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206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九……年前!”

  稻喜答晚了。司马韬并拢二指,在他被铁钩打过的肩窝位置一字一摁,摁完六次,再蔑语:“封家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你潜伏在这种人家,又伺候个蠢郎君,难怪蠢上加蠢。”

  人为刀俎,稻喜垂低眼皮,不出言,不摆出抗拒表情故意激怒对方。

  “你第一蠢,是乌头毒膏给官署留下可追查的线索。第二蠢,令竖婢以后对这种刺杀方法有了准备,往后真中乌头毒,她能在最短时间刮毒疗伤。第三蠢,你一人失利,害隐藏在封家的其余蠢货胆战心惊,心乱,形迹则乱,你猜,他们会不会怨你?”

  稻喜的呼吸逐渐发热,不仅因连遭辱骂,还因奴子分析的正是这几天自己担忧的。

  “你该庆幸是我审你。我虽指望破案立功,但也比任何人都盼着王葛死。”说到这,司马韬横眉扫狱吏。后者吓得尖声保证:“司马郎君,我什么都没听见!”

  稻喜:“你说你叫司马韬,我听说过你。”

  “听说过就对了。我之前在辽东郡代狱吏时,故意放走一人,姓……牛,那厮自负游说之才,吹嘘和封家某房子弟相熟,结果有何用?封家连五官掾都指使不动,害我仍被困在地牢里。”

  没错,是他。稻喜是谍贼,自然注意封家任何风吹草动,竭力打听能打听到的一切。

  两个月前是有一牛姓郎君来封家举荐了一皇室宗亲,襄平封家能否攀上皇室,对稻喜往后的情报影响很大,可惜他只查到此皇室子弟年少,得罪的是木匠师王葛,之后封家作罢此事,牛郎君气恼离去。司马韬称王葛“竖婢”,原来这奴子真跟王葛有仇,仇还不小。

  “想、什、么、呢?”司马韬在对方伤痛处再摁。

  稻喜一声不吭,司马韬不满意的朝后伸手。

  狱吏上前递铁钩,司马韬不接,狱吏深呼吸,离近,双手竖提铁钩,恭谨之态把钩把呈上……结果掌影裹风,他被司马韬劈晕。

  “稻喜,你知我知,你今日必死。我跟你做个交易,你说一件能让我立功的情报,我杀王葛,顺便给你个痛快。我杀那竖婢不是帮你,但目的是你、是你背后的势力想达到的,就够了。”

  稻喜摇头:“我只是个小人物……”

  “我也是啊。”司马韬双手提狱吏的腰,猛将其额磕中稻喜的额。

  啊……这疯子!稻喜还能不明白对方意图么?

  果然,司马韬咧嘴笑,松手:“你诓他,假意说口供,他信了,你把他磕晕。你知道么,人受外力昏迷再醒转,是记不清楚当时发生什么的。好了,我无后顾之忧了,你说吧。”

  你有无后顾之忧关我何事?脑子有病吧!

  “等等!”司马韬正衣襟,执笔简:“你助我,我助你。你不助我,我就把你记录为世间第一蠢刺客,把你的蠢事栽给高句丽、鲜卑、三韩、匈奴,还有倭奴国,啊,还有东莱郡,那里有不少鲜卑谍贼吧。我管你是哪派来的,但派你的势力不知我在撒网啊。还是那句话,心乱,形迹则乱,哈哈!”

  稻喜气至身抖,对方是疯子,但自己的部落势力不知道司马韬是疯子!只会以为自己背叛了!

  “咦,稻喜,你说我要是把庞襄杀了,会不会惊动渤海封氏?封家会不会彻查?他们第一念头会查谁?”

  “啊、够了!奴子,疯奴子!”

  “这桩交易做么?不做我找旁人。”

  刑室外,门下议生和狱掾各用王葛发明的听筒,怼紧土墙聆听刑室内的争吵。短暂静默后,稻喜答应了,司马韬用冷水泼醒狱吏。可是身为谍人,要么不屈到底什么都不招,一旦招供一件事,那之后再坚持还有意义么?

  稻喜被押回牢室,次日再进刑室,才悔恨自己上当了,他甚至怀疑像司马韬这样的疯子,当时能放走牛郎君是故意为之!就为了有朝一日逮到封家的人,利用此事迷惑人心。

  话分两处。

  段勇夫回到襄平了。王葛是签过若干密契的特殊匠师,家书必须经吏曹细阅,确定没有机密泄露才能往外送。

  负责此事的主记室掾刘述对文字最爱较真,为防刘述矫枉过正,乱改书信内容,王彪之守在一旁等待。

  果然,刘述才开始看就将“独难适应平州寒冷”,改为“难适应辽东寒冷”。

  再把“又有功曹史、书佐诸官长照拂”,改为“又有诸官长照拂”。

  “嗯?王书佐看这段,”刘述念出声:“菽、菉、豌豆浸水发数倍卷芽……以便出海贮豆当作菜蔬?”

  原来,王葛先提辽东有人食黑豆发的卷芽,那很可能别的豆也能制芽菜,她怕大母不舍得用新豆试,便说楼船士保家卫国,乘船出海期间却没有菜吃,倘若能贮豆制菜,或能解决航海饮食之难。

  刘述问:“王书佐食过大豆黄卷么?”

  “食过。”王彪之点头,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未听过这三种豆也能浸水生芽。”

  “呵,信中别的内容没什么,誊写……”

  “劳刘主记誊写后给外面的亭吏就行了,我这就去跟功曹史汇报三豆制芽的方法。”查阅人家信件,还想抢人家浸水制豆芽的功?吏曹某些人真是一天比一天不要脸面了!

  王葛不知,她这封家书到达洛阳后,还会被检查一遍,随黄豆、绿豆、豌豆发芽的法子在司州推广,“豆芽葛”、“绿卷葛”各种绰号也一并传扬。

  进入腊月了。

  王葛起程离开高显,前往高句丽县。她算真正领略平州这片地域的冬季,两县距离近二百里地,路上就没有不下雪的时候。

  青笠绿蓑,骏马载驰。她跟着护卫们一起歌唱: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

  本章最后是诗经《小雅信南山》。

第376章 358 “云”号海船

  腊冬二十二。

  大雪纷飞里,王葛站在襄平西城门外,望着远走的扶棺队伍,久久驻足。身后,邹娘子压下悲痛,声音冻到发颤,她竭尽力气高唱:

  “岂曰无衣?与子战友,王于兴师……”

  其余护卫陆续跟上: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进城、出城的百姓,些许商队也含泪并声:“岂曰无衣……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歌音悲愤,穿风破雪!

  昨天回襄平,王葛才知道从襄平起程时,遇到的首批阵亡兵士木棺里,有祝英!

  祝英的籍地在会稽郡上虞县,她的棺十月末就走驿站离开。按朝廷令,别州郡阵亡将士,全部送还本土安葬。

  今天是第三批送离辽东郡的。王葛错过送别祝英,不能错过送别其余诸英魂。

  “祝阿姊,待我回会稽郡,会去看你的。”

  嗖……

  铮!

  冷箭自一辆牛车里射出,挨着匠徒阿薪的笠沿向王葛额头而去,南娘子劈剑的同时,王葛被邹娘子大力而拽,脚都离了地。

  又是一场刺杀!

  腊月二十四。

  王葛头回在一场郡考中,遭两路谍贼袭击。

  腊月二十九。

  令高显县狱卒饱受摧残的祸害司马韬终于离开了。

  司马韬差点气歪鼻子,为他说情的书信到了东夷府,可东夷府把释放令传到高显县的同时,附加了一份借调令,让他速回襄平,辅助狱吏审讯谍贼。

  所以他忙忙碌碌,就为了来平州做个狱吏?还是代狱吏!

  啊……别以为他不知道,又是王葛从中使坏,他再次成为她想支使就支使的工具。凭什么?!

  除夕日。

  踱衣县最宽阔的街道挤满百姓,热闹之声正引更多的人往这跑。百姓是在等岁除驱疫的傩戏队伍。

  铁风抱着王艾,铁雷嫌抱着王荇不得劲挤,一把将王荇抗到肩头,王禾、王菽、王蓬、王竹四人紧牵手。

  “阿禾,看好弟妹。”王二郎朝长子喊,时刻关注着子侄们别离开太远,一边紧抓新妇周氏,喜眉笑眼盼着傩戏来。

  王翁、贾妪、王大郎则由瓿知乡的乡吏陪着,在邻街一食肆的院里坐着。

  一家人在这时候全部出行,还有乡吏陪同,是为了来县署拉官署对机械大匠的赏赐之物。有郡署赏的,也有县署赏的。

  周围越吵、人越多,老两口、王大郎就越欢喜,喜着喜着,贾妪又想掉泪。虎宝离家一年半,终于有信了,还这么光耀!乡吏的意思是,往回拉赏赐的时候,路上得一直敲金打鼓宣扬哩。

  可虎宝得受多大罪,才挣来这份光耀。

  母子连心,王大郎一时听不到阿母说话,就知阿母又牵挂阿葛了。“阿母。”他伸出手,贾妪赶紧握住。

  “阿母放心,阿葛就快回来了。”

  “嗯。”

  “是啊是啊。”王翁也劝妻。

  乡吏赶紧夸赞王翁身板硬朗,夸贾妪声音洪亮,再夸王大郎稳重,引老人家开怀。

  咚咚咚咚咚……

  “傩戏来啦!”

  “快看、快看!”

  维护秩序的乡兵嚷不过孩童们的尖叫声,罢了,只要不出踩踏事,今天可不兴训斥百姓。

  傩鼓驱疫者皆戴面具,有的头戴皮冠。队伍里蹦跳最欢快的,大多为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的侲僮,均是从县里、三乡选出的伶俐孩子。壮年者则有县吏、乡吏、乡兵中的勇者。执戈扬盾的面具人不时喊“傩”,白衣绘彩、朱发者则边行走边甩麻鞭,另有执桃弓、苇矢者,洒赤豆与五谷者。

  而这时数千里之外的辽东郡、玄菟郡、不咸山防戍营,分三面向丸都山发动了进攻。

  平地起炸雷,轰开了高句丽国的几处城墙,大晋自武帝时期就养精蓄锐,今朝终于以莽推横扫之势,一举攻至山腹处的宫殿!高句丽王乙弗被俘。

  “天谴高句丽!”

  “天雷破城!”

  “天助大晋!”

  铁蹄裹挟的各种口号,对高句丽守城兵的全部处死之策,掩盖了火雷新器的初次使用。但新云梯、新飞桥、飞辕车、链枷锤等以前从未出现的兵械、兵器,还是被各路谍人发现。

  一月扶余县再传捷报。

  二月春风似剪刀。

  三月末。

  辽东郡沓津县西南,潮水一波一波拍击海岸,据说明年会开通至东莱郡的民用渡船,但传言嘛,是真是假不好说。

  桓真一身布衣,做普通农家郎打扮,他所在斥候小队的伙伴有装成工匠的、有装成货郎的,散在周围侦查。

  半月前,桓真执行任务时,用铁丸射瞎一谍兵的眼,生擒。谁知道此人是马韩一部落渠帅的亲弟,此部落用重金把人赎走,这种部落不在明面上犯大晋,私下却会追杀桓真,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