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鱼
“视如己出?”
姜狸感觉到后背嗖地窜上一股寒气。
在徒弟那种危险至极的目光当中,狸奶奶开始坐立不安:
“哎呀,师尊年纪大了,坐一会儿就开始腰疼了。”
“不行了,要退场了。”
玉浮生盯着她。
姜狸是个并不喜欢改变的人,她在试图维持现状、把一切拖回应有的、她能够感觉到安全感的舒适区,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生、什么都不要改变。
——已经发生过的也最好永远不要被揭露。
而玉浮生用行动告诉了她:想都不要想。
在狸奶奶站起来的下一秒,一只玉白修长的大手就搭住了她的肩。
轻轻地将她按回了座位上。
徒弟露出了那种二十四孝好徒儿的表情,微微俯身,体贴地问道:“师尊腰痛?”
她想要继续“师慈徒孝”,他倒不介意顺她的意。
姜狸浑身一个激灵。
因为徒弟的大手来到了姜狸的身后。
——穿过厚厚的大氅、扶住了她的腰。
二十四孝好徒儿的身高一米九几,压迫感是很强的。那只大手能够很轻易地掌住她的腰,他微微扶住了她,于是那种触感就清晰地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传递了过来。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徒弟区别于常人的体温,甚至他练剑时留下的薄茧隔着布料摩挲的触感。
姜狸不安地动了动,耳朵开始发热。
刚刚想要说点什么,徒弟已经先开口了,徒弟说他看过一本名叫《疏筋通脉》的医书。
如今师尊年纪大了,腰疼,有事弟子服其劳,都是他应该做的。
狸奶奶连忙说不不不不了,她怎么好意思麻烦小徒儿呢?
徒弟说:那怎么行呢?师尊腰痛,他于心不忍。
他的动作很规矩,是真的按照医术来。
但他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种奇怪的触感就从腰直蹿天灵盖。
徒弟微笑道:“师尊,放松点,下面还有人看着呢。”
姜狸:“……”
姜狸更加坐立难安了,既要“享受”徒儿的“服侍”,又要时不时不安地扫一眼下方的人。其实他们的位置很偏,他俯下身和师尊说话,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在交谈,冬天的大氅又很宽大,没人会注意到座位后的动静。
他的手骨节分明,用指关节揉捏的时候,不紧不慢,还会十分孝顺地询问师尊揉捏得舒不舒服,这个力度够不够?
姜狸的脸和耳朵都红得快要滴血,但她在装慈爱,还必须回答徒弟。
被小辈揉揉腰捶捶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在她的心里,徒弟已经不是小辈了,她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把他当做小孩去漠视了。
可是姜狸还在嘴硬,还在不愿意承认。
突然,徒弟问:
“师尊,你不是说将我视如己出么?”
“徒儿有个疑问。”
姜狸装出不介意的样子,慈爱道:“徒儿啊,什么事呀?”
二十四孝好徒弟碧绿色的眸子眯起,扫过她快要端不稳的茶杯,毕恭毕敬道:
“那,昨天晚上,您那么生气,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狸心里有鬼。她先误会徒弟想着她做不轨之事,这件事本来就有点难以启齿,本以为昨天那个乌龙过去了就过去了,谁知道徒弟竟然知道了!
他竟然还揭穿了!还要和她解释!
姜狸:“……”
姜狸:啊!啊啊啊啊!!
脆弱的“视若己出”立马被风一吹就戳破了,碎得漫天飘零,渣渣都不剩下。
见到师尊开始手抖了,他微微一笑,打住了。
徒弟让她把茶水端稳一点,然后缓缓收回了手,很温驯地坐了回去。
徒弟还在时不时看她一眼,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但是怎么说?我没有误会你在想着我**?还是我没有生气?
姜狸再也坐不住了,她趁着徒弟低头喝茶的功夫,跑得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
姜狸在明镜斋转来转去,转了好多个圈。
转到了大师姐问她是不是吃了个陀螺?
姜狸往师姐旁边一坐,问师姐,要是徒弟不听话怎么办?
对此,大师姐只有一个字:罚。
姜狸说:那如果她有点心虚呢?
大师姐看了她一眼,告诉姜狸正确的为师之道:千错万错都是徒弟的错,师尊怎么会有错?徒弟要反驳,就往死里打。
姜狸顿时有种被菩萨点化的感觉。
姜狸朝着大师姐合掌拜拜,转头就朝着刑堂去了。
姜狸罚徒弟,一来希望让徒弟永远不要提起那件事,可以封口;二来可以打压一下虎崽最近越发嚣张的气焰。
她一踏进了刑堂,徒弟就看见了她,刚刚想要朝着她走过来。
姜狸大喝一声:“玉浮生,你给我站住!”
他还真的乖乖站住了。
姜狸绕着徒弟转了两圈,想让他在外面罚站、或者揍几下。鹅峮似而儿弍五九一嘶7但是徒弟到底不是个臭小鬼了,是已经主事的人了,当着底下人的面,姜狸总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姜狸想了想,决定让虎崽面壁思过。
并且把“尊师重道”四个字罚抄一千遍。
——理由是他今天的态度很不恭敬。
姜狸问他有没有意见。
问话的时候,她一直提防着他反驳:
毕竟虎崽长大了,可没有小时候那么听话了。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徒弟恭恭敬敬地一揖:“师尊教训的是。”
徒弟罚抄去了。
姜狸坐在一边喝茶,很是满意地打量着徒儿。
一切都好像是回到了虎崽小时候,他坐在对面老老实实写她布置的功课。
瞧瞧,多乖巧?
见徒儿罚抄了一会儿,姜狸凑过去检查。
姜狸决定只要发现一个字不工整,她就可以再找机会罚他了。
但是,虎崽做事实在严谨,每个字都端正漂亮。
姜狸找不到训斥徒弟的借口,只好借题发挥,开始给他讲“尊师重道”的道理。
这一切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
姜狸注意到,徒弟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耳垂上的那颗小痣。
她摸了摸耳朵,他就从善如流地移开了视线。
姜狸松了一口气。
徒弟乖乖地听着她的教导。
高大的徒儿笼着自己的师尊,漫不经心想着将她推倒在案几上、覆住她的手指是如何的光景。
她问他听明白了没有。
他终于移开视线,看着她的唇,乖乖点头说好。
因为徒弟的态度还算是乖巧,姜狸镇定了下来,找回了当师尊的从容。
这时,徒弟不徐不疾地开口,危险的音色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师尊,你白天这样罚我,你就不怕我夜里怀恨在心?”
姜狸上下打量了一下徒弟。
姜狸:“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哈,你怀恨在心,又怎样?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姜狸仍对徒弟那个“怀恨在心”产生了一点疑虑,她疑神疑鬼了一会儿。
最后觉得徒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故布疑云。
姜狸在香熏炉里加了一片香片,悠哉悠哉地躺回了摇椅上,把手边的书翻开一看:
《第四十一回:白天罚徒弟,夜里徒弟罚》
姜狸缓缓地关上了话本。
“……”
姜狸开始头顶冒烟。
摇椅上的姜狸变成了只沸腾的开水壶。
但因为之前有过误会的前车之鉴,姜狸无数次偷瞄徒弟,愣是不好直接质问,万一真的是个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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