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苏大苏二一时找不着能帮忙的地方,俩汉子急得搓手。
欢欢喜喜的灶房,因为一场辞行提前蔓开伤感气氛,然这份伤感背后,又附着无限的暖。
断刀坐在那里,静静看着这一幕,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眸色更深。
众人旁边,魏离安静坐在一角,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苏安苏文苏武三个知道断刀叔叔要走,仨壮着胆子窝到男子脚边,依依不舍。
“断刀叔叔,你要暂时离开多久?什么时候才回来?”
“要早点回来,不然我们可没人盯着扎马步了。”
“你不在,毒爷爷会把我们带坏的。”
毒不侵气得挨个踹屁股,“小兔崽子们,明明是你们把爷爷带坏了!”
他以前可不找老鼠洞,更不捅马蜂窝!
是夜,断刀房间窗户被敲响。
窗户打开,窗下站着高不及窗台的小娃儿。
十一月夜,黑云遮挡了月光,北风呼啸刮过,瞬间就将小奶娃脸蛋刮出红坨。
断刀探出长臂把小奶娃拎了进来。
“你要去长京。”娃儿窝在他怀里,扭头看他,黑眸清凌凌。
断刀,“嗯。”
“去看小孙儿。”
“是小侄儿。”
“远吗?”
“远。”
“危险吗?”
“危险。”
“要回来。”
“好。”
那声好让小奶娃满意了,从怀里掏出个鼓囊囊的粗布荷包,塞他怀里,“呐,甜宝挣的。”
她知道断刀叔叔为什么要挣银子,毒爷爷为什么要卖药丸了。
是要挣盘缠。
瞅着那个大荷包,小奶娃露出小小得色,“还好,我挣了。”
断刀凝着她,不用看也知道袋子里是什么。
银子碰撞的声响很清脆,掂着分量还不少。
“怎么挣的。”他问。
“白彧吃我的糖豆子,给钱了。”白彧每天吃她一颗糖豆子,每天给她一小荷包银钱。
断刀有一瞬哑然,随即低声失笑。
这些娃子……
房门外,毒不侵将伸出要推门的手收了回来,背手转身,弯着三角眼乐悠悠回房歇了。
断刀翌日一早就走。
这段时间挣下的钱不算多,但是也堪堪足够。
临走前他去了趟苏家小院,在院子里舞了一次饮月刀。
天际破晓,晨光微熹。
男子手握饮月刀于浅淡光线中身姿游走,矫若游龙。
“大鹏扶风,直上青云!……潜龙勿用!亢龙有悔!”
廊檐上五个娃子目不转睛,有仨边看边抓脑袋。
眼睛根本用不过来啊!
忒快了!
一舞毕,断刀收势,离开前深深看了甜宝一眼。
送行的人除了小苏家、毒不侵,霍氏夫妇也来了,还有徒北村村民们,不敢靠近,却也皆站在家门口殷殷目送。
于村口再次话别,霍子珩没有多言其他,只叮嘱一句,“小心。”
毒不侵话要多得多,但是旁边有人在,许多话无法直接说出口,把老头急得一脸丧气,“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得了!他奶奶!”
这货在大越虽已经是个死人,人人都以为他死在了战场上,但是难说那张脸没人记得。
要跑回长京,等于去闯龙潭虎穴。
他跟着去好歹还能帮着收个尸。
断刀回他俩字,“闭嘴。”
一旁苏安苏文苏武三个已经眼泪吧嗒了。
实在不适应这样的送别,断刀背起两个大行囊,点足飞着离开。
雍州城门口,一辆马车静静停驻。
穿着白底描红锦袍的小公子坐在车夫位置上打盹,得了被赶到一旁的车夫提醒,立刻抬头撑开眼皮子,站起来使劲儿挥手,“断刀叔叔,这儿!这儿!”
完了又等不及,跳下车朝那边行来的人影跑去,“我怕跟你错开了,天还没亮就来这儿等着,特地来给你送行的!”
断刀低眸瞥他一眼,眼底掠过好笑意味,“为何不去徒北村送?”
“财不露白,那里人多眼杂。”白小公子振振有词,指着前头停着的豪华马车,“这是我送你的,坐马车赶路舒服!”
断刀眼皮子抽了下。
那辆马车豪华于外,锦缎帘子,四个顶盖角上悬鎏金铃铛。
财不露白?
“无需,太扎眼。”
“那马车留下,马给你!”
从徒北村离开,心里头缭绕的些许感怀,被小男孩这么一通搅和,全部烟消云散。
断刀终究没拒绝,他确实有些心急。
策马离开前,男子坐于骏马之上,看着下方两手叉腰笑吟吟的小男孩,“多谢。”
不管是以名目赠予的银钱,还是这匹马,总归有心。
白彧下巴一抬,骄纵嚣张依旧,“小意思!我会叫我爹看着徒北村的,保准不叫人欺负了去!”
此去一别,经年。
第141章 他们是来捣乱的,还挑人么?
洪德二十九年,三月,春。
清河河面碎冰融化,万物复苏,芦苇荡复绿。
徒北村春耕忙,河畔农田里到处是村民们忙插秧的身影,景象繁忙又热闹。
一辆马车嘎吱嘎吱碾过黄土路面,在芦苇荡附近的路边停下。
车上跳下个年约十岁的小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精致。
着白底描红锦袍,背着手昂首阔步模样,贵气又嚣张。
“甜宝,本少爷看你来了!”小少年嗓音清亮,语气里也透着一股子嚣张骄纵,说话时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他话音刚落,近前农田里就迎面飞来一团泥巴,吧嗒落在小少年脚边。
要不是他躲得快,泥巴就砸脸上了。
“苏甜宝!你就不能斯文点!哥哥看你来着,你给我的见面礼就这个?”白彧两手改叉腰,瞪着田里双髻小女娃磨牙。
“我们都粗布粗衣搁这儿干活呢,累得半死。你倒好,衣着光鲜站在田埂上看,甜宝不砸你砸谁?”苏武支起腰,幸灾乐祸,“哈哈哈,要不你也下田来,保准甜宝不砸你!”
苏安,“春耕师父特地放的几日休沐,你好好在内城待着不好,非要一日三顿的往这儿跑,啥也不干,专看我们干活。你活该挨砸!”
苏文也支了身板往马车瞭望,“哟,今儿没搬椅子来?瓜子、茶没备上?”
同在田里的魏离没说话,笑着往田埂上又扔了一坨泥巴。
四人也皆十岁上下了,几年时间下来,一个个身板结实身高抽着往上长,乍看已是半大小子。
白彧被几人气死,当真让车夫从车上搬了椅子、瓜子、茶下来,就在路边支个小几,人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喝茶嗑瓜子看热闹,“少爷就乐意来,就乐意看,怎么地!”
又整齐插了一列秧苗的双髻小女娃这时终于停下了,把手里秧苗搁下,迈着小短腿往田埂上走。
春日阳光柔和,金色光线自上洒落,在她白如雪玉的小脸镀上一层光晕。
端是漂亮可爱的小娃儿,就是脸上少了点娃儿该有的表情,清凌凌眸子看人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无端让人发怵,腿软想跑。
白彧脸上嘚瑟挑衅渐渐僵硬,嗑瓜子的动作慢下来,眼角余光紧紧盯着小女娃,浑身警戒拉到最高,准备随时起飞。
小女娃上了田埂,随手拿着放在那儿的水壶,喝水。
咕咚咕咚——
白彧,“……”
田里小子们爆笑,“哈哈哈哈!瞅你怂那样儿!”
苏老汉跟苏大苏二在田另一头,同样忍俊不禁,笑骂,“你们几个兔崽子,天天闹这么一两回,白彧都让你们吓怕了。”
恶作剧得逞的小女娃,小脑袋一歪,清凌凌眸子有光狡黠。
“……”白彧缓缓把视线从女娃脸上移开,咬瓜子跟干仗似的,嗑得面目狰狞。
近午,村里妇人们喊饭声此起彼伏,远远传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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