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小耳朵
崔舒若很快反应过来,李娇儿应当就是李三娘的闺名了。
没想到她嘴上不承认,一副不喜欢她勉为其难的样子,心思却单纯不坏。
崔舒若莞尔一笑,心里渐渐坚定,对后面要面对的一切没有那么怕了。
她预先知道历史,今晚齐国公一家都会被救下,而响马也不是真正的响马,是现如今的晋朝太子派出的禁卫假扮,他们不会随意奸淫掳掠,目的很清晰,是杀人灭口。
自己有乌鸦嘴的技能在,一定能护住其他人,还能为将来搏一搏富贵。
想到先前驾骏马疾驰而去,救下齐国公的齐平永,他将来会因为救命之恩,而被三朝皇帝善待,恩赏厚爱,崔舒若的一颗心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她也可以的!
心怀着如此心念,一直到钟宣节驾车从后门进了驿站。
前面已是杀声阵阵,一进来就能嗅到血腥味。
李三娘本是娇闺弱质的小娘子,哪见过这阵仗,还是崔舒若扶住她,才没叫她跌坐在地。
听着前头厮杀声不绝于耳,几人正商议着应该如何应对,救听见女眷们的惊呼声。
他们赶紧绕进去,就见到不知何时后院潜入了一部分响马,杀了护住女眷的几个护卫,正对着女眷大开杀戒。
而崔舒若傍晚见过的贵夫人将七八岁的稚儿紧紧抱在怀里,婢女们则护在夫人左右。
钟宣节几人已在和响马相搏,杀得难舍难分,崔舒若却瞧见贵夫人身后有一个响马悄悄靠近,举起了刀。
她大步向前,冲到贵夫人面前,把贵夫人往身后一拽,刚好响马的刀落下,惊慌下,贵夫人才瞧清身后的情形。
贵夫人来不及对崔舒若道谢,那响马的刀锋又利落的朝两人袭来,崔舒若忙道:“你刀挥得这样急,崴脚后必会砍在脖颈之上!”
【叮,功德值-10】
【目前剩余功德值293点!】
崔舒若的话音落下,就见那响马踩到散落在地上的筷子,脚一崴,刀脱了手,从半空落下,直接将他人首分离。
女眷足不出户,哪见过这等阵仗,惊呼一声,吓得不轻。
崔舒若却扶住贵妇人的手臂,将她和她怀里的小郎君紧紧护在怀里。可怜崔舒若看起来才不过十三四岁,娇弱年轻的小娘子,却能有这样的勇气,惹得夫人兵荒马乱的情形下,也不由得频频望向她。
当真是好一位有胆识的小娘子。
“夫人,响马既能绕到后院,恐怕是有备而来,不若您先随我离去,也免得再遇上响马突袭。”崔舒若面含担忧道。
贵夫人略一思索,还是推拒了崔舒若,“多谢小娘子好意,可我夫君在前头,我不能独自一人逃命。方才蒙小娘子大恩,救下我及幼子性命,若能脱困,他日必结草衔环报小娘子之恩。”
贵夫人看了眼尚还懵懂的幼子,被他黑白分明的双眼盯得心软,一咬牙含泪将他推向崔舒若,“我独舍不得幼子性命,他年幼无知,不该留此丧命,还请小娘子带他离去,将他送回并州刺史府。府中尚留有我二子,即便我身死,他们得知实情也必定会厚谢小娘子大恩。
求小娘子可怜竖子年幼!”
崔舒若来不及犹豫,贵夫人死活不肯走,她记得历史上的大齐开国皇帝的皇后并非原配,也许,眼前的夫人真的会葬身于此,可她却不能罔顾钟宣节和李三娘等人的性命于不顾。
她只好点头答应。
就在生离死别之际,外头的动静倏然一变,似乎是响马溃散?
眼见有转机,崔舒若急道:“响马乌合之众,许不止于此,夫人且再等等!”
果然,到了最后齐平永绕路从响马后方杀来,他神勇无比,一对黄金锏舞的虎虎生威,一锏便将一个贼人打下马,口吐鲜血。
这些响马本就是禁卫军假扮,想着杀人灭口,心虚得很,偏有气势旺盛齐平永在,东风压倒西风,士气一去,方寸大乱。
齐平永独独一人在后方杀贼,丝毫不惧,反而愈发畅快,他朗声道:“兀那小贼,竟敢杀人越货,吃你公爷一锏。
哈哈哈哈,今日都休得跑!”
齐国公又兼并州刺史,并州临近胡人,且他自幼跟着皇帝姨父上战场,精通排兵布阵之术,眼见有转机,立刻命人大喊,“凡有杀贼一人耳,赏银白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气倏然大振,他再带头杀贼,原本的境况由此逆转。
而杀贼正畅快的齐平永也发觉不对,响马和正经兵丁不管是路数还是兵器都不同,虽说为了假扮响马,这些人都换了服饰、兵器,可吃官家饭的总不一样。齐平永连杀十几人,发现所谓响马穿的靴子竟是厚底官靴,心顿时凉了一半。
他不是一般只懂好勇斗狠的匹夫,否则也不会策马绕路从响马后方杀入,顿时就猜到自己恐怕卷入了权贵纷争。
齐平永不过是前朝将领遗孤,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敢掺和。
而齐国公已经带人乘胜追击,将响马杀了个干净。
齐国公骑马追上来,想请恩人留下,齐平永却趁机策马向后奔去。齐国公紧追不舍,直追了许久,也不见齐平永回应,心里就猜到了缘由。
果然,他再一次请恩人留下时,隔着夜风,传来齐平永断断续续的声音,“休再追某,路见不平,不为挟恩!”
但救命恩人不可不谢,齐国公大喊道:“我不追了,但请恩公留下名姓,他日也好供奉恩公的长生牌位!”
这倒是可以,只是趁着齐国公喊话的时候,齐平永骑得更远了,他大声喊了回应。
不知哪里来的狂风,将音给吹散,齐国公只听得一个齐字,又兼他摆手,便看作五。齐国公心中暗自记下,原来恩公是齐五郎。
齐国公骑马慢慢回到驿站的时候,驿站一片狼藉,还有许多受伤跟战死的部曲护卫需要安抚厚赏,等他好不容易能抽开身见一见发妻的时候,崔舒若已经跟幼子玩的正欢了。
这位幼子可不是桀骜狂妄的四子赵知光,而是年仅五岁的五郎,乳名阿宝。
阿宝天生力大无穷,长得也比同龄孩子痴肥高大,平时贪玩悍勇,心智瞧着也不及几个哥哥,但年纪尚幼,也说不准究竟是不是痴傻。
齐国公没料到会多出崔舒若几人,他看向贵夫人,“夫人,这……”
贵夫人娘家姓窦,其阿娘乃是先朝公主,出降豪族窦氏,后来,如今的晋朝皇帝夺取外孙皇位,阿娘恨之欲啖其血肉,奈何手中无权势,便日日在年幼的窦夫人耳边责骂皇帝,告诉她虽为女子,不可忘他们深受前朝皇恩,来日必要报此血仇。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传进晋朝皇帝耳中,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大笑着下旨将窦夫人嫁与自己的姨甥齐国公。
时人传为美谈,大赞晋朝皇帝的宽厚仁慈。
至于窦夫人和齐国公,两人竟也琴瑟和鸣,且因为窦夫人见识卓绝更胜寻常男子,所以齐国公一贯敬重她。
被丈夫询问,窦夫人脸上既无方经历一场动乱的慌张后怕,也无怨怼之色,她面带笑容,神色平静,“方才有响马潜入后院,险些杀了我与宝儿,幸得崔小娘子相救,还有几位壮士援手,否则夫君恐怕见不到我与宝儿了。”
齐国公大惊失色,不顾外人在场,紧握窦夫人双手,“竟惊险至此,幸而你与宝儿无恙。”
他行事虽有做作图贤名之嫌,但此刻流露出来的担忧关怀并非作假。
“我要好好谢谢这位崔娘子。”
窦夫人并未因齐国公的失礼而有羞色,她靠近齐国公,面含笑,轻声道:“我有认她为女之心。”
第12章
窦夫人做了齐国公二十多年的妻子,最是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小心多疑,便叹了口气道:“这位崔小娘子也是位可怜人。”
“阿窦何出此言?”齐国公好奇道,他可极少见窦夫人如此怜爱一个人。
窦夫人看向崔舒若,眼里竟含着慈爱的目光,满是怜惜的说,“随州前不久被胡人攻破的事,你应也听说了,崔小娘子就是在那时候和家人走散的。后来幽州的定北王府世子救了她,可惜醒来后竟记不清前事,连家人名姓都想不起来。
我们家平娘和崔小娘子年纪相仿,若是平娘遇见这等事,我连想都不敢想,可见崔小娘子的父母该如何牵肠挂肚、忧愁难眠!
今日若非崔小娘子,我与阿宝已命丧贼人刀下,与其赠予金银珠宝厚谢,倒不如认下她做女儿,如此一来,她便有了家人,不必孤苦无依,你我也好报恩。
况且,我不知道为何,越瞧她越是心生欢喜。
说不准,我们前世便有母女缘分,今生阖该再续!”
窦夫人信奉佛教,对因果转生深信不疑。
齐国公因为发妻与姨母都笃信佛教,他自己也有所涉猎,听见窦夫人这么说,他大感惊奇之下,欣然同意,“如此也好,我膝下数子,唯得平娘一个女儿,现下再多个女儿,也甚为不错。”
夫妻二人达成共识,连齐国公看向崔舒若的目光都慈爱了不少。
“孩子,你过来。”窦夫人都崔舒若招手。
崔舒若松开阿宝肉嘟嘟的胖手,款步走到夫妻二人面前。
她虽然不大识得此时的礼数,可原主自幼养成的仪态如肌肉记忆一般,即便什么都不想,身子自己也能走得极为好看,曼妙端庄。
崔舒若对着二人盈盈一拜,像极了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谦逊识礼的小娘子,“见过齐国公。”
她起身后,目不斜视,神情娴静。齐国公原先就因为她救下发妻幼子而生有好感,如今再观她礼数周全,容貌姝丽,走出去完全不会堕了国公之女的名声,心底不由得更加满意。
“好孩子,快起来!要不是你,我夫人和幼子恐怕难逃此劫。你救了她们,今后便是我全家的恩人。”
崔舒若没有因此张狂,她还是沉稳如故,“国公言重了,能救下夫人与小郎君,非我一人之力,若非钟宣节他们遇贼抗衡,只怕我也要葬于贼首。”
齐国公摆了摆手,“誒,他们有功,我亦会厚谢。可却是你挡下了劈向夫人的利刃,此为救命之恩。
方才我与夫人商议一番,你人品贵重,且与我夫妻二人有缘,若不嫌弃,我二人想认你为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舒若脸上的神情仿佛对此十分突然,有些意动,可最后却推辞道:“我失了泰半记忆,并不知家世如何,只怕门第不够,有辱国公府的门楣。”
窦夫人实在是喜欢崔舒若,听见她这么说,满脸心疼,“好孩子,不必乱想,以你的人品相貌,必定是幼承庭训,家教从严,何必妄自菲薄。
再者,便是家世差了些又如何,做了我齐国公府的女儿,我看谁敢瞧不起你!”
窦夫人不愧是贵胄出身,虽然语调平和轻柔,最后一句话却说的霸气。
话说到此处,崔舒若再推拒便有些不识好歹了。再说了,她一开始便愿意得很。
所以崔舒若展露笑颜,如拨云见日,霞拔天光,她朝着齐国公夫妇一拜,“女儿见过阿耶、阿娘!”
齐国公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孩子,今日我赵义方又多了一个女儿,起来,快起来!”
而窦夫人则是亲自将崔舒若扶起来,温柔和煦的说,“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言罢,她顺势摘下手上冰种极佳的镯子,套到崔舒若手腕上。
手镯莹光浮现,质地细腻,一看就是极为昂贵、有价无市的珍宝,此刻戴在崔舒若手腕上,愈发衬得她皓腕凝霜雪。
窦夫人看得很满意,她点点头,“我就晓得你戴上此镯定然合适。”
崔舒若想要还回去,“玉镯如此贵重,我不能收……”
可她的动作却被窦夫人按住,“诶,这是我送予你的见面礼,长者赐不可辞。”
崔舒若只好依言戴着,窦夫人继续道:“这镯子是我出嫁时母亲传给我的,传女不传男,共有一对,恰好我今日得了你这个女儿,镯子正好你与平娘各一只。
想来这便是宿世的缘分了。”
窦夫人笑眯眯的,显见时高兴极了,也是真心喜欢崔舒若这个女儿。
一旁的钟宣节和李三娘见证了崔舒若的遭遇,不说钟宣节如何腹诽,李三娘倒是露了些神色,她没想到崔舒若如此好运。
即便她嘴上称李家与齐国公府不定谁家排场大,但她阿耶真见了齐国公,也是要见礼的。况且她家是前朝旧臣,因为地处偏远,加上李家数代人在曲南郡的经营,才叫陛下对他们施以厚恩,甚至能沿用前朝旧制治理曲南郡。
但被宽宥厚赏的前朝旧臣哪比得上陛下亲姨甥来得风光,李家再好,也只能在曲南称王称霸,齐国公府却不管走到哪都被人恭维簇拥。
崔舒若的运气实在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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