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漠北王拿开脸上遮阳的蒲扇无奈坐起,笑骂身边几个,“都是老狐狸,你们几个心知肚明,这件事有何可聊的?
明月郡主虽然行事无忌手段强硬,但是绝非任性鲁莽之辈。
我们跟她斗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亏,但是咱们几个可一直活得好好的,她便是要杀鸡儆猴也只砍了龙元皇的发髻。
她不是滥杀的人,尤其袁尧下落不明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杀掉胡蛮王这个最有用的人质,更何况仅给出十五日时间让胡蛮交人。
这诸多不合理总结起来只有一个解释,她们几个又在演戏了。”
听到“又”字,几国掌权者五味杂陈之余,忍俊不禁。
“这么说来,胡蛮王室跟郡主他们唱到了一个戏台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如今甚闲,看戏便是。”
同一时间,胡蛮王王殿内煞是热闹。
嵌红宝石雕花实木膳桌旁,王太后把刚刚带来的新鲜香果递给两个年轻姑娘,“这是胡蛮南边小部族上贡来的香果,是别的地方没有的,他们每年会挑出品相最好的送来,只有七月能吃到。味道很不错的,又甜又香,你们尝尝。”
“太后有心了。”甜宝拿了个香果,拳头大小,一口入喉,溢出的果汁极清甜,果香味在空气中迅速四散,很是好闻。
小麦穗更是不客气,尝了觉着好吃,立刻给坐在另一边弈棋的几人一人扔过去一个,“多谢太后,在这待了那么多天,天天劳烦您带好吃的来,我都吃胖了!”
两人喜欢吃,王太后也高兴。
自从王儿“被刺”后,她在这王殿里跟几人相处也有半个月了,对几人的性子多少有了点了解。
你对他们越客气,他们也会对你越客气。
趁着两人高兴,王太后开口,“苏姑娘,霍姑娘,哀家照着你们的计划发出陈斥书,现在已经闹得满天下皆知,大越玄景帝真能忍下这口气?这件事情还要等多久才能结束?哀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满朝文武各有心思,整日里的闹腾,上谏立新王的折子已经越堆越高,哀家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外面的事情多由她次子胡蛮亲王顶着,她既担心亲王真生出什么心思,最后闹至兄弟反目,也担心他人觊觎王权,连次子都要落入算计遭遇危险。
匈奴跟鞑虏两大势力在旁虎视眈眈,胡蛮不能再内乱了。
“太后放心,大越跟胡蛮之间的误会很好解决,只要胡蛮不觊觎中原,中原也不会视胡蛮为敌。”甜宝笑笑,继续道,“至于另一件事,是差不多该收尾了。”
她看着紧张起来的王太后,又笑了下,“太后,对外宣布立新王吧。”
坐在另一边弈棋的胡蛮王险些摔下座椅,“!”
王太后,“……”苏姑娘长得极美,笑起来也极美,但是她刚才说那话时露出的笑意,像极了龇牙的狐狸,肚子里黑得紧。
百晓风把歪了半边屁股的胡蛮王扶正,摇扇哼笑,“王上在王权顶峰坐了几十年,没想到还这么沉不住气,我跟你斗如今我都觉着自己掉价了。”
胡蛮王真想把棋子一颗颗砸到百晓风脸上。
早知今日,送他五百神兵让他去把百晓风掳来,他也不干!
而今弄得自己浑似偷腥不成掉进油缸的老鼠!吃又不能吃!逃又逃不掉!
生生呕出三升血!
毒老头看他气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紫,叼着果子打滚了笑。
苏武闷笑着给他斟茶,假惺惺的好心。
白彧弯了桃花眼,笑得像公狐狸,“王上,太后,莫恼。藏在王宫里的那只老鼠太谨慎,到现在还没露出破绽来,想要抓住他早点结束闹剧,立新王就是最好的饵。
匈奴跟鞑虏已经有动作了,开始趁乱而来,他们绝不会让胡蛮立新王重归秩序,势必会对新王人选动手。到时候,那只老鼠就该现形了。”
“孤知道!”胡蛮王咬牙,脖子青筋迸出好几条,盘曲狰狞。
他要不是足够能忍,血管都得被这些人气爆。
他不知道立新王的用意吗?
他已经当了一个月的“死人”了,等的就是闹剧赶紧结束,胡蛮重新恢复平静。
他娘的可他真的好气啊!
引狼入室、偷鸡不成蚀把米、伤敌半寸痛失千里、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现在就像脑门上顶满“蠢货”二字的傻缺!
待此事了,他有生之年不想再跟这几人打一点点交道!
第617章 哀家低估了你
王太后固守王殿一个月,期间不允任何人进入。
只每日里使用大量冰块、每餐的膳食都要准备得格外丰盛,除此之外一语不发。
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太后痛失爱子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变得疯魔。
七月酷夏,冰块用以保存王上尸身防腐防臭,亦无可厚非。
王朝官员私下虽有议论,但是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
不管太后怎么不肯接受现实,王上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拖,也要给胡蛮立新王。
双方之间就此事来回拉锯许久,本以为还要继续僵持下去,却不知太后怎地忽然想通了,传下懿令,立次子为王,三日后行继位大典。
消息一出满朝振奋,百姓亦受到鼓舞。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
养心居。
因着王上出事后王太妃就一直闭门不出,守在此处伺候的宫婢们很快就习以为常,并不多担心。
这日午后,听着殿内没有动静,估摸着王太妃午睡了,外殿候着的宫婢开始低声交谈。
“今日一早王太后那边传出消息来,终于要立新王了!”
“我早上正好撞见亲王去上朝,与别日特别不同,走路都带着风似的!”
“高兴的呗!若论顺位继位,按理说该是几位王子最有资格,没成想太后会将王位指给他,突来之喜,自然走路带风。”
“这算是我们胡蛮一喜,等继位大典过后,新王定然要继续跟大越那边交锋。这次的事情大越理亏,再如何恃势,也得给胡蛮足够的补偿,否则必遭天下悠悠众口!大越的补偿可算二喜!”
“补偿肯定得要!大越势大,我们胡蛮也不是吃素的!就让大越允诺以后给胡蛮襄助!这个补偿最好!如此,什么匈奴什么鞑虏,看他们可还敢打胡蛮的主意!”
王太妃坐在梳妆镜前边执玉梳梳发,边听着外间传来的交谈,眼底冷光一阵阵掠过。
片刻后她将玉梳往台上一搁,侧眸唤站在垂帘外候令的老宫婢,“丽姑,我的香发油用完了,你去宫外御香坊给我买一盒回来。过几日新王继位,我若出席,总要妆点妆点,不能太寒碜。”
名唤丽姑的老宫婢忙应声,“是,老奴这就去给太妃买香发油。”
“等等。”王太妃道了句,从八宝梳妆盒里取出一角碎金块,“拿这个去买,要雪雾花香味的,出席大典总不能还用廉价香油,免得遭人背后口舌,又在我身上挑错来。”
丽姑犹豫了下,接了金块,“王宫给太妃的每月份例抠搜得很,这小金块还是太妃入宫时带来的,这么多年了,用一点少一点……等这些花完了,太妃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苦了。 ”
太妃回头看着铜镜,扬唇朝镜里人笑笑,“去吧,找金掌柜买,他人好,知道是我用买发油,价格能给便宜些。”
“是,那老奴去了。”
待丽姑离开,王太妃凝着铜镜,嘴角上扬弧度更高,眼睛却不染半分喜意,黑黢黢的冷得很,乍看极瘆人。
她又拿起玉梳,对镜梳发,将满头银丝根根梳顺,动作轻缓,耐心十足。
午后过。
日偏西。
时间走得很快,又走得很慢。
养心居里光线已经开始暗下来,去买发油的丽姑仍旧未归。
王太妃已在梳妆镜前坐了半日,嘴角弧度开始下沉,眉目间显出焦灼不安。
踏踏踏!
踏踏踏!
突地一阵整齐划一脚步声逼近养心居,来势汹汹停在门外。
顷刻,外头传来沉声呼喝,“把人全都抓起来!”
王太妃脸色一白,手中不知道握了多久的玉梳啪嗒掉落地面,断成两截。
这日夕阳西坠时,王宫里许多宫婢内侍亲眼看见王宫侍卫队冲去养心居,将王太妃从里押了出来,一路直带去王殿。
王殿四周同时布下重兵,方圆数丈内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声势浩大,杀气沉冽。
宫人们战战兢兢,心头有再多疑惑也不敢往嘴上多说一句,生怕受了牵连丧掉性命。
王太后就在王殿里。
太后对太妃处处看不顺眼,这件事情也是宫里人尽皆知的。
见此阵仗,虽然猜不出究竟王太妃做了什么惹得正沉浸丧子之痛中的太后这般震怒,但是有一点能肯定,太妃这次无法侥幸了。
“你们为何抓我,我犯了何事?放开,放开我!你们太放肆了!”被侍卫押着走进王殿,王太妃一路挣扎不休,发丝凌乱,苍老又苍白的脸,与黏在脸上的银丝一般色泽,羸弱老妇极是凄楚可怜。
侍卫将人带到大殿,拱手朝坐在上方的王太后行礼后便退下,关上了殿门。
王太妃年纪已长,又是一路挣扎,没了侍卫钳制后立即脱力跌坐地上。
她两手撑着地面,喘着气抬头看向上座高高在上的王太后。
没错,高高在上。
明明刚死了一个儿子,躲在这王殿沉浸悲痛一个月的老妇人,此刻坐在上方,浑身上下却不见一点颓唐与痛苦,跟以前一样端着姿态,什么时候看着都高不可攀!
“太后,我知道你不喜我,平日里不管你如何苛待折辱,我都尽数忍了!可今日这般又是为何?我犯了什么错要劳动太后动用王宫侍卫,众目睽睽之后将我押来!”她瞪着王太后,凄声高喊,浑身都在发颤,“如今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在宫中用一双筷箸食一口饭罢了,你就这般容不下我吗!先王已经去了二十多年了!为何你还是这么怨恨我!”
“怨恨?”王太后从座上起身,居高临下冷睨瘫坐在地的人,两相对比,更显下方老妇人狼狈,“你太抬举自己了,我不怨恨你,先王后宫妃子多的是,不止你一个。我只是最看不上你罢了!”
她举步走下台阶,抬手打了个手势,养心居丽姑即被人从旁侧宫帘后扔了出来,“说来真是哀家小瞧了你,低估了你吃里扒外的诸多手段!没想到你永远都是那么不安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心依旧那么毒!”
第618章 你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看到丽姑被扔出来那一刻,王太妃眼睑缩了下,张嘴欲要继续辩解。
太后又打了个手势。
砰——
又一人被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下,褚色锦衣凌乱不堪。
那人痛苦抬头,恰对上王太妃眼睛。
看清那人的脸,王太妃刚张开的嘴僵住,瞳孔狠狠震动,撑地的手突就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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