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708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陈萌少不得立规矩、问人事、严门禁,一□□完,再问一下京兆府的补贴,将账本收回来。

  到一个衙门,也就干这么几样。

  期间,并没有接到什么状子。

  陈萌来得很巧,正是官员考核的时候,他手里捏着官吏们的考核,比较轻松地拿捏住了大部分的人。

  时间进入十月,天气渐冷,有钱人家的屋子里开始烧起炭盘。陈萌渐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坐稳,叫来少尹与法曹,问道:“我到京兆府任上这些时日,为何不见状纸?”

  法曹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想是民风淳朴,无有斗讼之事。”

  放屁,陈萌心想,京城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那得是百姓不敢告状!我须得想个办法,拿几件案子立一立威才好!

  于是陈萌道:“贴出告示出,本府坐衙理事!凡有冤案,只管诉来!”

  “是。”

  陈萌知道,上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要他如王云鹤当初那样,他也是做不到的。譬如安仁公主,王云鹤硬扛,他就得再顾忌一下,这个是太子妃的祖母。他也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凡涉人命的,我都严管,其他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把这条线划下来,自觉是能够做得到,当晚,安心睡了一觉。

  连着两天,京城的百姓都在观望。

  陈萌镇定地去上朝,今日朝上无事发生,陈萌还惦记着今天有没有收到状子,散朝之后就要走。半途被冷云叫住了,冷云给了他一张请柬。

  陈萌有些惊讶,打开了一看,却是冷侯要做寿,日子定在半个月后。冷侯休致之后的第一次生日,陈萌道:“我必是去的。”

  冷云笑道:“那就恭候大驾啦!”

  这样的人家做寿,一般要连做三日,陈萌被安排在第一天,到了正日子,他到了一看,有一部分熟人,祝缨并不在其中。他便问冷云:“三郎没来?不应该呀。”

  冷云道:“人有些多,也不好都铺开了,就匀做三日。他是明天来。”

  ……——

  祝缨是被特意排在第二天的。

  去探病没有见到人,祝缨又等了三天,再往冷家去了一次。

  这一次,冷家门前的人少了许多,祝缨顺利地见到了冷侯。

  冷侯斜躺在一张榻上,一个丫环跪在踏脚上给他捶腿。祝缨一进来,他就让丫环退下去,趿着鞋站了起来:“你还又来了!”

  一旁冷云撇嘴道:“来看您还不好?”

  冷侯作势要打,冷云抽搐了一下,又恢复了从容:“咳咳!从小玩到大,您现在还这么玩,累不累呀?三郎来了,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不成么?”

  宾主坐下,祝缨又询问了冷侯的身体:“您这休致也太突然了。”

  冷侯摇了摇头,道:“瓜熟蒂落,再不识趣,被人赶着走就难看啦。王云鹤有那样好的名声,他能顶得住,我可不行。”

  说到王云鹤,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下,祝缨道:“看到您康健,我也就放心了。我知道出去之后该怎么说。”

  冷侯笑道:“我都休致了,还用怎么说呢?对了,帖子呢?拿来!”

  冷云拿了个请柬出来给祝缨:“一定要来呀!等着你的寿礼呢!”

  却是冷侯要做寿。

  祝缨道:“我必是来的!”

  到了正日子的时候,祝缨心情正不错——她把来年的预算给做出来了,给各州分的配额也分好了。

  在与刺史们讨价还价之前,吃一顿好的,挺好。

  到了冷侯府上,祝缨发现郑熹也来了,此外如御史王大夫、禁军里的叶将军、柴令远的叔叔柴光禄、工部的阮尚书、大理寺少卿林赞陪着一位林侍郎、司农寺的阳司农,等等,这些人,彼此之间互相有姻亲关系,最多拐上三道,便能扯上亲戚关系。

  冷云将她拉到前面,与这些人在一处,笑道:“都是熟人吧?”

  祝缨左右看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道:“朝上常见,倒比在宫中自在。”

  郑熹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让她过来坐下,笑道:“就是为了这一个自在。”

  冷侯道:“既然自在,就该多聚一聚。你不算,他们这些人,须得轮流做东。”

  上面几席坐的是这些人,再往下,冷云的儿子们陪着一些年纪相仿的人,郑川算得上是他们中的一个人物。

  祝缨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又不那么突兀。祝缨自入仕以来,身边的同僚,便有三分之一出自这些人家,另外还有四分之一是时、姚、钟等姓氏,剩下的才轮到一些其他出身的人。

  到得现在,与她地位差不多的人里,有一半出自这些人家。如果算上陈、施、姚等人,总数达到了三分之一。

  祝缨没有亲族、没有子女、没有姻亲,但由郑熹引入。不将她视作自己人似乎说不过去。

  郑熹等人为冷侯祝寿,冷侯也就坐着受了,道:“我与你们的父辈操劳了一辈子,该歇一歇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当做忠臣,做些对陛下好的事情,不要事事都让陛下操心。”

  众人都起身,一齐饮了这杯寿酒。

  接着,歌舞上来了,冷侯不再说其他,或受些奉承,或讲几句笑话,或回忆一下某人小时候的趣事。

  郑熹坐不久,歌舞上来的时候,他便告辞而去,冷云将他送走。

  祝缨倒是坐到了最后,仿佛只是一个后辈给前辈祝寿。

  …………

  自那日起,也不见大家做了什么,但见整个朝堂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各地刺史可陆续到京了,他们先要“交功课”,且还不到讨论预算的时候,祝缨还没到最紧张的时候。

  这一天祝缨从宫里回到自己家,远远地看到祝文站在街口,出头露脑地张望。祝缨快催了几下马——祝文这个样子不太对,他一向稳重,现在这个样子必是有事发生了。

  拐过弯,祝文跑了过来:“大人,郑相公来了。”

  祝缨道:“他说什么了吗?”

  郑熹不在家里守孝,到她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祝文摇头道:“没有,就说来看看您。林风、小妹陪着他在厅上喝茶呢。”

  祝缨道:“走!”

  到了门口,看到了郑府的车马,祝缨跳下马来,对郑府的马夫、随从点点头。对祝文道:“怎么不招待?”

  那人笑道:“好叫大人知道,他们几个已经进去了,我是今天当着留在外面头马的。”

  祝缨道:“那也上壶热茶。”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郑熹此时又在与祝青君说话,他对林风、苏喆还算认识,对祝青君就比较好奇了。祝青君放在郑熹面前就算是个“其貌不扬”,不过既然是祝缨认为可以做校尉的,郑熹就要多问几句:“你是哪里人呀?家里还有谁?想家了吗?”

  祝青君道:“家里早就没人了,遇到了大人,才有一口饭吃。”

  听到脚步声,祝青君往后退了退,苏喆等人都起身。祝缨看郑熹一身素服,很是从容,道:“您怎么来了?有事,叫人来说一声就得。”

  郑熹道:“那怎么成呢?要紧的事,还是亲自来一趟的好。自你搬家,我还没来过呢,不带我看一看你的书房吗?”

  “请。”祝缨对身侧摆了摆手,苏喆等人都没跟上来。

  两人到了祝缨的书房,她的书房里如今已搜罗了许多的书籍,仆人点上灯,上了茶,又垂手退了出去。

  两人坐下,郑熹看书房陈设并不讲究,道:“你对自己还是这么不上心。那边桌子太呆板了,上次那对彝器往上一摆,不是好看多了?”

  祝缨道:“收库里了,让他们找去。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还以为您这几天不好动弹呢。”

  郑熹道:“我又不是在家里坐牢了!”

  “这话可不好听,”祝缨说,“那您这是?”

  郑熹道:“大郎不能给你,既然说要学习庶务,索性做得痛快一些。我给他安排到地方上去,认认真真地任一任地方!不要去过于富庶之地,那样履历光鲜、一路顺遂,却难学得到东西。走得太远,我又不放心,我想,让他去北地。”

  他认真地看着祝缨,当年,祝缨去福禄县的时候他就是不乐意的。但是从祝缨的经历来看,去一个比较艰苦的地方,确实能够磨炼人。

  祝缨道:“三年恐怕不够,刚咂摸出味儿,就回来了。洗不去娇贵习气。”

  “好,就听你的,”郑熹说,“但是北地很大,去哪里更合适呢?”

  祝缨道:“如果说北地的话,刺史,他还差一点资历,县令又不合他的身份,知府就挺好。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适合他。”

  这个地方是比较好的,现任的知府是祝缨比较看好的,还想给升一升呢,正好升了这个,给郑川腾个位置,让郑熹出力、兼郑熹的人情。这个知府下面有三个县,其中一个县令又是梧州官学生出身。

  这样,做知府的郑川手下也算有“自己人”,不至于完全悬在空中,会有人告诉他下面的实情。三个县令的出身也不一样,打架也是会有的,让他们闹一闹郑川,也没什么不好。

  上面的刺史是阳刺史,是原来的御史大夫阳大夫的族人,阳家与郑家也是熟人。

  祝缨道:“我在北地的时候,摸过一次底,人口、土地、士女,都是有数的。大郎启程前,我让他们收拾出来,他也好有个数。”

  郑熹拍板,道:“好!都依你的安排!”

  祝缨道:“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了。”

  郑熹轻笑一声:“你现在再提醒,是不是晚了点儿?功臣,原本也不是奴才!我带出来的人,也别去做奴才!”

  “是。”

  郑熹道:“朝上,你多盯着些。十三郎他们,生来富贵,傲气凌人,易被激怒。”

  “好。”

  郑熹又叮嘱了祝缨几句,并不在祝家吃饭,又回到郑府继续过着“隐居”的生活去了。

  …………

  祝缨本以为接下来最需要注意的是让郑奕等人冷静下来,王云鹤走了,他的徒子徒孙们没了靠山,以郑奕等人的脾气,不痛打落水狗才怪!

  岂料第二天的一件大事,却是有人状告郑奕他哥郑衍!

  陈萌如愿收到了状纸,也不是人命案,却将他的手给烫着了。

  一对老夫妇,到了京兆府,状告郑衍酒后无德,调戏了他们的女儿。酒醒之后,派人扔下了一担子“彩礼”,把人女儿抢进府里了。老夫妇去要人,还被府里的奴才打了一顿。

  陈萌头上开始冒汗,强行道:“传郑衍。”

  郑衍是不用亲自到堂的,来的是他的管家,拿着他的帖子过来。据管家说,这是一家开小酒馆的,郑衍不合酒醉,但是看到醉汉你不躲,必也是“心悦”郑衍。

  这是一桩风流美事。郑衍后来也补了礼物,还有文书,上面有女儿父亲的的红手印呢。如今必是被挑唆,想要讹钱的!

  老夫妇却是一步一磕头:“只有这一个女儿,想养大了她坐产招婿,谁个舍得将她送到那深宅大院里做囚徒?”

  陈萌心头一震。

  郑家的拿出文书证据,老夫妇就说:“是他们按着我们的手拓的印儿。”

  郑家便说:“文书都不能做凭证了,还有什么是可信的?老贼空口编造的就可信吗?”

  陈萌将双方收押,却又派自己的家丁暗中打探。发现老夫妇店中的小伙计在大牢外焦急地打点关系求见老夫妇,陈家家丁套话,得知女孩子被调戏强抢是实。

  陈萌仍有疑虑:一般百姓没有这么大胆子告的。他派人盯着小伙计,果然见有个书生打扮的人与小伙计耳语。

  陈萌下令将书生带进府里盘问,书生也是有骨气:“您出的告示我认得字,郑家犯了法。怎么审,在您。”

  教唆是有人教唆,犯法是真的犯法。今日才知当年外放,父亲为他顶了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