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一只清瘦素白的手在虚影中稳稳掐住了她后脖颈,把她拉了回来摁住。
石英挣扎不得,凌厉朝对方看去,对上少女清冷淡漠黑眸,“……”
打不过。
石英乖了。
那边不少百姓却依旧被吓得软了腿瘫坐在地,脸上失血的白。
感知到死亡时潜意识浮出的恐惧太强烈,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即便只是一吓,魂儿也去了半条。
临街口的小茶寮里,几个穿着打扮样貌皆不起眼的青年男女蹿了出来,大摇大摆走到甜宝等人旁边。
正是银甲男子在驿馆遍寻不着的大越狂徒。
“还以为要等到天黑,我们特地在茶寮里点了茶水点心,准备边喝茶边等,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苏武大咧咧挽起袖子,准备开打。
小麦穗看着几人身上的血污,满心失落,“姐姐,你们在宫里打了场大的吧?”
得,她又完美错过了上通缉榜的机会了。
小麦穗已经麻木了。
好事从来赶不上,吃屎都摊不着热乎的,她的命大概就这样了。
冰儿现在察言观色的本事见长,挽起小麦穗的手安慰,“不难过,姐姐跟白哥哥把南桑太子捎来了,回头等他醒了,咱跟他商量商量,让他在南桑通缉令上把咱的脸画上就成了,他小命在我们手里,不敢不答应的!”
“……”小麦穗呆怔,枉她自诩聪明,这么简单的法子她竟从来没想到!
苏安捂着肚子大赞,“冰儿,你可太聪明了!”
苏文嘴角抽搐了下,从腰间摸出把匕首比上闫长空脖子,朝对面举了半天剑的城卫道,“听到没有,你们太子的小命在我们手里,想让他安然无恙,就赶紧开城门!”
求援信号弹升空已经有些许时间。
各处看到信号弹的皇城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这片刻功夫已经把甜宝等人层层围堵,水泄不通。
但是碍于太子在这些人手上,亦无人敢轻易妄动。
两方胶着。
现在眼看对方匕首对准太子脖颈,南桑卫兵只得作出让步。
银甲男人赶到时,甜宝一行已经穿过城门,扬长而去。
他们连追都不敢追。
对方放话了,追一里地就砍太子一根手指头。
“统领,太子还在他们手上,怎么办!?”
“太子被贼人挟持,宫中禁卫竟迟迟没有追来,宫里定出大事了!我先回宫探查情况!他们需要太子保命,一时半会不会伤害他!”
银甲男人不敢耽搁,立刻策马入宫。
至于太子那边,那些贼人要赶到边境关口至少需要半个多月,他们还有回圜余地,在对方离开南桑国境之前他们定能想到办法把太子救出来!
甜宝一行安全抵达城外码头,安全登船,安全离开丹阳地界。
无人追来。
知道安全了,甘振宇跟赵圆球在船上连瘫了两天才缓过神。
同时对九国通缉犯有了更多认知。
完全是顺者昌逆者亡啊!
尤其赵禹,意识更深刻。
他们龙元跟苏九霓是敌对的,苏九霓到了龙元国境,开场就杀了两百多江湖高手,还跑到龙元皇宫走了一遭,来去自如不说,顺手还把他们皇上的发髻给削了,后来皇上在脑袋上戴了个黑帽子,除了梳洗沐浴,整整三年没摘下来过。
当然,这是敌对的下场。
要是不敌对,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比如他现在暂时示弱惑敌,就得了庇护,只要跟这些狂徒呆一块,完全不需要担心会丢掉小命。
安全感比给他一万精兵护卫还要足。
人说心宽体胖,赵禹在船上花两天功夫,把那日皇宫里被吓掉的肉加倍长回来了。
“老莫,趁着没旁人,你我说点心里话,你何时与他们为伍的?”跟莫立人在船舱里相对而坐,一人抱一坛酒喝得半醺时,赵禹眯着小眼睛凑过去,悄声打探。
莫立人抬拇指抹掉嘴角酒渍,顺便把靠过来的脑袋往外抵,“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什么为伍不为伍,机缘巧合,志同道合,又恰逢机缘,短暂同行一路罢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赵禹脸僵,他就是好奇打探一句,说个话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防谁呢?
说他想得复杂,明明是他故弄玄虚!
怕他告密怎么的?
他是那等告密的人吗?
他要告也绝不是告密,是告之以实情!
“行,你不说实话,我说实话,好吧?”赵禹狠狠灌了口酒,趁着酒意上头嘴不严,能说多说点,“流放之地在中原地图上,比芝麻粒的一半的一半还小,不放大了压根找不着!就这么个弹丸之地,出来的人再狂,诸国一开始也没放在眼里。
哪成想最后竟然就这样了?龙元有多丢人我就不说了,说几个大国。
北襄,漠北王名气够响了吧?年少成名,把持朝政,他那侄儿皇帝都得听他的,结果怎么着?在蜀道被苏九霓几人耍了一道,摔得结结实实!
再说东濮,东濮出的那事儿背后肯定有苏九霓等人的影子,现在婺城边境还乱哄哄的没个消停。
现在轮到南桑了,更惨。苏九霓登门,南桑皇腿断了,名正言顺的皇帝只做了半天,这是诸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了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惨不惨?
这还不算,他南桑皇室遭了这一回,也差不多绝种了,就剩下闫长空一支独苗坚挺了。嘿,独苗现在还成了人质,躺在舱房里养断腿,能不能回去不一定!
老莫,我心里慌啊!”
第485章 石英真容
莫立人忍住喷笑,努力保持面上沉稳。
听赵禹这么说来,三个大国确实挺惨,尤其南桑损失最为惨重。
“不是,那你慌啥?你龙元那地儿甜宝去过了,估计也懒得再去一回,只要你们不找事,她压根懒得理你们。”
赵禹苦笑,“可不是?就是明白得有点晚。”
这种事儿,他明白没用,还得皇上明白才成。
这次回去,他定要好好劝劝皇上。
不然龙元也得完。
真得完。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来,继续喝酒!”莫立人招呼,酒坛子碰酒坛子。
刚才赵禹数了三大国,独独漏下西陵没提。
彼此算是心知肚明了。
运船舱房。
闫长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右腿断骨处已经被人接上了,绑上了夹板,没有任由他变成残废。
他呆呆望着上方帐顶,耳边是航船破浪的清晰声响,甲板上人走动时的脚步声就像踏在他耳边,夹杂着人声喁喁,笑声一阵阵。
他就这么看着,听着,眼睛麻木睁着,酸涩了涨疼了也没有闭上。
一旦闭上了,脑海里那些惨烈场景就会不断浮现,比断腿上的疼更让他折磨。
呆怔中,隔壁有声传来。
“我真没事儿,甜宝,我伤的是肩,不是腿,让我上去玩玩不行?”
“我能走,我真能走!别抱!艹,望白,把我放下!”
“诶唷诶唷!嘶!伤口疼!甜宝,望白把我颠着了!我想揍他,你让他别还手!”
另一名伤员,与他一墙之隔。
那边极热闹,即便只有白彧一个人在说话,他也能轻易想像出那边情景。
手段狠辣的少女定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看着冷淡又冷漠,可是她的眼睛,定是十分纵容的,柔和的。
名叫望白的神兵,无需少女开口命令,就能依自己的意识动作,故意整蛊受伤的青年。
那副场景,无需说话言语,都能让人感到温馨。
闫长空手指蜷缩,眼神一点点沉暗。
这里如此温馨,南桑皇宫呢,这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
南桑皇宫。
两日过去,幸存者还没从当日惨烈缓过来。
皇帝寝宫里是不曾停歇的疯了般的诅咒喊叫。
“朕的腿什么时候能好?骨头接上了吗?朕还要多久才能走路!太医呢?太医死哪去了!”南桑皇躺在床上,短短两日,脸颊就消瘦得凹陷,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密布红色血丝。
狰狞又渗人。
龙床前跪了一地奴才,为首太监把头压伏在地不敢抬起,战战兢兢带着哭腔,“皇上息怒!太医正在赶过来,马上就到了!皇上的腿一定能好起来的!”
“好?还能好?哈哈哈哈,你撒谎!那些个庸医说朕的腿好不了了!就算骨头接上了以后也是个瘸子!是个瘸子!”南桑皇抽出头下玉枕就往太监身上砸,“你们都在撒谎,你们都要害朕!朕要杀了你们,来人哪!把他们拉下去统统砍了——”
“够了!”负手站在床尾的苍发老者出声厉喝,周身气势不怒而威,“这两天但凡来给你诊伤的太医,全被你砍了脑袋!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南桑皇猩红的眼转向老者,脸皮因为过于克制而抽搐,“疯?不,父皇,我没有疯!我没疯,我的腿也能好起来的!朕是皇上,亲手从你手里接过玉玺,日后还要励精图治——”
“你的腿能不能好是其次,当务之急,是着人尽快将空儿救出来,他在苏九霓手上一日,我南桑就得受制一日!”老者闭了闭眼睛,缓和语气,“皇儿,你双足受伤,情绪也不稳,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养伤,父皇会命人好好医治你,待伤好了,你再出寝宫吧。”
南桑皇瞳孔陡缩,及后整个人失力般瘫软,目光黯淡下去,“……父皇,您要幽禁朕?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疯癫般狂笑,笑声充实内殿,在上空来回回荡,绝望苍凉。
地上伏跪的奴才们俱抖如筛糠,无一敢抬头。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儿,你是聪明人,日后会体谅父皇的。”老者淡淡看了眼床上发狂的男人,咬牙拂袖而去,“来人,召内阁大臣立刻入宫觐见,商议对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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