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同时四面八方立刻能闻嗡嗡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似雪山欲倾。
饶是淡然如甜宝,听到这种动静也微变了脸色。
“住手!”这时一声厉喝突兀传来 ,竹台下多了道身影,满头银丝。
是个年逾六旬的老妇人。
甜宝凝目细瞧,只看到老妇人几个手势极快变幻,那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就开始弱了下去,很快消散。
没了嗡嗡声遮掩,竹台下方挣扎的动静变得更明显。
老妇人又飞身在竹台下各处拍击,密闭的台子四面打开,一波波人从里滚了出来。
连翘见此,眼睛骤然阴鸷,“鲁嬷嬷!你敢插手我羌族的事?!”
“你羌族?”老妇人把跑到她身边的数十人护在身后,抬头看着连翘冷笑,“连翘,老身也是羌族人,整个羌族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当初你用阴谋诡计致部族分裂,你我二人曾有言在先,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今日启用羌族杀阵,却用我白马族人的性命来献祭,你先坏了誓约,就休怪老身插手阻拦!”
闻言,连翘猛然回头朝后方看去,阴冷眼神让站在后方的中年女子低了头,不敢说话。
这种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妇人冷笑更甚,“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狗,端是让人恶心至极!我白马族被抓六十二人全在此,老身把人带走了,但是今日之事绝不算完!免得有些人跟狗以为我白马族当真好欺负!”
说罢老妇人看向一直掐着连翘脖子的少女,“你要解血丝流虫蛊毒?随我走,我替你解!”
“鲁嬷嬷!你这是在向我宣战?!”连翘气得发抖,几欲吐血,恨不能把坏事的心腹抓过来凌迟!
老妇人丝毫不惧,身板挺得笔直,冷冷看着恼羞成怒的人,“先宣战的人是你!连翘,很早我就警告过你,只要老身还活着一日,你敢动我白马族,我必要你后悔莫及!玩蛊,老身可不怕你!”
随后返身往外走,“白马族的,回家!”
又道,“小姑娘,小子,还不跟上?”
甜宝挑眉一笑,抡起连翘脖子往后甩,潇洒跳下竹台,小手一挥,“师弟,走!”
白彧含笑跟上,望着前方老老妇人背影,若有所思。
至于后方台上的骚乱,两人没有再理会。
老妇人虽然说了帮忙解蛊,但是不是真能解还说不得准。
那个叫连翘的圣女,且让她多活两日。
沿途,老妇人被一堆吸鼻子哽咽告状的壮汉簇拥着,场面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白彧跟甜宝二人走在最后,沉默安静。
白马族居住地离竹台并不远,就在山坳的另一边。
只是比起那边千家灯火,这边只有寥寥数十盏灯光少得可怜,估摸也就是隔壁的住户零头。
就是因为这样,两人更不敢小看那个叫鲁嬷嬷的老妇人。
带着这么丁点族人住在这里,还能把一族圣女压得死死的,绝非泛泛之辈。
白彧绷着的心总算松了一点点,眼里溢出光亮,或许对方说能解蛊毒并不是空口白话。
一同回来的族人被打发走了,老妇人带着青年跟少女回到自己住的碉楼,推门而入。
“阿婆你回来啦!冰儿没有自己吃饭,等阿婆一块吃!”屋里少女娇憨嗓音立刻响起。
“不是叫你先吃嘛,不用等,阿婆这不就回来了?”老妇人轻斥,面上带笑,跟在外时的威严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慈祥老太太。
甜宝站在门口看着,眼睛眨了下,想阿奶了。
“站在门口做什么?都进来,烤烤火。”老妇人招呼,回到家以后话多了不少,也软和不少,“你们俩是打哪来的?怎么得罪连翘了?”
白彧抿唇,拉着甜宝走过去,在热着菜粥的火炉旁坐下,眼睛紧凝老妇人,“婆婆,你真的能解血丝流虫蛊毒?”
老妇人失笑,“老婆子说能解自然能解。”
她身边秀丽少女用力点头,“我阿婆从来不骗人!”
说完就缩了脖子低下头,怯生生模样,片刻后压不住好奇,又从下方偷偷抬起眼睛往两个陌生人偷瞧。
“这是我孙女冰儿,你们等会,等我吃饱饭就给你们解蛊。”老妇人干脆得很,拿起孙女准备好的碗筷舀粥,“你们要是没吃就一块吃点,但是不能多吃,这里冬日太长,我家熬冬的米粮仅够我跟孙女两人份的。”
甜宝,白彧,“……”
竟这么全然放松下来。
或许是老婆婆的行事作风跟阿奶太像了,容易让人生出亲切感。
这种直来直去的处事方式也让人自在。
一顿饭时间不长。
甜宝坐在小竹凳上两手托腮耐心等。
鲁嬷嬷吃过饭刷了碗,回房取了个小木匣子打开,朝小姑娘招招手,玩似的,“中蛊的是你吧?把手伸过来。”
甜宝伸手。
老妇人指甲在她指腹一划,划开一道极细微伤口,接着就把她的手往木匣子里塞。
“待会虫子就跑出来了!”
白彧,甜宝,“??”
一刻后。
两刻后。
老婆子耐不住了,打开匣子往里一看,“???”
她抬头问,“小姑娘,你真的中了蛊?血丝流虫,细如毛发那种虫子?”
甜宝,“……”
真的,她还把虫子掐成两截了呢。
第313章 看你们合眼缘
“不可能啊。”鲁嬷嬷皱眉,打开木匣子。
匣子里装着一块两指大小透明玉石,玉石里一缕红丝悬浮。
少女指尖的血珠滴在玉石上,红丝便发出一阵轻微颤动,顷刻后又归于平静。
鲁嬷嬷眉头皱得更紧,从怀中掏出把竹笛,看了面色平淡的少女一眼,将笛子凑至嘴边吹奏。
白彧见状脸色微变,强忍着冲动才没把笛子夺走。
笛音轻扬婉转,与此前听过的高亢略有区别。
一直神色平淡的少女在笛音传出后,漆亮杏眸有了细微变化,瞳孔缓慢扩大,眸光也呈出涣散,如同人精神恍惚时的模样。
见状,老妇人停下来,满脸不解,“红丝玉有反应,听到魂曲如坠梦,确是中了血丝流虫之相……这就奇怪了,缘何解不了?照理说只要血丝流虫在你体内,闻到红丝玉的味道,不出半柱香,血丝流虫就会循味钻出来。”
及后想到什么,老妇人脸色一凝,“你中的蛊虫可是完整的?”
笛音消失后,甜宝眼睛就恢复清亮了,此时听到问话,方才幽幽回答,“……不完整,中的可能是半条的半条。我把它掐掉了,虫脑袋还是虫尾巴没找着。”
“……”鲁嬷嬷脸皮抽动,嘴巴张了又张,一时间说不出话,表情难以形容。
她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事关自己性命时还能表现出来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鲁嬷嬷,不完整的蛊虫你也定有方法可解是不是?”白彧手指无意识攥紧,浑身紧绷,眼睛死死盯在老妇人脸上。
“解不了。”老妇人三个字,青年脸上血色飞快消失。
瞧得她都有些不忍心了,又道,“不过,血丝流虫以头尾释毒,以体蕴毒。身子被掐掉了,仅剩一个头部或者尾部,能释出的毒性并不大,所以暂时来说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没有虫体感应,残体也诱不出来,会一直留在小姑娘身体里。待时日久了,毒素持续侵蚀破坏……不受刺激便罢,若受刺激情绪起伏过大,必死无疑。”
甜宝依旧稳如老狗,“时日久是多久?”
鲁嬷嬷,“中血丝流虫者最多三日便会疯癫。你这种情况不好说,短则一年,长也不过二三载,累积的毒素就会开始影响你,难以压制。”
旁边还在燃烧的火炉子,木柴在火焰中时而发出噼啪声响。
屋子里一时间无人声。
鲁嬷嬷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
羌族驭蛊原本是为保命及救人,羌族蛊医的名头也曾盛极一时。
只是后来有族人渐渐生出了野心,羌族在外的口碑也变了味,人人闻之色变。
连翘上位后更是变本加厉,把整个羌族当成谋私工具霍乱中原,令人怒其不争。
羌族……早就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羌族了。
“你们若是不着急走,就在这里多待些时日。我羌族蛊虫皆是可解之物,这也是祖上给族里留的后路跟生机。老婆子才疏学浅,你们待我去翻翻老祖宗留下的古籍,兴许能找到办法也未定。”鲁嬷嬷叹了声,对两个后生道。
青年闻言,灰暗的眼睛乍亮,似攫住最后一根稻草,“多谢婆婆!我们不着急走!”
少女也显出意外之情,只是说的却是旁的话,“婆婆,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肯尽力救我?”
老妇人挑眉,朗笑,“你这孩子心防太重。你们二人携手闯峡谷,为对方甘愿涉险赴死破阵,当是重情义之人。我为何肯尽力救你?就当老婆子看你们两个合眼缘吧。”
说罢老妇人起身,拍拍衣摆,“天色不早了,楼上有空房,你们自己找地儿睡,我去给你们拿铺盖被褥。对了,待在这里不能吃白食,我白马族人少粮少,老婆子可养不起你们两个。我给你们找办法解毒,平日里你们跟着我族人一块去打猎 ,护一护他们,就当是给老婆子的报酬了。”
甜宝歪了下脑袋,看老妇人拍衣摆的动作也很合眼缘,阿奶也喜欢这样拍衣摆。
“好。”她说。
坐在老妇人身边的娇憨少女抠着手指头,闻听这声好,眼睛亮了下,又偷偷抬眼往人偷瞧,眼底溢着小小欢喜。
漂亮姐姐留下来啦!
山的另一边,最大碉楼里灯光透亮。
族医给圣女处理好脖颈上伤口后躬身退下。
女子坐在那里,阴沉目光往旁看去。
一直候在旁边的阿银连忙跪下,“圣女恕罪!此次属下抓白马族人献祭是为给我们党项族保存实力,更是为了维护圣女名声!属下此举绝无私心!”
连翘嗓音冰冷,“若非知道你没有私心,你现在已经死了!姓鲁的老虔婆关键时刻出来坏我的事,果然当初就不该留着她!”
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阿银后怕才褪去些许,揣摩圣女心思,“圣女所言甚是,鲁嬷嬷仗着有点能耐,从未将圣女放在眼中。当年圣女初继位,她就带头分裂羌族,带着白马的人自立门户,这么多年没少给我们添堵!这次更是把苏九霓跟白彧给救了!圣女……她真的能解血丝流虫?”
“哼!”连翘没有回答,面纱下脸色阴晴变换。
羌族没分裂前,老虔婆曾为族中大祭司,她的蛊术就是老虔婆教的,她会的东西,那个老东西自然也会,甚至只高不低!
若老虔婆安安分分倒罢了,不是不能给她一隅容身之地,却偏生要冒出来搅和她的计划,将她视作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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