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小耳朵
严小?妹虽不?清楚所谓的意外之?喜是什么?,但她无条件信任崔舒若,崔舒若说成,那事情就一定是成了,不?需要任何细节的阐述。
她自己是舞刀弄剑的人,心思不?够细腻,也就无暇关注所谓的意外之?喜是什么?了。她现在担忧的,是齐大哥那边是否一样顺利。
这一点倒是严小?妹多虑了,比起寇府的万分凶险,接人去客栈要简单许多,更不?必说齐平永做事稳重踏实?,极为可靠。
当崔舒若她们到齐王府势力所设的客栈时,齐平永早已等候在此。
晋朝的公主和四皇子此时正乖顺的坐在客栈的后院厢房,那是主人家的居所,平日不?会有客人进来,能少许多风险。
也许是认为自己身处在外家势力范围下,十五六岁的公主看着不?大忐忑,眉间还有些皇室的睥睨傲气?,坐姿更是端正,举手投足都彰显良好的皇家教养,几乎一眼就能将她和平民?女?子区分开来。
而七八岁的小?皇子则像是白面馒头一样,面嫩的很,却很识礼懂事,见到崔舒若这个救他们出火坑的人,就起身像个大人似的行礼谢她。
反倒是公主坐着不?动?,既戒备,又一身傲骨。
她原先确实?有这个底气?,毕竟皇家的公主,寻常人投胎千次万次都不?一定能投上。
可惜,是即将亡国的公主。
崔舒若没有急着和她们交谈,更没有强迫公主交出被她死死护在小?腹的玉玺,而是招了招手,命人下了两碗馎饦。
新鲜冒着热气?的面片汤被端了来,汤底用的是鸡汤,还未被端进来时,屋子里就有一缕鲜香若隐若现的盘旋在屋内。
这家客栈住的多是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北地汉子,故而不?像其他地方,吃食都精致小?巧。若是不?让这些汉子们吃口?饱饭,怕是能把店给掀翻了。毕竟刀口?舔血,好不?容易才到了这,路上的惊恐情绪亟需释放,一个不?小?心就成了靶子。
所以这里的碗,都足足有两个手掌宽。
见惯了精细到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银碗玉筷的姐弟二人哪见过这阵仗?
小?皇子的肚子叫了一声,却没有动?筷,而是看向他的阿姐。
公主则一只手揽住幼弟,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面片汤,即便她认为这些人是外家的人,可依旧存着警惕。
她到底是宫中长大的,有些敏锐的嗅觉,隐隐间总觉得不?对。
譬如,这些待她为什么?不?行礼,为什么?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会目露恭敬?
可这些都找不?到解释,明明一直以来和阿娘心腹接头的外家人都是在那,不?该会认错,而且确实?将她们救了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只能小?心行事。
崔舒若似乎洞察了公主的意思,命人拿来了一个小?碗,在两碗馎饦中各舀了一些放在小?碗里,搅拌混合,最后当面吃下。
放了菜加鸡汤做底,又是在微冷的黑夜里,暖呼呼的面片汤简直不?要太好喝,一进肚子就暖洋洋的,人也精神起来。
有崔舒若“试毒”,姐弟俩这才吃起来,奔波了一晚上,又惊又怕,说不?饿都是假的。二人吃的虽急,却并?不?粗鲁,甚至不?曾发出半点咀嚼声。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以后,崔舒若才开始讲正事。
“明日我会送公主和四皇子出城。”行雪搬来了席子,崔舒若缓慢的坐在了她们的对面,平静的叙述了决定。
公主娇娇俏俏,生得和鲜花似的,娇嫩美丽,人却不?似表面一般柔弱。她蹙着眉质疑,“寇志老?贼今日已发觉我和四弟不?见了,怕是已经下令明日出城之?人都要严加搜查,画像怕是也已绘好了。
说不?准还会有熟悉我和四弟的老?宫人一道守着,不?管是扮丑也好,乔装也罢,怕是都会被发觉。我们当真能出去吗?”
公主提出质疑。
崔舒若依旧神色不?动?,稳如泰山,她道:“可以。”
可她一句轻飘飘的可以,赌上的确实?公主姐弟二人唯一的生机,故而公主仍旧不?肯妥协。
崔舒若仿佛能读懂人心一般,静静看着眼神抗拒的公主。明明公主是皇天贵胄,可当二人的视线长久对望,最终败下阵来的却是公主,她最后闪躲开了目光。
看似只是目光交汇,实?则亦是气?势较量,她一避,崔舒若便占了上风。
只听崔舒若道:“既然?是我将公主从寇府救出来,想来也佐证了我有些微能耐。往后的路还长着,还请公主信我,否则怕是出不?了龙虎穴。”
人在屋檐下,况且崔舒若说的也有道理,公主能怎么?办,当然?是应下。
她并?非听不?出,崔舒若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是定论。
搞定了姐弟俩,崔舒若命人照顾好她们,而后就出去了。这一出去,并?非是要歇息,而是为了明日出城做准备。
崔舒若的目光扫视过几人,最后落到了鲁丘直的身上。
她说,“明日便劳烦鲁校尉带几个兄弟亲自互送公主和四皇子了。”
虽说崔舒若方才目光在巡视,可没有人怀疑明日护送的人里头定然?会有齐平永。这客栈里头所有的人中,崔舒若是做主的那个,没人怀疑她的睿智,如同所有人都认为齐平永是最可靠的人一样。
可崔舒若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除了鲁丘直无一例外都是品行武艺都值得信赖的好手,偏偏就是没有齐平永。
大家的神色都惊疑不?定,唯独崔舒若神情自若,她甚至道:“等明日离了此处,所行之?事悉数听鲁校尉的。”
尽管心底腹诽,可崔舒若的威信在这,众人明面上不?得不?听从。
等到人走了以后,齐平永还站在那,显然?是有话想说,却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驳斥崔舒若,也不?愿旁人多想,这才故意留了下来。
崔舒若并?不?意外,她开口?询问齐平永有何事。
齐平永人高马大,即便没有凶悍的面容也能镇得住人,可他从不?会故意逞凶,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侠骨柔肠,为人最是讲义气?。
只见他迟疑的一拱手,到底把心中话说了出来,“丘直贤弟平日里瞧着不?着调,但为人粗中有细,机敏不?已,将护送公主姐弟二人的差事交给他,再适宜不?过。
但我仍有一不?解之?处。”
崔舒若替他说出口?,“你可是觉得,我怕你沉溺私情,故而不?选你护送?”
齐平永避而不?谈,只是道:“郡主,我齐平永不?说顶天立地,但公私分明。若是郡主担忧此事,大可放心,我绝不?……”
这一回崔舒若并?没有等他说完,而是诚恳的打断,“齐大哥,我喊你一声大哥,是真心有几分兄妹情义在的,并?非客套攀附交情。”
她还真没骗人,要不?是那日在驿站外遇到了齐平永,她不?会清楚里面的是将来能夺得天下的赵家人,不?会返回去救人,更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可以说,齐平永相?当于她的半个贵人。
崔舒若真心谢他,也隐隐间能明白那些视他为好友,甘愿两肋插刀的江湖人士们的心境。她虽不?能两肋插刀,但也愿力所能及的帮他一把。
她顿了顿,见齐平永正认真听,如实?道:“故而,今日的安排,一半出自公事的权衡考量,一半出自私心。
齐大哥你的确好友众多,名声又大,为人可靠,但沿途躲避追捕,反倒是鲁丘直这样没个正形、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人才适合,他圆滑知?变通,鬼主意又多。
至于私心,我亦不?愿齐大哥你来日抱憾终身。该去见的人,总要见一见,将事情说个清楚,托我转达的寥寥数语算什么?呢?”
崔舒若思绪清晰,往往能直指重点,说得齐平永眉宇凝结,跟着沉思。
“还是说,齐大哥你嫌弃她而今罗敷有夫,自觉厌恶,不?愿再见?”崔舒若干脆下重药,直接用难听的话诘问。
他立即反驳,“不?,世道艰难,她嫁也好不?嫁也罢,都由不?得她,又如何能怪她?错的是我,是我辜负了她,令她误了大好韶华,又不?得不?匆匆下嫁。
倘若她愿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此生绝不?再负!”
齐平永急匆匆的为那女?子争辩,崔舒若不?但没有被驳斥的羞恼,反而笑吟吟道:“究竟该如何做,齐大哥你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
留下你并?不?会误了大局。你我要等商队启程再名正言顺出城,尚且有四五日的功夫,有何事该说清楚该做清楚的,尽管去。
即便她不?会随你走,你不?也该面对面的给她一个交代吗?”
齐平永心绪郁结,明明平日里最是仁义、和气?的一个人,做事也能看得明白局势,可在自己的姻缘上,反倒被困住。崔舒若的一番话,可谓是拨云见日,直指本心。
他目光中的抑郁雾蒙终于消弭,渐渐清明。他对着崔舒若拱手,言辞恳切,“多谢郡主,若非您一番话,我怕是彻底错过才能知?心中所想。”
崔舒若轻笑颔首。
等到齐平永出去了以后,她才叹了口?气?,总算是帮忙缕清了这些纠葛。
她一贯是不?愿意管这些事情的,看着都觉得糟心,但牵扯到齐平永,到底是忍不?住帮忙。她发觉就如同系统不?肯给她开放的有关其他人的属性面板,有些似乎天生就有奇怪的特质。
譬如赵巍衡和孙宛娘,他们都是让人不?自觉生出好感的人物,而齐平永更像是一个老?好人,人人见了都想和他交好,帮衬一二。
不?过,错失感情的确可惜,尤其是两心相?许的人。
大抵是因为自己帮的是历史人物,系统很大方的加了四百点功德值。尽管崔舒若一开始确实?不?是为了这些功德值……
帮了齐平永,崔舒若还是不?能休息,明日公主姐弟二人出城,虽说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事,仅仅是换了藏的人,但护送的人还得敲打敲打。
比如鲁丘直。
甚至是路上经过的地方,哪些需要额外注意,或许会出现什么?问题,她都得稍微预设一遍。她一直到油灯堪堪熄灭,黑夜最沉最暗时才上塌歇息。
等到天色蒙蒙亮时,才起身。
此时公主姐弟二人已经被送走了。
她洗漱过后,换好了衣裳,用过点心,便在客栈的二楼看着底下。沿街稀稀拉拉,不?算多,清早的风甚至有些许冷。
但很快便飘来了内正外圆的白纸,呜咽的哭声不?断,衰衣丧服,粗麻做衣,要多悲伤有多悲伤,若是细细瞧的话,便能发现好些个熟悉面孔,尤其是鲁丘直,他扮演的是子侄,哭得好生伤心。
比起一般武将们的粗犷长相?,他圆些胖些,面善不?少。
这也是崔舒若选他的原因之?一,齐平永哪哪都好,可不?免长相?太过正气?,一眼就能瞧出曾是公门中人。
又是人不?一定得要尽善尽美,不?论是哪方面出彩,都有他们的妙用,还得是上位者知?人善用才可以。
崔舒若此处的视野极好,恰好能瞧见城门的情形,她遥遥望着出殡的队伍和守门之?人碰了个照面。
寇志府上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今日自然?是戒严,陡然?瞧见出殡的人,即便是守城的小?吏都觉得未免太过巧合。
而一身斩衰生麻布的中年男子哭哭啼啼的上前?禀报,说他的阿耶已经停灵了好几日,之?所以今日才下葬,还是因为术士帮忙算的时辰,非要拖到今日卯时才可出门,能荫蔽子孙。
若真是停灵多日,是断断做不?得假的,一问街坊邻里就清楚了。
况且,人是昨日丢的,人家却已经停灵多日,原本的疑点倒是不?算什么?了。守城的将领犹豫起来,兴许真是巧合。他再一抬头看,孝子死了阿耶已经够可怜,哭得凄凄惨惨,尤其是那个子侄,恨不?能趴在棺椁上痛哭,即便是过路人心里都忍不?住一颤。
别看如今乱世,可孝道二字多年传承,铭刻人心。在最饥荒时,百姓间可见易子而食,却极少宰了亲爷娘裹腹的。
崔舒若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
所以……
在她进城之?前?,就已经命蛰伏与此的细作?“丧父”。乱世之?下,刚出生的婴孩不?好找,可刚死的老?者尸首城外遍地都是。
南边虽富庶,却同样有流离失所的流民?,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敢和士族豪绅对着干的。
既然?要带人走,又怎么?可能进城之?后才开始谋划一切呢?停灵多日,也就是为了一朝出殡,打消顾虑。
崔舒若接过行雪递来的热汤,慢慢喝着,看着守卫挨个核对画像,一旁的老?宫人更是眯着眼睛看了个遍,最后都是摇头,里头并?没有公主和小?皇子。
正当守卫准备放人的时候,应是寇志的亲信之?一,看着品级比守城门的小?吏官职高一些,穿的是武将品级的衣物。
他拦住了人,将目光落在棺椁之?上,冷声道:“打开!”
短短两个字,激起千层浪。
对于已经死去且盖棺的死者,光天化日之?下重新开棺,无异于把死者全家都按在脚下,用厚底靴子摩挲他们的脸,侮辱程度仅次于掘人家祖坟。
“官爷,不?可啊!”身穿斩衰丧服的男人失声大喊。
就连守卫也满脸震惊,小?声的上去道:“将军,今日守城门的人里头恰好有他们家的邻居,确实?是停灵多日,老?人家走得不?容易,当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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