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紫
陈嘉熙被她说服，深呼吸了一下，目光从犹疑变得坚定：“好，我们走！”
俩人鬼鬼祟祟摸到门口附近，乔唯给了陈嘉熙一个放心的眼神，对方跟上战场似的冲她点点头，然后拎着水桶和抹布，假装擦灰。
笃笃笃——
乔唯敲门。
“怎么了，是有东西落下了吗？”
几秒钟后，有人开了门，是个书卷气很浓的中年女人，声音戛然而止，低头和乔唯面面相觑。
“小朋友，你——”
还不等她说完，乔唯就从腿缝里溜了进去，大声叫道：“爸爸，爸爸！”
把门里的女人和门外假装干活的陈嘉熙都吓了一跳。
陈嘉熙：小表妹好威猛！
“小朋友你找谁啊？”中年女人愣了一下，急忙唤道。
乔唯充耳不闻，跟一阵旋风似的跑得飞快，浴室衣柜卫生间，连床底都趴下去看了。
木有人。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朋友，你这是在干什么？这儿没有你的爸爸，请你出去。”
哪来的熊孩子，饶是张子韵向来好脾气，看着一个小孩儿莫名其妙跑进来翻箱倒柜，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愠怒。
“女士，你吓到小朋友了。”陈嘉熙顺势拎着水桶抹布跟了进去，克制不住出声。
本来她就因此人疑似与她爸不清不楚而恼怒，这会儿见人竟然用这种口气训斥小表妹，这火气立马就压不住了。
“阿姨对不起，我刚刚好像看到我爸爸了，”乔唯见人要回头看陈嘉熙，忙拉下挡住半张脸的围巾，小跑到当事人面前，仰着头，瘪着嘴，细声细气地说，“您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了爸爸……”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脸，抠着手指，间歇性揉揉眼睛。
张子韵的火噗地一下熄了，心底还残留着惊艳，好漂亮的小孩，同时心里又升起同情。
眼前的小女孩的毛线帽子都歪了，顶端的小毛球斜挂在一边，耷拉着小脑袋，精致的小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不好意思，小朋友，阿姨刚刚说话有点大声，”她立即蹲下来，扶着小孩儿的肩膀，语气柔和中带着歉疚，“……你妈妈呢？”
“我偷偷跑过来的，阿姨，您能跟我说一下，和您一起的那个叔叔叫什么吗？他真的太像我爸爸了，我好想我爸爸，我总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可能还在。”
乔唯急切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她嘶了一声，眉头微蹙，仿佛不舒服，乔唯连忙松手，改为拉住她的袖子，软声央求。
这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哭音，对小孩无感的张子韵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多学生都喜欢云养娃，看着小家伙这模样，她不仅心里软成一片，连被抓到伤处发痛也生不起不满的情绪。
“小朋友，那个叔叔姓陈，应该不可能是你爸爸。”迎着小孩儿期待的目光，张子韵狠心戳破她的期盼，伸手替她擦泪，却只摸到一片滑嫩的肌肤，非常干爽。
呃，干的？
姓陈？石锤！
秉着不能放过一个好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坏人的原则，乔唯决定再探一番。
她失望地啊了一声，喃喃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看到爸爸呢……”
马上又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叔叔出去了吗？我能不能见一见他？我只能在梦理看见我爸爸……”
“这，恐怕不行，他不在这儿。”
“是今晚都不回来了吗？”乔唯追问。
张子韵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回道：“对，他只是送我回来，他不住酒店。”
乔唯哦了一声，好奇道：“阿姨，那个叔叔不是你的老公吗？你们为什么不住一起呀？是吵架了吗？”
张子韵尴尬笑道：“他不是我老公，只是我同事。”有点恍惚地想，现在的小朋友懂得也太多了。
同事？同事还亲自送进酒店房间哈？
乔唯飞快打量了一番面前之人，礼貌道别：“哦哦，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阿姨再见。”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像来时一样，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乔唯跑回了房间，才发现陈嘉熙一言不发。
她决定给这个心碎的表姐一个安慰的抱抱，手都展开了，却见陈嘉熙蹲了下来，满含希冀地问道：“唯唯，我爸只是送那个女人回来，他送完就走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
乔唯展开的双臂不动，定定地看着她：“你是信他们俩是纯洁的同事关系，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陈嘉熙一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来，把乔唯都扑在了地上，抱着她哇哇大哭：“我的家要没了呜呜呜呜……”
还好地毯够厚，乔唯抽空心想，摸着陈嘉熙的头，无声安慰，哭吧哭吧，孩子哭吧不是罪。
这假发手感真好，等会儿薅下来她也戴戴。
人家的家都要散了，她居然看上了人家的假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乔唯在心里敲了两下木鱼。
见陈嘉熙哭得稀里哗啦，她想了想，打了一针安慰剂：“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咱们确实没见着姑父，也不好就这么给他定罪——”
“唯唯你说得对！没有亲眼见到他们俩在一起，不能轻易下结论！我们明天再跟踪我爸吧？”
陈嘉熙抬起头，抹了一把脸，眼里含着一包泪望着她。
乔唯：……
她只是想打个安慰剂，怎么打出强心剂的效果了？！
但是看着陈嘉熙泪眼朦胧的样子，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乔唯再次祭出八字真言：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好吧！”
“谢谢唯唯！”陈嘉熙激动之下，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濡湿的感觉，有点滑滑的，乔唯压根不敢去想留在她脸上的是什么东东。
好人难当啊！
第二天一早，乔唯就被陈嘉熙薅了起来。
“唯唯快快快，我爸来了！”
乔唯猛地一睁眼，特种兵上身似的紧急收拾完毕，跟着陈嘉熙摸到走廊，恰好看到陈砚和昨晚那个女人并排的背影，倒是没有任何亲密行为。
“要不要现在戳穿？”
“不确定，再看看。”没有逮到实证，对方肯定打死不认。
二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走出酒店就一阵寒意袭来，明明没有雨和雪，却冷到了骨子里。
乔唯紧了紧围巾，有点动摇了，这么冷的天，那俩人要真是幽会，不待在温暖的酒店，跑到外面去干嘛？喝西北风啊？
不过这也说不准，有研究表明，中老年人玩起浪漫来，那可真是比暴风雨还猛。
瞧瞧，还绅士地替人开车门，拿手挡着车门上框，怕人家头撞到了。
“真体贴啊，”陈嘉熙磨牙，“跟个门童一样，还给人开车门，挡头顶，都没对我妈这么体贴！”
乔唯诧异，心说不至于吧？有名的恩爱夫妻竟全是假的？
车子跟了一路，最终停在了另一家酒店门前。
乔唯：……城会玩儿。
“开房还要换一家酒店开？！”陈嘉熙控制不住吼了出来，眼里又开始冒泪花。
把司机都给吓了一跳，迟疑着说道：“那个，姑娘，前头那辆车的人，好像不是去开房，是去医院啊。”
这话让陈嘉熙哭声一顿，乔唯立即朝外面看去，果然，那二人下车进了酒店……旁边的医院。
又是医院，乔唯有种荒诞感，她都跑了多少次医院了？难道这是上天给她的启示，告诉她最适合她的职业是当医生？
“谢谢师傅，唯唯我们快走。”手臂一紧，陈嘉熙拉着她下了出租车。
乔唯才刚回过神，身后的“造孽啊这么小就生孩子了还带着娃来抓奸”差点让她一个趔趄。
二人急急忙忙躲躲闪闪地跑向医院，一进去就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清香无异味，恍惚间还以为跑错了，进到了旁边的酒店，是熟悉的高端私人医院的味道。
“竟然还带她来我们家的医院！”陈嘉熙咬牙切齿，忽地身体一僵，低头看着乔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唯唯，我不会又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乔唯瞪眼，隔着围巾摸了摸下巴，有可能。
但这话能说吗？不能够。
“别多想，说不定姑父只是陪她来做试管婴儿。”
“啊？？”
乔唯岔开话题：“他们不见了，咱们怎么办？”
“我们先自己找找，”陈嘉熙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儿的保密性很好，不会透露客户隐私，我一问护士就能惊动我爸，万一他从后门跑了就难办了。”
乔唯觉得有道理，但是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找着人，她的小孩属性又要冒头了。
“我好累，不想找了，嘉熙姐姐，直接问吧，心虚的是他，我们怕什么。”乔唯嘟着嘴说道，蹲在地上不肯继续走了。
心底长着触角的小恶魔不断蛊惑：“要是她不答应，你就躺到地上不起来！”
躺地上多丢人啊，乔唯拒绝，但是躺地上能达成目的的话，也不是不行啊……
“唯唯，好吧，我们——”
陈嘉熙沮丧而焦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好玩吗？”
乔唯还没反应过来，陈嘉熙已经失声叫道：“爸？！”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注视着温文尔雅的陈叫兽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垂下眼，定定地凝视着她。
陈嘉熙大概是跟踪被抓包，心虚了，有些不知所措，先前的满腔愤怒都哑了火。
乔唯：？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主谋！
不对，她猛然回过神，犯错误的可是他，她们是来制裁他的，怎么反被唬住了？
于是她抬头挺胸，以一种“收手吧，外头全是证人”的目光回视，淡定开口：“姑父。”
陈砚眉毛动了动，丝毫不见惊慌，反而露出个笑：“唯唯，听说，你从小就没有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