;再者,你从宋府风风光光地出嫁,整个?北地和洛阳自会知晓我珍重你之心,即便将来迎了正妃入府,亦不会有任何人胆敢轻慢了你。”
施晏微低头?去勾他的小拇指,跟个?孩提似的说着俏皮话:“好?,既这么说定了,晋王这回可不许再骗我。骗人要变小狗的。”
宋珩知她这是?对三年之约的那桩事耿耿于怀,觉得?他欺骗、戏弄了她,可他沾染过她后,就?无?法再放开她的手,他也为此恼恨过自己,但在苦苦压制无?果后,他最终还是?决意屈从于私心和欲望,在她面前当一个?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
本是?小孩子之间的把戏,但因做的人是?她,宋珩很是?乐意配合,也去勾她的手指,“好?娘子,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骗你,更不会对你食言。从前那些让人不舒坦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会好?好?补偿你,宠爱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整个?北地和洛阳城中,你尽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世上?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拘着你,更遑论给你气受。”
话里话外,她只?需做他一个?人的奴,奉他一个?人为主人,还可借着他的权势“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大抵在他看来,这样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了吧。
宋珩却顾不得?她在想?些什么,垂首去吻她的丹唇,不多时便叫她张了檀口,似乎就?连空气都被?他掠夺,呼吸轻浅。
他今日一早刮了那些胡子,倒没有像昨晚那样扎到她。
是?夜,宋珩规规矩矩地守着她睡,到底没做旁的什么。
又?过得?三五日,天色大变,洛阳城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瞧着似要落雨。
临近子时,施晏微在宋珩温柔宽厚的怀里睡得?正香甜,忽而被?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接着又?传来冯贵急切的声音,道是?程司马来过,洛阳将要降下十年难遇的暴雨,请他速速转移至高地避洪。
宋珩闻言,忙不迭替施晏微穿了衣裳,自个?儿只?急匆匆地披了外袍,里面的衣衫穿得?歪七竖八的,连声叫人去备马车,一手抱了施晏微在怀里,一手接过冯贵递来的油伞,淌水往府外走,将施晏微送到马车上?,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娘子安心随冯贵走,洛阳城的百姓既已是?由我护佑的子民?,没道理我自个?儿跑了撇下他们不管;娘子亦无?需为我忧心,我这人素来福大命大,在战场上?多少回都没死成?,娘子且耐心等?着我回来就?是?。”
正说着话,那雨势瞧着又?大了一些,陡然面临将要到来的天灾,施晏微的一颗心没来由地高高悬起,听他说要亲自前往指挥抗洪,再没了往日里对他的厌恶和排斥,只?一心希望他能做好?,减少些伤亡。
思及此,施晏微用力点头?,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我等?你。”
宋珩得?了她这句话,不再耽搁,来不及看施晏微乘车离去,三两下披上?蓑衣戴了箬笠,冒雨翻身上?马,领着人直奔官署而去。
命人快马加鞭往临近各村镇送去消息,又?令河东军协助城中官差、坊丁疏散百姓,若有能带走的粮食,拿车托了一并走,老弱病残者,先紧着马车,坐不下的,再由河东军骑战马送之。
那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日方止,施晏微的心亦跟着悬了三日。
至夜里三更,宋珩方归,满身的疲惫。
恐扰了施晏微的睡眠,只?在离床颇远的地方铺了床被?子睡了。
施晏微心中挂念灾情,亦不曾睡好?,此时不过浅眠着,自是?被?他的细微动作吵醒。
“宋珩。”施晏微轻声唤了唤他。
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传入耳中,宋珩立时清醒不少,于漆黑中看向床的位置。
“是?我。娘子莫怕,雨已停了,无?事了。我明日卯时还要去查看城中房屋受损情况,清理河堤码头?,恐扰了你的好?睡眠,就?在地上?睡。”
施晏微听了,当下只?觉他倒也算得?上?一个?合格的主公,倘若没有对她做下那些事,在她心中,或许也会如那些仰仗他的士兵和百姓,对他心怀敬意。
“无?妨,我这两日在此间什么都做不了,已睡了许久了,你连日奔波劳累,来床上?睡吧,明日外出,精神头?也能好?些。”
她的这番话太?过诱人,宋珩实?在不舍得?就?此放过,大大的脑袋上?下点了点,三两个?箭步奔到床边,克制着手上?的力道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
那床比不得?府上?的宽大,被?子亦不甚暖和,宋珩需得?紧紧抱住她,才会显得?不那么狭窄。
宋珩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两只?大手老老实?实?的,只?是?圈着她,嗓音低沉:“这里比不得?府上?,叫你吃苦了。”
施晏微摇了摇头?,“我有你的人护着,能吃什么苦呢,真正受罪的是?那些百姓。早些睡吧,将后面的事情做好?,比当下的什么都重要。”
“好?,我听音娘的,这就?睡。”宋珩许久没有合过眼,实?在疲累,阖上?双眼,不再同?她说旁的话了,感受着有她在身边的气息,不过数十息便睡着了。
第56章 白龙驹
翌日天还未亮, 宋珩着一袭玄色圆领长袍,足蹬一双半旧的六合靴,骑了马往地势低洼、受灾严重的地方去?。
不少民房被冲毁, 亦或是院中积了大量的泥土杂物, 宋珩令河东军解甲协助百姓修理房屋、砌筑院墙、清理院子。
下晌去?到南市码头时,目之所及无一处不乱, 河面上浮着被大水冲毁卷走的各种东西,淤泥和砂石搁置在码头和河道两边,无处落脚。
宋珩绾了袖子,与众人一道修缮河道。
冯贵命人将府邸清理齐整,自去?接了施晏微回?府, 不在话下。
至二更天, 宋珩方打马归府。
施晏微记挂着灾情,有些?睡不着;宋珩开始, 她正独自坐在罗汉床上。
衣袍上沾满了泥土,一股不大好闻的土腥味,宋珩怕冲撞到她, 没敢凑到她跟前?, 只在门框处停下脚步,凝眸看着她, 平声?问?道:“夜已深了, 娘子怎的还不睡?”
施晏微听见他的声?音, 抬眸望向?他,如实?答道:“在想事, 睡不着。”
正要问?她在想什么, 忽听冯贵来禀,道是浴房里一直备着热水, 请他去?沐浴。
宋珩点头应了,冲施晏微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自去?浴房沐浴了。
待出了浴,拿巾子擦干身上水渍,穿戴齐整,这才往屋里去?瞧施晏微。
“娘子方才在想什么事?”宋珩搂了她的腰,将人拥在怀里,大掌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挪动。
施晏微毫不留情地打下他不甚安分的手,瞪了他一眼,叫他坐到对面去?。
哪里能舍得放开她。然而她的目光和语气都十分坚定,即便?心里不情愿,怕她晚上不给他抱,更怕她往后几日都不给他碰,还是乖乖顺着她的意思照做,往罗汉床上置着的小几的另一侧坐下了。
施晏微往那莲瓣青瓷茶盏里添了些?热茶,徐徐吃着。
宋珩仔细打量着她,吃不准她今日心情如何,不敢妄加揣测,轻易开口,只在她对面静静坐着,简直乖顺地不像话。
良久后,施晏微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平声?问?他:“晋王这两日可有留心米面粮油等物之价?”
宋珩鲜少插手府上琐事,又哪里能够知道柴米油盐贵,当?下听施晏微提了一嘴,这才生出些?思量来。
经过这一遭事,宋珩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些?,何况昨日夜里她还叫他去?床上同睡了。
即便?这会子不是在塌上与她亲近的时候,他还是甜丝丝地改了对她的称呼,“音娘是怕商贾哄抬物价?”
施晏微听了,自是点头。
抛开这一回?,先前?还听她说过农重并重、改革税法的话,现下细细想来,她不仅生了一颗慈悲心,还生了一颗玲珑心,若是男儿身,必定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他虽有责任担当?,却实?在没什么善心和过多?的耐心,上天叫他遇上她,可不是正是来降服他的么,他与她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思及此?,宋珩的唇畔便?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来,“我这几日只忙着救灾的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倒要多?亏娘子细心提点,明日我自会令城中的三贾司市去?各处监察。”
施晏微又问?他明日去?何处。
宋珩道南市码头损毁严重,约莫还要好生修整几日。
施晏微闻言,往门槛处看了一眼,但见上头沾了些?泥,想必是他还未沐浴前?来此?处看她时留下的吧。
“既还要去?,今晚早些?睡下吧,免得明日精神不好。”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在宋珩听来,还被赋予了旁的意思。
昨日让他上塌,今日又出言关心他。
宋珩激动到心跳加速,看了眼窗外,恍然间发觉竟快要到三更天了,遂将她一把?抱起,想要高高举一举她,又怕她会头晕,睡不好,到底将她举到与他持平的高度,往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是该睡下了。今日累了一天,娘子唤我一声?夔牛奴让我松快松快可好?”
横竖只是唤他一声?,又不会少一块肉。施晏微懒怠与他纠缠,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脖颈稳住重心,低低唤他:“夔牛奴。”
宋珩抱着她颠了颠手臂,兴冲冲地道:“肩背都是只有音娘能舀的,往后这三个字也只有音娘能唤。”
这牛奴的力气怎么就这么大,抱她就跟抱一件轻飘飘的东西似的,当?下有些?不耐地拍打他的膀子,没好气地催促他快些?放她下来,她困了,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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