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143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祝缨一看位置,再看看人,心道:狗日的,我排最后啊?

  又看看小厮,心说:小王八蛋,你刚才拿话糊弄我。

  她刚坐下,郑熹就过来了,身后跟着甘泽和陆超。他一来,众人都起身。郑熹含笑坐下,道:“都坐,不必拘泥,都认识了吗?”

  那是不认识的!

  郑熹就给介绍了一个,左手依次是郑熹的族弟郑奕、翰林蔺振、御史姜植——后两个是考进士科的。祝缨以前是土鳖一个,现在也跟仕林不熟,所以不知其名。

  右手第二个,也就是祝缨旁边是校尉温岳,温岳他爹是郑侯的老部下。

  比较令人惊讶的是邵书新,这货居然不是普通的账房,两年不见,他在户部都干到员外郎了!虽说品级与祝缨差不多,但是人家是度支,感觉比自己这个抓贼的强太多了。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跟大理寺当账房的。

  所有的名字报出来后,只有郑奕因为“郑”字多吸引了一点目光,其他人就平平了。

  六个人里,只有祝缨在京城有一点稀薄的小名气,一部分是来自于龚案,那是两年前了,大家说她为人善良、腼腆、好说话,然后也就忘差不多了。另一部分是来自最近,因为王云鹤,说她应该品性不错是个好人,王云鹤才会见她,京兆府衙也说,她破案上有点本事。最后还有一点零星的名气来自花街,说她不作践人。怜香惜玉说不上,就是,人挺好。

  郑熹却很满意这几个人,一眼看下去,年轻、端正,很好!

  他说:“有些日子没聚啦,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来!”

  远处细乐响起,酒馔陆续上来,郑熹特意嘱咐:“给三郎上茶,他喝不了酒。”然后又对蔺、姜二人说:“该休息的时候也该休息。认识认识新朋友。”

  他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仿佛就是找几个人来随便过个节,介绍几个人认识“多多亲近”。众人走时,又给各人准备了一份节礼,表礼四端,另有金银等物。

  出了门,别人都有小厮跟着,只有祝缨自己抱着东西,后面甘泽跑了出来说:“我送你回家。”

第92章 做官

  在府里有小厮捧着东西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府门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祝缨这儿的东西多不多、少不少的,拿是拿得动的,要是给她根扁担,她还能担着飞奔呢。只是不雅相,叫人看着了,多事的给她弹一本,就能收获人生出的第一本弹章了。只好预备转个弯,看能不能雇辆车或者雇头驴。

  甘泽的到来解了她一大难。

  她笑道:“你来得可太好啦!帮我叫个车吧。”

  甘泽雇车的当口,别人已经过来道别了,六个人,五个跟着小厮,就她单蹦个儿。其他几人也不特意说这个,只拱手道别。祝缨手里拿着东西还不方便,幸而甘泽回来得及时,给她接了。

  祝缨这才得以与五人有礼道别。另五人各有车马,祝缨的车雇来了,总算也没失场面。东西放上了车,祝缨对甘泽道:“我这就回去啦,你也赶紧回去吧,别郑大人找不着人。”

  甘泽却坐上了车,说:“我送你回去。今天我是有假的,有事才多来伺候一程。”

  车子动了,祝缨道:“过节时正忙,你这请假又不是、当值又不是,怎么了?”

  甘泽道:“我来散帖子。”

  “咦?”

  甘泽道:“我要成亲了。”

  “恭喜恭喜,怎么之前一点儿风都没听过?陆二也不告诉我。”

  甘泽道:“家里爹娘给定的,我也才知道没多久,他们又要操持,差不多了才告诉我。府里体恤下人,许我这些日子略宽松些。”

  祝缨把手一伸:“我的帖子呢?”

  甘泽也笑,从怀里掏了一张红色的喜帖来递给祝缨,祝缨也不看就塞进袖子里,问:“正日子在哪天?在哪儿吃席?”

  “写着呢。”甘泽说。

  祝缨新家离郑府比以前近不少,不多会儿就到了,祝缨要付钱,甘泽说:“已经付啦。”

  家里三人出去看龙舟了,祝缨开了门,请他去坐,甘泽抱着祝缨那一份子节礼进了门。俩人到祝缨的房里坐下,祝缨从窠子里倒了杯茶,顺手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一边桌子上,说:“坐。还没说新娘子是哪儿的人呢?”

  甘泽道:“就京城周围的人。本是高攀不上的,不过因传闻要采选宫女,他们急着嫁女,我才能娶得到她。”

  祝缨一听就知道了,甘泽这也是豪门仆人娶了外面平民百姓家的女儿。采选的消息祝缨也稍有耳闻,不过她问了杨六郎,杨六郎说这事儿并不是真的,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促成了甘泽的一段婚姻。

  她说:“新娘子愿意就成。”

  甘泽笑笑:“是。我也听说仿佛没有采选的事儿,女家着急,就怕有个万一。进了宫里多少年见不着亲人不说,前程也不一定。虽也有些有志气的进去,有旁的法子的都想躲上一躲。”

  祝缨道:“无论如何,是件喜事。”

  宫中采选这事儿跟祝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她家里四口就没一个能跟这个沾上边的。街坊家里也跟这个没什么关系,平日里邻居说这件事时口气都轻松的,可见并不是什么美差。不想进宫的人,能够躲开了这一件事,那是挺不错的。

  甘泽笑笑,犹豫了一下,道:“因熟些,我有些话三郎听着觉得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当我没说吧。”

  祝缨给他续茶:“你说。咱们还用吞吞吐吐的么?”

  甘泽道:“今天这事儿吧……三郎还是上点心。我知道三郎一向有主见,不过,时候变了。”

  祝缨点点头:“嗯,今天几位都是能人。”别人她不太清楚,邵书新的本事她是知道的。邵书新做事很平实,嘴严,账做得不说天衣无缝吧,从账面上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甘泽道:“三郎如今是官儿了,我依旧是个仆人,毕竟跟七郎看得久了——三郎,场面该撑还是要撑的。譬如今天,你有个小幺儿就比没有强。府里,侯府,夫人是郡主,也讲点架子的。你再有本事,合群一点也比不合群要便利些。你有事,也要有几个能指使跑腿的不是?”

  祝缨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没使唤过人,弄个人到家里来,是要住进来的。总得小心一点。”

  “是得防着小人,多少人就是才一发达就大大咧咧,好些人都是叫不可靠的下人给弄坏了事儿的,”甘泽喝完了最后一口茶,说,“嗐,不知怎么的,这就多了嘴。反正,你是官儿了,还不嫌弃我们这些微末时的朋友,我们心里也高兴。可你的架子也要有,别叫人小瞧了。人是胆气的东西,一开始见你有架子就敬你,往后事事都顺,一开始觉得你好欺负,他就总给你添乱,麻烦。我也是个小人物,最知道这些小人物的心,你当心。”

  祝缨道:“多谢你提醒,我明白了。只是他们几位的底细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人家能有什么样的排场。譬如那位郑公子,大人的兄弟,我的架子又怎么能摆得过?弄得四不像,反而不如我这样自在。”

  甘泽道:“你也不用与他比。就说蔺、姜二位,也是才入京没几年的,以前也是穷书生,现在孤身在京,也同你一样是赁房住的。温岳,我们以前见过的,比我们还小两岁,他爹跟着侯爷出征死在外面了,叔叔伯伯也看顾他、侯爷也栽培他,他长大一点也跟着七郎,七郎给他安排在禁军中,虽然在京中有房有地,他一个老母总病着,也是花钱得厉害,他是个孝子,也肯给母亲治病。他自己过得就节俭。邵先生,他以前年轻气盛,不幸栽了,上峰拿他填坑,官身都被剥了,家也抄了,是七郎捞的他,用了一阵儿,给安排进的户部。也没太多结余。

  你只与他们差不离就成啦,官儿总要有个官儿的样子才好,得有仆人有手下,事才能越做越大。你以后官儿大了,我们说起来脸上也光彩,有事也好求你。”

  祝缨听他说了这许多,已经有了点数了,笑道:“好,听你的。新郎倌儿,你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快接着送帖子去吧。到了正日子,我一准儿把全家都带上去吃酒。”

  甘泽豪气地说:“都来!叔婶也来,大姐也来!”

  祝缨将他送走,独个儿在屋里踱步,搭个架子这个事儿,她有点犯难。弄个生人到家里来,第一得可靠,第二要精明,否则跟着出去不会来事儿岂不要糟?太精明了也不好,她自己个儿还有些事儿不能叫人知道。

  祝缨捻了捻手指。

  …………

  后半晌的时候,那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回来了,一看门开着,张仙姑拍门:“老三,老三你回来了啊?”

  祝缨开了门,张仙姑道:“回来这么早?你没跟着郑大人看赛龙舟呐?”

  祝缨道:“啊,吃了饭就回来了,郑大人还给了些东西,都在我屋里。他能抽出这空就不错啦,不得陪他爹娘么?”不止是爹娘,怕不还得有个舅舅舅母之类的。

  张仙姑在外面买了几样时令的小玩艺儿也都抱到了祝缨屋子里,看祝缨带回来的东西。有上好的绸缎数匹、文房四宝、扇子、长命缕。扇子是把腰扇,张仙姑拿了一看,说:“比市面上卖得精巧多啦!”祝缨道:“我也能做!”张仙姑嗔道:“你现在还有功夫做这个?得空不得歇歇?”

  花姐把长命缕拿来看,说:“比我的手艺好。”张仙姑就说:“你俩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也不专一做这些事的,非要与别人糊口的本事比。我看你编的就很好!”

  花姐笑着对祝缨道:“长官赐的,还是戴上吧。”给祝缨在手腕上又系了一条。

  文房四宝当然还是祝缨的东西,花姐道:“都是好东西哩!你平日要不用,可以收起来,有大事的时候再使,或分出一点来送人,都是很好的。”

  只有几匹绸缎,祝缨说:“这个娘收了,给家里各人都再做一身衣裳。”祝大摸了一把,道:“真滑嘿!是好东西!”张仙姑道:“我算看明白了,都是好东西,我们使了怪可惜的,不如也留着,送礼也不丢人!”

  祝缨道:“做了吧,这样的料子说它好是真的好,但是你留两年它的纹样就不时兴了。穿出去也要叫人笑话。能穿得起这样料子的,都讲究这个。穿不起的,你穿给人看也没意思。”

  张仙姑道:“那行吧,就做了,可惜了。”

  还有些金银,也是铸成花样的。张仙姑道:“哎哟,大户人家真是什么都讲究,过年的时候你得的那些东西我就说,是好东西!哎哟,这可真是……”

  花姐却有些疑惑,端午确实是个节日,但是往年郑熹好像没这么过。她说:“这也,太厚了吧?”祝大道:“老三越来越出息了呗。”

  祝缨道:“今天跟别的几个人一同在郑大人面前吃酒,就这几个人。出来他们都有仆人跟着搬东西,甘大见我只有一个人就给我送回来了。且劝我,是该有个贴身仆人。”

  三人都很踌躇,祝大本来就觉得应该有一个仆人,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敢有。张仙姑是觉得不用仆人,家里有点儿活自己就能干了。花姐是自觉寄居在别人家里,且事也少,祝缨也不方便,不如不请仆人。

  现在祝缨提出来了,他们就把自己的想法放到一边。花姐问:“可是必得要个仆人了?也是,怎么也得有个跟出门儿的,你衙里有事,也好叫他回来传递消息。”

  祝缨道:“那就不如雇一男一女,也好帮你们做些家务。”

  张仙姑道:“人多眼杂,还要两个?这又要多少钱?才说家里没几个钱了呢。”

  祝缨道:“就算我想找,也得找得到合适的呀!”

  花姐低头想了一想,道:“要不,慢慢打听?又或者相熟人家有荐的也好。有些外放的人,赴任时有种种缘由致使仆人留京的也会想要去处的。”

  祝缨道:“也好,不急在此一时,先寻摸着,怕是不能一直没有人。”

  张仙姑等人就都留心。

  祝缨又说:“甘大要娶妻了,请咱们都去,帖子都给我了。”张仙姑与祝大都开怀,说:“那一定要去吃这个喜酒的。”花姐犹豫,说:“我一个寡妇去……”

  祝缨道:“那又怎样?还不是我姐姐?走!”

  花姐还犹豫,张仙姑和祝大都撺掇,她再一犹豫也就答应了:“哎!那咱们得备礼了。他相熟的人里有没有与你身份差不多的比着?”张仙姑道:“问问金大吧。”

  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祝缨把一小盒金银锞子拿着看了看,捏出两个说:“这两个穿个孔,好当个坠子。”张仙姑道:“打了孔怪可惜的,金匠还要偷金哩。”

  花姐道:“打个络子,网上了戴,我来弄。”

  张仙姑玉抱着绸缎收去自己房里箱子里锁上,不管祝缨这里的精致金银。花姐则留下来与祝缨算一算家里的账,因为要雇仆人。一男一女倒也使得,但是每年都是一笔支出,差不多的人家,一年给人家置办几身衣裳也是要的,还得管饭。还有住的地方,男仆可以住门房西间放杂物的地方,但是那里要先收拾一下。女仆,花姐就预备跟自己一个屋睡,再添张床的事儿。

  祝缨玩着手里的锞子,这一盒她没给张仙姑,张仙姑也不跟她要。祝缨对花姐道:“这也算是有钱了。”

  花姐道:“给你钱,就是要你办事的。你先前为他办的也不少,他也没亏待了你,这一次,究竟是……”她对官场上的事懂的不多,但是在冯府住过一阵子,毕竟是官宦人家,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

  祝缨道:“认认门儿,别拜错了,今天可没有金大哥。唔,郑大人船上,从此有我一个座儿了。”

  花姐道:“也不算坏事。怪不得今天又得了这些东西,又要雇仆人的。”

  祝缨道:“只这些东西他可支使不动这些人,你看看我,已是司直了。邵书新,前两年还是抄家时的账房,现在是员外郎了。旁人我估摸着也差不多。”

  花姐中肯地说:“哪有那么多的意气相投?这样就算不错啦,这官场上步步凶险,有人照应是很好的。你肯定行的。”

  祝缨笑道:“不行也得行呀!”她留了一部分锞子,将剩下的都给花姐,“接着买田吧,只要有合适的,你名下也买点,我名下也买点。”几十亩田光看产出是不少了,但是她是抽租的,又不想把佃户给饿死,佃户还一大家子要养活,到她手里的就不多了。她也知道,黑心财主收到四、五成地租的都不算最狠的,还得要佃户去家里干别的活,轮到她自己又不太下得去手。

  花姐最终是定了个两成的租子,要维持一家人现在的生活,主要还是指望祝缨的俸禄,以及偶尔得到的节赏之类。

  花姐收了,说:“好,忙完了喜酒我就再接着看田。有合适的好田,咱们也看一点儿?”

  祝缨道:“成。”

  …………

  仆人必须精挑细选,一时也没弄到。买田也很麻烦,也没有现成的。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现成的——官职。

  第二天早上,祝缨起床穿戴整齐,吃完了饭,又把腰扇别在了腰上才出门去应卯。

  到了大理寺,都是过完节的同僚,有人说着饭菜、有人说着龙舟的结果。祝缨听家里人说了两句“穿红的有人落水了”、“穿黄的最后那个猛子扎得漂亮”,就凭这两句,与同僚们聊了半天。

  聊到一半,杨六郎又来了。祝缨道:“你怎么总来呢?”杨六郎嘿嘿一笑:“你们这儿容易听到新奇的案子。”左司直道:“那你错了,近来风平浪静。”杨六郎道:“前阵儿不是还有周游的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