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苏安苏武笑着相继追着他脚步回家,老头早在听到第一声时就往那边灶房飞,什么茶什么棋的,哪有秀儿做的饭香。
这边院子里,几个老男人仍坐在茶桌旁。
大胡子皱眉,略带茫然,“臭小子现在说话总跟打哑谜似的,你们听懂他说的啥意思了?”
其余三人稍显沉默,片刻后百晓风率先起身,施施然往对院走,“懂了,就是不乐意告诉你。”
“草,几十年不变的调调,老子迟早跟你打一场!”大胡子气得攥拳,大步流星回家,饭菜香味飘了老半天了,他是强按馋虫才能坐那么久。
白奎也跟着起身,把蒲扇还给霍子珩,眼角眉梢皆是为父的骄傲自豪,“老霍,这个徒弟当年没白收吧?哈哈哈,走,吃饭去!”
天边余烬将收,入夜前微光笼罩院落,渲染出红日落幕前的落寞清冷。
先生一人独坐院中,看着布局儿戏的棋盘,执起蒲扇轻扇了扇,唇角点点翘起,眼尾悄然晕开一抹浅红,隐见眼底水光。
“这些孩子啊……”
他将眼中那股湿意眨去,在又一声喊饭声中起身,迎着对面燃起的灯火走去。
热闹喧嚣从那方小院传来,温馨四溢,令寂寥无处落脚。
第557章 敲门砖是什么
南桑的侵略没有停止。
东濮与北襄两国联手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拖住对方攻池掠城的速度。
为了给南桑大军重击,漠北王更是将手里握有的魂兵拿了出来,避开神兵所在进行投放。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改变局势,跟大越求救刻不容缓。
正式求见的拜帖已经递到玄景帝手中多日,迟迟不见回音,各国掌权者皆焦灼不已。
大融与大越交界赤水河外,青山武馆。
昔日小武馆里闲杂人等被尽数清退,武馆外围多了重重重兵把守。
这一幕引来周边百姓好奇,背地里少不得议论纷纷。
“那些守在外头的全是穿银铠甲的,这可不是普通的衙门官兵!咋回事?武馆还有这么大背景呢?”
“跟武馆没什么关系,人就是借这个地方用一用,前几日陆续有豪华马车抵达,我偷偷在旁边看了老半天,那些来人模样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估摸有大事要发生。”
“还有什么大事大得过南桑跟东濮之战?死了好多人了,诶。”
“不不,来的人真的不简单,我认得当中一人,多年前有幸见过,你们猜是谁?北襄的漠北王!”
“嘶!这可真真吓人了!能跟漠北王聚一块的,也绝非等闲!”
百姓虽多议论,但是到底地位所限,猜不出背后的名堂,只能道个惊奇。
武馆内院,入夜后大厅掌了灯。
厅中坐着二十来人,俱是锦衣玉冠一派贵气,只是人人面带愁容,锁眉不展。
可见的焦躁,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东濮皇静坐一处,六旬上的年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鬓边发丝微乱,腰间玉扣歪到一边,周身暮气厚重。
与南桑之战连连失利,他身为东濮国君,食不安侵,连仪容都没了心思打理。
“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十多日了,还要继续等吗?”伤邶皇苦笑,“这里与大越只隔了一条运河,距大越长京也不过二十日路程,飞鸽传信五六日就能收到回音……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大越或根本不想蹚这趟浑水,对我们的求助置之不理也不是不可能。”
大融皇整个靠坐在圈椅里,腰背微垮,“不等,我们还能如何?就这么一条生路了。若玄景帝回信,从此处赶去流放之地,路程最近。在这里等着好过回去后又来回折腾。”
“玄景是一国天子,就算不想蹚浑水,明面上也会给我们一个答复。”闻人靖开口,嗓音低沉平稳,不管如何忧心焦急,亦保持着冷静,没被情绪左右,“这两年诸国之间互有纷争,此次大家能暂时放下恩怨罅隙齐聚此地,说明大家都是明白人。唇亡齿寒,南桑虽先剑指东濮,但其目标,是整个中原大陆。这种时候唯有齐心协力,方能寻到生路。所以诸位,还请稍安勿躁,耐心等候回音。玄景帝对流放地极重视,我们递出的拜帖他应不应,或许他也要询问过才能作下决定,当中信件来回也是要花时间的。有求于人,就得放下身份姿态啊。”
其余人闻言,勉强按捺下来。
此次十一国顶尖权贵集聚于此,为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如今是他们有求于人,处于被动,除了继续等,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忧虑间,门外有人急步跑进来,激动得险忘了规矩,“王爷,大越回信了!”
闻人靖蹭地站起,从飞云手里接过来信飞快打开。
其余人也纷纷站起,迫不及待凑到他身边引颈观看,一刻都多等不得。
“如何?那边应是不应?”东濮皇年老体衰,慢了一步没能挤进去,急得在外围高声问话。
闻人靖将信看完后,转手递给东濮皇,眼底光亮黯淡下来。
他尚且如此,其余各国权贵更是颓丧。
“没应。我就说大越不想蹚这趟浑水。”伤邶皇满嘴苦意。
伤邶是小国之一,依附东濮生存。
若东濮亡国,伤邶必然也存活不了。
东濮皇唇角抿直,耐心将一封简短信件从头看到尾,来回看了两遍,“诸国既来求,朕本当应下代为引路,然流放之地划归明月郡主封地后,已脱离大越而治。朕于流放之地,也仅是客,想要求见封地中人,亦需有敲门砖方可得拨冗。朕尚如此,诸位也如是。此番无法相助各国,朕歉意万分。”
信上通篇官方推搪之词。
东濮皇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圈椅,信纸从手中滑落飘于地面。
他闭上眼睛悲怆一笑,“我东濮气数如此,罢了,哈哈哈,罢了……”
闻人靖视线落在那张微黄纸张,片刻后心思一动,俯身将信纸拾起,“慢着,此事未必不可转圜。玄景虽拒了我们的请求,但是也给我们指了路。”
他抬眸环视诸人,道出三个字,“敲门砖。”
龙元皇两眼灰败,目无焦距,“敲门砖,说得容易,可白彧要的敲门砖是什么?金银珠宝?割城让地?还是奉上我们的人头?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给苏九霓报仇,仇恨未消,他怎么可能管我们的死活。不过是故意为难羞辱我们罢了。”
“若是我的人头能让他出手帮忙,将人头奉上又如何?就怕他要的不是如此,否则以他的能耐,我们的脑袋今日未必还能在脖子上。”丰岚皇闭上眼睛,嗓音虚弱缥缈,喃喃似梦话。
“白彧要的敲门砖……敲门砖……”陵江皇眼睛一亮,“我此前给你们递的消息你们可看了?毒不侵四月末曾出现在空流岛啊!当年他跟苏九霓可是一同坠海的!他既活着出现了,那苏九霓很可能也还活着!若是真如此,白彧祸乱天下的想法必然动摇,他将苏九霓看得极重,不会让苏九霓活于乱世之中时时受南桑威胁!”
瘫坐的诸人又蹭地站起,面面相觑间眼睛大亮。
第558章 出发,放手一试
众人皆激动时,东濮皇与闻人靖互视一眼,神色却不见喜。
“若是苏九霓当真还活着,白彧固然不会予她一个乱世。当初苏九霓是在南桑算计下坠海,他自也不会让南桑达成称霸中原的野心,可于他而言,解决南桑与解决诸国并不冲突。若诸国皆灭,中原还有大越与西陵,这两国分治中原,亦能成就太平盛世。”东濮皇眼底凝重,叹道,“我们的情况依旧不乐观。白彧会放出敲门砖的信号,想要的不可能仅仅是逼我们亲自求到苏九霓跟前,让她解气。想要求得他们出手,就得给他们真正想要的,否则,怎么做都是徒劳。”
他看向闻人靖,“漠北王,你素足智多谋,对此事,你有何见解?”
在场诸人刚刚看到一线曙光就被泼了冰水,情绪大起大落,无力感飙升。
不得法间,纷纷看向闻人靖,期望他能指出一条明路来。
闻人靖负手,来回转了数圈,沉吟良久后方开口,“既进退不得,莫不如硬着头皮先往里进。即刻再递信玄景帝,请他动身前往流放之地,我们也立刻出发,与他在大越边城汇合!至于解困之法,路上二十多日时间,我们慢慢想!白彧想要的,定是苏九霓想要的,撇开白彧,我们只需弄明白苏九霓想要的是什么!如今之计唯有放手一试,我们已经耗不起了。”
闻言,众人凉下去的血液又腾地沸腾起来。
丰岚皇帝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下腰间匕首,发狠道,“就依王爷所言!破釜沉舟放手一试!若苏九霓真还活着,她说要我的脑袋才肯救中原,我当场把脑袋割下递给她!”
余众,“……”
这话说得,你就是能割下自己脑袋,你也递不过去啊。
……
魏离接到急信,六月刚至,树上知了开始发威,午间阵阵蝉鸣。
甘振宇、苏文、紫衣作为他身边最信任的三位心腹,被请到御书房抒发己见。
“他们已经赶往边城了?来了个先斩后奏?”苏文捧着个茶杯坐在窗下圈椅,外头阳光晃眼,已经开始有了灼人热度。
魏离从书案后走出,在他旁边位置坐下,自然把他刚倒的茶拿过来饮上一口,“东濮战事紧迫,战火已经开始往东濮腹地燎,他们等不起了,此番先斩后奏,情势所逼。”
紫衣点点头,道,“神兵威力太大,若是寻不到钳制之法,各国沦陷至多两三年。再迟上两月,中原地图上东濮的名字就可以划掉了,他们确实等不起。皇上,打算何时启程?”
甘振宇肃着脸,“如此,皇上叫微臣过来,是又要臣代为批阅奏折了。”
“甘大人辛苦辛苦,朕确有要事需要离京,非故意耽于国务。”
“为皇上办事,臣不辛苦。皇上心怀天下,乃明君。不过,家祖父有言要臣代传,此次去边城回来,皇上立后之事也不能再拖了。皇上登基多年仍后宫空悬,最好能将一后四妃一并凑齐,尽快为大越皇室开枝散叶。”
苏文,“噗嗤!”
紫衣,“咳。”
魏离,“……”
魏离赏了甘大人四沓两尺厚的折子,命苏文亲自整顿城东贫民区烟柳歪风,着想随同回流放之地的魏紫衣统领继续守卫皇宫安宁。
皇上只带了两名暗卫轻身上路,即刻启程。
已经年九旬有余的甘老,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在金銮大殿,在文武百官面前把皇上臭骂了一通,又在文武百官力证皇上种种明君决策中怒气消退,满意下朝。
群臣把甘老送走后,对视间各自失笑无语。
皇上难得任性,连召集大臣告知一声都嫌麻烦,径自往边城去了。
甘老一把年纪拄着拐上朝当他们的面骂皇上,看似诸多不满,谁个看不出来甘老实际上是给皇上撑腰来,把他们想说的话先说了,让他们无话可说。
护短呗。
……
“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
六月太阳炙烤,知了叫得更欢。
村民们午间从田地里回来,渴得嗓子冒烟,从水缸里舀了水吨吨吨就能喝下一大瓢。
苏家院里,苏安苏武两个挽着裤腿赤着脚回来,手里拎着的鞋随手一扔就朝水缸冲,抢一个水瓢。
“阿奶,刚在田里干活,我瞧着白彧来了,人跑哪去了?”苏武这次快一步,喝饱了才把水瓢递给大哥,扬声朝堂屋里忙活的老妇人问。
苏阿奶跟鲁嬷嬷正剪红纸,等着家里大小子跟冰儿成亲时用上,“彧儿啊?跟甜宝出去玩去了。”
“太阳恁大,这时候上哪玩去?不搁家吃饭啊?单独出去的?”苏安管得宽。
话音一落,堂屋里长公主探出脑袋来,“小安,你跟小武可不能找出去添乱,让彧儿跟甜宝多玩会。再有一月你跟冰儿就成亲了,有着落了,彧儿跟甜宝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我这当娘的天天看着心里着急呢。”
被嫌弃的苏安苏武,“……”
鲁嬷嬷心情极好,手里剪子也利落,三两下剪出一个喜字来,笑道,“不用着急,彧儿跟甜宝是跑不了了,成亲是早晚的事儿。他们两个都是主意大的,肯定有章程,喜酒咱一定喝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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