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白彧在徒北村蹭了顿晚饭,整个小苏家便都知道魏离出人头地了。
苏老汉频频点头,眼底尽是欣慰,“好,好,出人头地了,人安好,这便好。”
苏老妇也是既高兴又欣慰,只是待情绪冷静下来后,又有担忧浮上来,“魏离虽从未说过自己身世,但是他的仇人必然是皇城位高权重之人。他回京听封,会不会被仇家给认出来?”
若真被认出了,深陷皇城想要逃出来,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了。
甜宝,“阿奶莫担心,魏离不傻,他敢去,必然有把握跟思量。”
白彧也道,“魏离当初来的时候不过五六岁,如今已过十年,他经了那么多历练,容貌身形皆已有所改变,便是我们与他遇见,也未必能一眼认出他来,何况别人?再者他心性也非不谙世事的小儿了,出不了事的。”
苏老婆子这才消了顾虑,重展笑颜。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升起光芒黯淡的启明星。
苏家仨小子跟甜宝、白彧各拉了张小矮凳坐院子里,沐浴夜色降临前最后一点霞光。
苏安眺着天际感慨,“魏离成了将军了,我游遍五湖四海的愿望还没开始启航,不成,下次去干爹那儿我得弄艘船!不能再等了,再等我就老了。”
众人,“呸。”
白彧伸展长腿,把就坐在他后侧的苏武当椅背靠,唇角翘起一角,“你要弄船那就快点,不定还能跟我和甜宝同行一段。”
仨小子讶声,“你跟甜宝要出门?!”
“甜宝说出师了,打架去。”
堂屋里立刻传出老妇人大嗓门,“上哪打架?!”
白彧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师姐一顿暴拳打得狼狈鼠窜,冲出门驾上马车逃也似离开。
甜宝坐在小矮凳上,犹豫了下才回头,“阿奶——”
“去吧。”屋里,老妇人干脆利落,“事情办完了好好的回来。”
少女怔愣一瞬,嘴角缓缓溢出笑,“嗯。”
苏安苏文苏武见状,争先恐后往屋里冲,“阿奶,我也要出门!有正经事要办!”
迎接仨的是一支扫帚。
甜宝仰头,看着天际最后一缕霞光隐没,夜色初降总带着些许说不出的落寞寂寥。
然身后鸡飞狗跳的热闹动静,顷刻又将那股寂寥驱得一干二净。
让人心头充满踏实安宁。
两日后,白府马车来接,载着苏家四个孩子一道前往十二码头总舵搭船。
马车要起行前,两侧车窗一边挂一个人。
左侧挂着小老头毒不侵,丧着老脸喋喋不休,“这么好玩的事没有我小老头在可就没那么好玩了!带上我能咋?普天之下顶着鸟窝头的又不是只有我毒不侵一个!”
右侧挂着霍家小女娃,瘪着嘴眼睛红通通的满脸可怜相,“姐姐,你出去玩一定要守身如玉,我长大了要嫁给你的,你可不能被外面的狐媚子拐跑了!小麦穗等你回来!还有白彧!这次看你有事暂且放过你,以后再跟我抢姐姐,我木剑可不是吃素的!”
苏家霍家一众长辈被挤在外头,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瞧着眼前一幕啼笑皆非。
再不舍,马车还是禹禹起行了。
在一众长辈亲人目送下,离了徒北村。
总舵码头,大胡子早已等在运船前。
亲自把几个孩子送上船,反反复复叮嘱船员们一路照顾好几人。
最后,大手在苏安脑门上拍了一记,“走吧!没你们几个在,老子十二码头能清净好长时间。”
苏安用力抱了抱他,“干爹,等我回来,可就是青出于蓝的时候了,到时候别哭鼻子。”
“赶紧滚蛋!”
第210章 你脑子飞了?
苏安的目标是游历四海航线,走水路。
苏武的目标是挑遍各地比武擂台,专挑江湖人聚集扎堆的地方去,在蜀中码头下船。
苏文深信先生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准备上岸后去寻书院体验正统教学,在徐州外城码头上岸。
甜宝跟白彧也在陇西码头跟苏安告别。
往日一块吃喝玩乐的孩子们散落四处。
陇西在大越东南边境,属外滩,是周边各国贸易往来通商中枢之地。
在泊船处能看到各国往来船只,码头上有穿着各种不同地域服饰、操各种口音说话的人。
熙熙攘攘,便是入夜后也极为热闹,人潮络绎不绝。
这些人当中,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穿着打扮低调,面容也是普普通通,安静穿梭在人群中间毫不起眼。
“九儿,咱先寻个地方落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明日再继续赶路。”少年一路牵着少女袖子往前走,替她挡开拥挤,待他回头时,方能瞧见他眼底隐着的促狭。
甜宝,“……”
她要点时间来习惯这个称呼。
“九儿,怎地不说话?哥哥这个决定你觉得可行?”少年又是一声,这回连嗓音里都藏了笑意。
甜宝暗掐他手心,“差不多得了。”
白彧闷笑。
差不多哪行?
好容易能让师姐吃一会瘪。
是定不能差不多的,得够本。
陇西码头极大,出了码头往外,道路也很宽敞,能容四辆马车并行。
路两侧林立档次不一的客栈,供人挑选。
白彧带着甜宝一路行过去,每每看到高档客栈,眼里都浮出痛惜。
有钱不能随便花,明明揣了满兜银票,还得装穷找一看就不起眼的客栈入住。在码头最外侧找了间老旧小,要了两间房交了定金,等吃过饭沐过浴,码头已经开始渐渐安静下来。
熄灯后,白彧将房间窗户打开,仅落了蚊帐,躺在床上睁着眼,心头默数。
片刻后,果然听到房内有极轻微动静。
他漾出笑意,挑开蚊帐一角,对从窗户跳进来的黑影揶揄,“九儿,半夜三更闯哥哥闺房作甚?男女有别。”
黑影走近,抬手就拍他一脑门,嗓音寡淡,“打劫,给钱。”
“给给给,你要多少?这次我带了一百张,给你九十九,给我留一张?”
“废话少说,全拿来。”
“……”
白彧把一百张银票尽数上缴,无奈道,“九儿,出门在外男子手里没钱不方便,吃喝买都得付账不是?”
甜宝收起银票一刻不多留,走人,“我付。”
“……”白彧不死心,“这次我真不会再让人把银票顺走了!九儿?九儿?搭理我一声嘛!”
黑影已经落脚隔壁了。
回到自己房间,把厚厚一沓银票扔空间里,甜宝上床闭眼就睡。
任凭隔壁怎么挠墙。
归一阁在赤水一带有据点,开设了个武馆,替势力物色好苗子输送,同时也是归一阁消息传递的中转站。
武馆在距外滩三十里的青山山脚,属大融信都地域管辖。
六月末,武馆新招募一批八至十六岁少年。
报名者近百人,重重筛选后留下十人,先在武馆里干打杂的活儿。
转眼进七月,七月第一天,武馆藏书阁半夜突然走水,一场大火熊熊烧了半宿,把藏书阁里收藏的书籍、孤本险些烧了个一干二净。
“馆主,就是这人最先发现藏书阁走水,名叫九儿,上月末新招收的弟子。”火浇熄已经天将破晓,武馆管事带着个十二三岁少女进了武馆待客大厅,朝坐在上方的人禀报。
馆主年约四五十岁,面相深沉威严,一双利目锁在少女身上,“名叫九儿?姓甚?”
少女缩着肩膀脑袋低垂,战战兢兢回答,“回馆主,我是孤儿、不知自己姓、姓甚,九儿的名字也也是哥哥给取的。”
“抬起头来。”
少女抬头,脸上灰扑扑沾染一道道痕迹,应是帮忙救火被烟熏着后留下的。
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也沾满了焚灰,连指甲缝都是黑的。
着武馆弟子统一灰色练功服。
整个人瞧着普普通通毫无起眼之处,只有一双眸子格外清透,盈着不谙世事的拘谨不安。
“藏书阁半夜起火,你怎会这么巧恰恰发现了?”馆主眯眼,盯着少女眼睛又问。
少女面色顿显难为情,犹豫了好一会才嗫喏道,“我、我起夜……”
“除了发现起火,可还有瞧着其他?比如可有见过形迹可疑的人?”
“没有,我发现起火时火势已经很大,我被吓着了,当时只顾着喊人救火,后来大家都来了,我也跟师兄师姐们一块救火……馆主,我真的没有瞧见。”
男人沉默,片刻起身,背手一步步踱到少女跟前站定,厚重的压迫感骤然朝少女压去,吓得她浑身发抖。
男人垂眸,“把手伸出来。”
少女闻言,整个人缩得更小,抖抖索索伸出双手,离得近了,赫然可见少女双手手背处被火舌燎起的水泡,细细密密一片,触目惊心。
又定定瞧了少女须臾,男人嗓音和缓下来,“下去吧。管事,带她去取一盒烫伤膏。”
管事应声带少女退下。
少女回到武馆后方宿舍时天色已经亮起,女舍门口候着道修长略显单薄身影,正急得团团转,看到她回来,少年立刻冲到她面前,把她上下左右打量个遍地。
越看,脸色越差。
“疼吗?”视线落在少女手背水泡,少年声音紧绷。
“不疼,馆主赐了我一盒烫伤膏,擦一擦很快就能好了。”少女笑容纯稚,炫耀般托起那盒烫伤膏。
白彧唇角抿得更紧,拿起烫伤膏打开,取了药膏极轻又细致涂在那片水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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