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136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司马涤望向山间,痛惜道:“悔过?半座山的红叶美景,多少年的树木,那么多风雨都经受过来,却即将为你赵氏的错,化为灰烬。”

  孙戊越听越愤慨,把脏污的匪头颅一踢,砸倒赵二郎。

  荆棘坡。

  匪徒李稻、李梅同时心慌战栗。

  李稻想:一定是饿的。

  李梅难得动脑思索:怎么就被困在这了呢?不管了,天黑后,无论如何也要离开。

  李跪,睡着了。

  坡顶,主考官已经确认,无兵吏藏在坡上的落叶里面,也允许王葛使用新兵械立威。

  马匠郎改良的滚木不制了,绊绳留下。王葛的三样改良器械,先制狼牙拍和狼钩刺。因为铁材料少,木人链枷锤放在最后。梁善拿了狼钩刺的木牍回铁匠考场,先打造锚钩。

  莫轻视铁匠的作用,如何节省铁材料,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王葛规定大小的锚钩、且钩爪不会因为钩住皮铠而断裂?都需要梁善在锻打的过程中,一边精练技巧、一边好好琢磨。

  以匪徒、或蟒蛇立威?马匠郎一想这大胆而绝妙的主意,就格外激动,干活有劲。是啊,连匠人都没见识过的新兵械,不知其威力深浅,何况勇夫呢?亲眼见证伤亡就不一样了,按王匠娘的说法,勇夫在短时间内,一定会犹豫、胆怯。只要不断让对方犹豫、胆怯,让对方知晓攻击这条坡道,真的会受伤、死亡,那就必然有勇夫小队怯战!

  马匠郎刨制木板。

  王葛用毛竹削制尖刃。竹秆壁厚仅有四分距左右,刮掉最里面没用的,将四根同样的细竹条竖列契合,不断把它们的侧面削整齐,削出倒三角状的狼牙状尖刃。如此,四根为一组的“狼牙”才能坚固。

  然后,从马匠郎刨好的木板背面楔进,用锤敲击,直至卡紧。天工技能果然神奇,这样一卡,四根毛竹根本不用捆绑,就成为粗而锋利的狼牙整体。

  几块樟木板全是榫卯拼合,狼牙拍的整体长宽,正好为王葛要求的六尺长、五尺半宽。

  毛竹的另一端不能这样露着,马匠郎还在刨木板,要制成同样长宽的大木板,扣在楔着“狼牙”的木板上。

  王葛已经制好所有的“狼牙”,她站到李稻兄弟潜伏位置的水平线上,眯着一只眼抬手、降落,选择劈死对方的最佳点。

  然后,她来到樟木材料堆。陡坡的地势,肯定不能按照木牍上画的杠杆制,必须降低架设狼牙刺的高度。尤其要抓紧时间,赶在太阳西落前、光线好时就试狼牙刺。

  马匠郎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在材料堆前观察一个来回,喊王葛让开,他推下粗度合适的木,商量道:“直接打木桩,固定抬杆,怎么样?”

  这就意味着要废一大截木桩材料。因为战斗时使用的狼牙拍,肯定不能仅上下撬动、无法左右挪移。

  王葛提斧:“该耗就耗,我也如此想。我有力气,你忙你的。”

  “好。”

  王葛抡斧断木。狼牙拍本身的重量,加上扎中了物体、把物体一起抬起来……那么埋进土中的桩深,怎么也得四尺有余。

  断木其实不算太费力,一会儿往土里楔桩才是真正的力气活。怪不得天工技能的五个匠娘考生,全都体格壮、臂膀粗。

  申初时刻。

  勇夫队伍中,所有什长已经角逐出来。桓真为第五小队的什长,庾羲在桓真的小队。

  王恬在第七小队,什长为山阴县的刘清。

  郡兵武官将五十名什长召集在周围,他自己站到树上,大声讲道:“每日辰初至酉初,可由什长、或遣一人去坡顶观察守城兵械。记住,最多观察半个时辰。无论看到何类兵械,不要夸大、当然也不要弱化它们的威力,才能更好……”

  荆棘坡上突然发出的、比宰猪还可怕的惨叫,打断了武官训话。

  怎么了?

  一个个勇夫奔到树林边沿,朝坡上望去。

  天!

  那是什么器械?

  只见两个郎君(马匠郎与搭手帮忙的游徼)、一匠娘,共同压着一个长吊杆,木杆的头端宽阔,有若干狼齿似的刃,扎着正嘶叫、挣扎的……人?

  什么情况?出人命了?

  勇夫们、包括武官都跑着上前。

  是人!

  俩人!

  全都裹在树叶中,一个从肩到腿全在狼牙板上,哭的都不像人声了,后个只扎着上半躯,腿吊着乱蹬,叫声最惨。

  不对!

  是三个人!

  第二个惨叫的人后头,还有颗乱蓬蓬的头!

  “没劲了。”王葛坚持不住。

  游徼大喊:“撒手!”

  三人一松,扑!

  狼牙拍落,惨叫停止。

  两个呼吸后,帮忙的游徼喊:“拽。”

  王葛、马匠郎赶紧抱杆使劲下压。前方的木板再次撅起,中间的李梅尸体挂不住了,吊到半截摔落,最前头的李稻也死透,李跪的头颅在勇夫视线中,无比清晰。

  最近确实出现了很多新的人物,除了打酱油的匪,其余人物,很多都是王葛以后的战友,算是一种预热吧。看起来可能比较乱,见谅。

第238章 229 桓谨慎

  短暂的静谧中,嗒嗒嗒哩……尸血顺着狼牙状的长刃,流淌成线。

  王葛力薄,少了一具尸的重量,仍坚持不住几个呼吸,狼牙拍重又“扑迸”砸回地面。

  这时,桓真、王恬在内的几十勇夫,都冒着违反考规的风险登陡坡。主考官出现在坡顶,盯着快爬到一半的郡兵武官,半打趣半怒道:“这是要袭城么?”

  武官立刻回身,挤眉弄眼的斥责诸勇夫:“都回去!我和主考官商谈要紧事,又没危险,你们跟着做甚?回去!”

  主考官:“呵,莫急,正好,帮我们把匪徒的尸首搬走。”

  紧随武官的桓真、刘清、傅峻都是什长,他仨上前,其余人下坡。

  李梅、李跪的尸体好搬运,李稻浑身被扎透,得抠下来,很费劲,刘清与傅峻真不愿直视匪尸上的血窟窿,可是不能不直视,他仨必须趁这机会仔细观察这种新型器械。怪不得最下头的匪徒被直接断首,原来密密麻麻尖刃的木板边沿,有四条横长刃。每条横长刃都是整块木料刨薄的。

  桓真提醒刘、傅二人注意,别被沾满血污的竹刃、木刃割伤手。他拖着匪尸下坡时,朝上头望一眼,王葛已经不在。

  三具尸拖进槭树林后,有人查看尸体,有人查看枯叶衣。

  桓真站起,离开枯叶衣,王恬跟上来,小声问:“有何不对?”

  “假槭树叶没什么,底布有问题。”桓真刚才摸枯叶衣时用了力,又特意往手上倒了些水,他的左手被染黑了。

  “布掉色?”

  桓真拔开竹壶的塞,往手上边倒、边轻搓,黑色洗净。“非染料掉色,是被人蓄意揉搓进了炭粉。”

  枯叶衣,缝了槭树叶的衣裳布料中,被揉搓进……炭粉?王恬目光询问,看着桓真。

  桓真点头:对。

  “那要是遇火,岂不助燃?”

  桓真:“嗯。三件枯叶衣都如此,证明非偶然。”他往人少的地方走,王恬紧跟。

  桓真继续讲自己的猜测:“先假设这三匪跟齐短人、苦荼一样,非会稽郡人,那他们路途上就不会携带目标明显、难藏匿的衣裳。”

  “桓阿兄的意思是,本地商贾跟异郡匪徒有勾结?”

  “先按这种假设捋线索。再假设,山阴县商贾跟匪徒貌合心离,那没必要把衣裳上的槭树叶染的片片似真。刚才你发现没,每片叶都无瑕疵,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因此……貌合心离的假设不成立。”

  “我明白了。”王恬恍悟:“有另股势力,早发现了跟异郡匪徒勾结的本地商贾,然后从黑色布料上做手脚。掺炭粉,是担心那些假槭树叶用的染料,有可能推迟火烧?一定是这样!”

  “重点,不仅是火烧。你想,染麻、缝制这种可掩藏在槭树林中,不暴露破绽的衣裳,有多费力?岂能只制三件?”

  “啊?那我要不要提醒武官?”

  “不着急。我们先找司马冲,让他提醒匠师主考官。”

  “咱们先告知武官,再让武官找主考官不就……啊?桓阿兄不会连武官也怀疑?”

  “这叫谨慎。”

  “好、好,知道了桓谨慎、啊不、桓阿兄。”结合这几天的匪徒事件、以及那么多游徼殉难,王恬知道,他不能再不分轻重缓急的嬉闹了。不是说怀疑武官,而是匠师大比那边的主考官更值得信任。毕竟,苦荼等匪徒全折在匠师考区那边。

  而给主考官传话的人,最值得信任的,非司马冲莫属。

  酉时。

  武官踩着暮色返回槭树林,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跟林中几百双眼睛相对,郁闷道:“那个守城之器叫狼牙拍,说是威力欠缺,还要改良。”

  勇夫面面相觑:“欠缺?一拍就拍死三人,还欠缺?”

  “不是比试吗?真把我等当成攻城之敌?”

  “真想要我们的命?”

  武官:“肃静!那边考官说了,既是教兵比试,就应入可守,出可战,若攻城懈怠、守城松懈,就跟工匠冶铁不剥脱、不砥厉一样,练出刀剑也砍不断麻绳。如此教兵还有何意义?匠人考生又何必辛苦制器?将来你等若上战场,难道先求敌兵收起兵械,跟你等空手角抵?”

  戌正时刻。

  近圆的白月,被张牙舞爪的树枝举上了苍穹。

  荆棘坡跟槭树林中间的空地上,勇夫们有角抵的、也有拿着树枝较量的。

  山里除了规定区域的陶灶,不许燃火,匠师考生没法制器,就跟游徼、匠吏一样,站在坡顶往下瞧热闹。

  桓真、王恬各舞树枝,啪啦不断的相碰中,二人似乎打出了火气。桓真后退一步,半赞半讽的扬声:“进步很快。早先你若有这本事,就不会输给司马冲了。”

  王恬嗓门更高:“司马冲那厮,若非看他立了功,我早把他踹回踱衣县了。”

  “哼,牛皮吹上天。”

  王恬大叫:“司马冲,我知道你在这,若有胆,下来较量较量?”

  “住口!”一声咆哮,荆棘坡上冲下一猛汉,身形高阔,如颗移动的树。

  桓真、王恬互视一眼:此人是谁?

  陶游徼?王葛看着月光下熟悉的桓郎君身影,再回看离她不算远、稳立坡顶、唯一蒙着面巾的游徼司马冲。

  陶游徼、司马冲……司马冲、王恬……王恬、桓郎君……桓郎君、司马冲……司马冲、陶游徼!一个突然拧出来的关系线,在王葛脑中首尾相结。

  月色,削弱了槭树叶的红艳。

  匪寇藏身的山上,浮躁气息愈浓。他们藏匿的北边山脚,数百人挖了一天的河沟,夜里都不停,究竟想干什么?待河沟足够宽,那些人会不会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