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819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苏喆大喜:“多谢姑姑。”

  花姐道:“青君说也是今天回来,这会儿怕是快到了,你们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吧?到时候熟人一见面,心就安了。”

  “她要回来了?我去迎一迎她。”苏喆识趣离开。

  花姐也很快去找到了祝缨,如此这般一说:“看来,她们心里也不安呐!你是不是要安抚一下?还有路果他们,要怎么弹压一下才好,你与阿苏家,都有些惯着他了。丹青多好的一个孩子,他就那样对女儿,丹青也是,亲爹也不能不要了,唉。”

  祝缨道:“安抚?怎么安抚呐?有些话现在不能说。”

  “怎么?”

  “空口许诺是无用的,要么见到利益要么见到威慑。

  我现在有什么?朝廷已经不是站在我的背后当靠山了,有些人不在背后捅我刀子就不错了。

  我有的,不过是手里这个别业,那边一个甘县,项乐、青君她们才将将稳住,又有西卡的骚扰。满打满算,不过是一个半县的实力。阿苏家,苏鸣鸾经营二十余年,根基比我牢靠。再加上其他几县,我这个刺史能调动的还不如山下一个吉远知府哩!说什么都是空的。

  我现在就盯着那些新兵,盯着青君,也许还有丹青,只有练兵,练出五千能用的兵,再打下两、三个县的地盘。就盼着明春能有几个能干的人愿意到梧州来帮我,帮我治理好新打下的地方。

  到时候,安抚也好、震慑也罢,说出来的话才能顶用。没有比他们任两个县加起来还强的兵、还多的钱粮,这些羁縻县就不止对朝廷是羁縻县,对我也是羁縻县。这可不成!我要的是真正的令行禁止。”

  “这可真是……那要自己人对付自己人么?”

  “不一定,但要有准备。要想不动刀兵,就要有威慑力,至少让路果、喜金不敢。这几天苏家母女、孔雀和丹青,我都不能让她们双方碰面,对一个说的话,绝不能让另一方知道。”

  “你也太难了。可是,只凭武力的威慑,恐怕也非长久之策吧?还有,盐场,路果、喜金两家的百姓,怎么办?”

  祝缨道:“不止是盐,还有铜、有朱砂……”

  “那不是他们两家的出产?”

  祝缨道:“铜矿是一定要拿下的,要在我自己的手里。想要从州里的盐场分成,铜矿也得跟州里分成。”

  “为什么?”

  “铜钱。”

  “啊?”

  “这几天对账,收的税除了粮、布之外,就是土产,梧州不铸钱,但是与山外的交易要用到铜钱。铸钱是很重要的。市面上还有□□……”

  花姐是个管家的人,还管过别业不短的时间,此时却听得有点糊涂了:“什么?”

  祝缨道:“钱粮钱粮,钱与粮,其实是一样重要的。非得能自己铸钱不可!否则,朝廷要整治梧州,可太容易了。”

  花姐这句听明白了,道:“那就干!”

  “还早,新军未成,所以我需要盐场的盐换钱养兵先。三年,至少三年。”

  “我看行!”花姐毫不犹豫地说,“你已经把前路都想好了,那就走下去。小妹那儿,我也不说这些,只说你不会对不起她们,成不成?”

  祝缨道:“当然成。”

第464章 学生

  花姐是个温柔而守信的人,既说了要为苏喆探问,当晚就要给苏喆一个答复。这个答复也不能算是谎话,却有一点点隐瞒的成份,为此,花姐回房对着镜子演练了一下表情。

  练了三遍,觉得可以了,正要出门找苏喆,苏喆接着了祝青君,两个姑娘一同来看花姐。

  花姐问祝青君:“见过你老师了吗?”

  祝青君笑道:“见过大人了,您也是我老师。”

  花姐看看她身上,道:“去换身衣裳,给你准备了新鞋子,那个穿着舒服。”

  “我初一再穿。”

  “初一有初一的。”

  祝青君留意到苏喆不说话也不走,顺着花姐的话道:“那我去换了。小妹,你……”

  “我陪姑姑说话。”

  祝青君转身离开,花姐向苏喆转达了祝缨的意思。

  苏喆听后卸下心头大石,笑道:“谢谢姑姑。”

  花姐道:“她一向待你们不薄,不会苛责的。”

  苏喆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家里因为忧惧再犯更大的错。本来处得好好的,何苦因为一件不大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姥一向有信誉,她既有话,我也可以让家里放心,从此消去芥蒂,依旧好好过活。只是要姥去做恶人,来与舅公他们斗法了。”

  花姐道:“她呀,看起来一生顺遂、人人羡慕,我却知道她这些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只有做得辛苦,才能看起来轻松惬意。就是令堂与你,外人看起来又何尝不觉得你们志得意满、风光无限?可其中的难处,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呢?”

  一席话说得苏喆心里又温暖又酸涩,对花姐道:“我去同阿妈说。”语毕,逃也似地离开了。

  从后宅走回客房,苏喆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推开门,对孔雀点了点头,苏喆已经能正常的说话了。

  苏鸣鸾问道:“怎么了?”

  苏喆道:“姥不会继续追究的,我央姑姑问的。”

  苏鸣鸾道:“是她问的,那就差不多了。”

  苏喆道:“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也都是马后炮,不过,从此以后收收心吧。姥是丞相,多少手段?只是不用,又不是不用,更不是不敢。只不过没有惹急了她罢了。”

  孔雀道:“是我的错。”

  苏鸣鸾摆了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姥在,是一种做法,不在,又是一种做法。咱们出力得多,其他几家凭空白占,就是不行。你记着,咱们与姥的身份不一样,姥可以宽容,咱们不行!”

  苏喆道:“我懂。那接下来呢?阿妈想怎么做?”

  “再看一看吧。”

  苏喆道:“梧州眼下这般,说一盘散沙是冤枉了,要说众志成城也是胡扯,又偏僻又穷困,想要不被欺负,就得一心听一个有能为的人的话。我在京城这些年看着,朝廷里面傻子可也不少,却总是能镇压四方,就因为集天下之力。只有整个梧州好了,咱们才能一起好。”

  苏鸣鸾道:“你这格局是有了。”

  苏喆一笑。

  苏鸣鸾道:“依旧糊涂!梧州要好,自家也不能坏了!自家不好,你拿什么立足?这两条,哪一条都不能短了。”

  苏喆道:“出多少力、领多少赏,要想在梧州执事,就不能同舅公他们一样。”

  苏鸣鸾道:“哪个要你同他们一样来的?我只要你别把底都交出去!姥是好,公正,然后呢?我与她年纪相仿,你已经是下一代了!我有你,姥有谁?你怎么与接掌她基业的人相处?还是说,你看着那个能够镇压四方的朝廷,会派一个好人来管梧州?”

  “这……”

  苏鸣鸾道:“慢慢想,但这件事不可马上就问姥!这样的事,不要轻易说出口。就像皇帝立太子,皇帝有几个儿子摆在前面,姥没有孩子。还是你要去争这个位子?”

  苏喆木木怔怔地,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苏鸣鸾叹了口气,道:“你慢慢想。再过几年,我恐怕也要找个机会向她提上一提了。”

  苏喆本是为了宽心而来,不想与盐场而生的芥蒂相比,亲娘又反手给了她一个更堵心的问题让她去思考。

  苏鸣鸾倒淡定:“洗洗睡吧,又不是这一天能解决的事儿。”

  ……

  苏喆将这份心事压到了心底,又带到了第二天。偏偏第二天离新年更近了,山城更热闹了——山下又来人了。

  临近新年,除了五县的县令头人们,山外的士绅们也提前进山拜年来了。自去年拜年之后,祝缨人不往山外去,吉远府的士绅却偶有借贸易之名进山拜访的。

  苏喆看着这眼前的热闹,心情愈发的坏了。祝青君见了,问道:“怎么了?”

  苏喆道:“一个个的,姥才回来的时候,看他们迎接的样子,还算有良心。这才多久呢?就心怀鬼胎,想要占便宜了。”

  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山中头人又何尝不是如此?顿时有些索然无味。她不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女,于权谋、心机也颇有一点涉猎,只是之前心机城府都是用来观察、应付别人,如今自己、祝缨、母亲等都搅在了一起,顿时不是滋味了起来。

  祝青君倒看得开:“人不都是这样么?能有心迎接,已是不错啦,只不过人吃五谷杂粮,人间烟火,又怎么会只有温馨?烧火的柴谁去打?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打柴的人烤不烤得上火?会不会累?会不会在山上跌伤了、遇到野兽被吃了?咱们只凭自己的心。”

  苏喆有些感慨地说:“我真羡慕你啊!”

  祝青君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头人的女儿、未来的头人,实在不知道自己一个奴隶出身的,有什么值得她羡慕的。若说在北地、西陲,祝缨还顾及苏喆的安全不让她涉险,回到梧州之后,苏喆也有了施展的机会。

  苏喆想的却是,祝青君是不需要去平衡本家与梧州关系的。

  两人窃窃私语,那一边,拜早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士绅们又献上了礼物,路丹青接了礼单递给祝缨,又退到了一边。趁别人不注意,也溜了过来,小声说:“看见了吗?礼物比去年还要丰厚。”

  “咦?”

  “我摸过单子了,纸比去年多。早起出去,看到箱子也比以前的多。”

  苏喆低声道:“姥一回来,甘县就被纳入囊中,这些人,也是看人下菜碟呢。即使是姥,偏安一隅与开拓得到的孝敬也不一样呢。”哎呀,又想起来头人们也差不多是这样,她更心烦了。

  路丹青道:“人可真是奇怪的东西。”

  女孩子们小声叽咕,说着奇霞语,不时往上首瞥一眼。忽然,祝青君碰了碰两人:“哎,有情况。”

  三人一同看上去,只听祝缨问:“阿同还好吗?”

  顾翁恭敬地道:“常思念大人。”

  祝青君撇撇嘴,又听几个士绅也附和,说他们家的子弟也写信回家,让家人代为致意。这多出来的礼物,既有士绅们见风给涨的,也有这些子弟托人捎带回来的。因此才显得格外的丰厚。

  顾翁又奉上了一封厚厚的书信,路丹青中跑了过去,伸手要接,顾翁看了她一眼,路丹青与他瞪眼,顾翁败下阵来,将信放到了她的手上。路丹青再将信拿给祝缨。

  祝缨接了信,也不当面拆,又问了顾翁家中情形,得知那位老顾翁依旧是病体支离,又是一番慰问。赵苏去京城了,赵娘子夫妻二人充当了一个圆场的角色,道是新年必有新气象,不必伤感。

  众人才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祝缨设宴款待众人。

  待到宴散,祝缨要回书房处理事务,苏鸣鸾与孔雀又来找她说话。

  祝缨将裁纸刀放回了桌上,道:“坐。怎么?”

  苏鸣鸾道:“是为盐场的事。姥说要派一个人帮帮孔雀,不知是谁?也好趁如今孔雀也在,好同他讲一讲盐场的事,过完年,她就要回盐场去了。”

  祝缨想了一下,道:“就明月、明珠她们两个再带几个学徒吧。青叶,把她们请过来。”

  须臾,两个明来了,都是年轻姑娘,长得端正,在祝缨面前乖巧可爱。

  祝缨道:“要派你们的差了。过完年,你们就随你们这位孔雀姐姐去盐场帮忙。小妹,你看她们怎么样?”

  两人忙看向苏鸣鸾,向她点头致意。

  明月、明珠看着都是“明”字辈的,却又不是一个来历,俩姑娘都跟着姓祝,明月是山间逃亡家的孩子,名字倒是父母起的,然后全家都改姓祝了。明珠则是索宁家的奴隶,原本的名字居然是也是“石头”,这在祝家算忌讳,祝缨就给她起了这个新名字。

  两人都是入选了祝府的随从,也曾随死了的祁泰学过些算术管账,也曾跟着侯五比划一手拳脚。虽不似苏喆、祝青君这般被祝缨、花姐放在身边随时指导,也是伶俐姑娘。

  祝缨手下缺人手,俩姑娘虽然才二十出头,已经开始带学徒了。

  苏鸣鸾心道:姥的心腹我都熟悉,她二人以前并不受重用,可见姥对我也是留了余地的。

  当下痛快地答应了。

  二人又与苏鸣鸾行礼,再向孔雀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