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 第131章

作者:东边小耳朵 标签: 情有独钟 女配 轻松 穿越重生

  崔舒若不停重复着?,眼神里的光似乎都灭了,只知道?不断地?重复。

  【亲亲,起死回生术是没办法对死人起效的,您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多简单的四个字啊,可亲人的故去是切肤刮骨之痛,永远也无法磨灭,怎么节哀?谁能节哀?

  崔舒若痴痴的笑?着?,她想起自己现?代时,她的父母出车祸死了,她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长辈们牵着?她的手看见的便是被白布盖着?的亲人。

  那时候,她的母亲也是这样的冰冷。

  多可悲啊,她以为是失而复得,却是再一次失去。

  是上?天为她编织的一个可笑?的梦,终究破碎。

  她再一次失去了阿娘,变作孤儿。

  何其残忍?

  崔舒若沉浸在两?世的悲欢种,难以抽身,直到手指间突然传来剧痛,才将?她重新拉回人世,豆大的泪珠从崔舒若的脸颊落下,再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朵悄无声息的花。

  她终于放声大哭。

  “阿娘!阿娘!!

  是我?回来晚了,是女儿不孝!

  你起来,再看我?最后一眼,好不好?”

  她痛哭流涕,半边身子伏倒在床榻前,哭到颤抖,声音嘶哑,可床边站着?的几个人却松了口气。

  能哭就好。

  另一个哭不出来的,已经吐血昏迷,被御医拉到后头针灸了。

  赵巍衡跟赵平娘还在战场上?,如今能站在床榻前的,也就剩下皇帝赵义方、太子赵仲平、五皇子阿宝,还有其他妃嫔并她们所出的皇子。

  细数下来,最为悲伤的便是崔舒若跟赵知光。

  而他们二人,一个是窦皇后最为疼爱的,一个则是骨子里厌恶轻视的。

  也不知窦皇后死后若真有灵,是该欣慰呢,还是该感慨遗憾?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舒若终于抬起头,她用手擦干眼泪,哪怕鼻子通红,眼睛布满血丝,可狼不会变成羊,聪明人再悲恸脑子依旧聪明。

  崔舒若看向皇帝,直言不讳,目光紧盯,“阿耶,阿娘当真是病重吗?”

  若真是病重,大多面颊消瘦,但窦皇后的体态并没有多大变化,紧皱的眉头则说明了死前的痛苦。尽管没有乌黑的嘴唇,光凭神态,也足够叫人察觉些端倪。

  皇帝一见,果然瞒不住崔舒若,他也不准备瞒,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总要有个交代才是。

  于是皇帝悲痛的叹了口气,眼里不失厌恶憎恨,“不是,是下毒。”

  “是谁?”崔舒若紧紧追问。

  “太子妃陈氏。”皇帝回答道?,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已命人将?她关押。”

  太子赵仲平这时候也跟着?道?:“是我?失德无察,才令那毒妇做出此等忤逆人伦之事!”

  太子脸上?的神情愧疚,兼具和皇帝如出一辙的厌恶。

  崔舒若依旧悲伤,思绪却已经从其中拔出来,她没由来的防备起来。

  周围的一切,像极了故意布置的谎言,包括太子与皇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举动,都熟练到刻意,像是早早在脑海中演练过。

  崔舒若心?中警铃大作,越是如此,她面上?越是不动声色,配合骂道?:“阿娘对她那般好,焉知会是包藏祸心?之人!”

  她心?中不信,陈氏谨小慎微,说句难听的话?,称陈氏胆小如鼠都不为过。再者说,毒杀窦皇后能给陈氏带来什么好处?

  杀人总要有缘由,没缘由的事怕多有诬陷嫁祸。

  她趁着?这个机会观察起每一个人的神情,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

  皇帝眼里全是对发妻故去的感伤,“你阿娘中毒后,全靠御医吊命,唉!”

  崔舒若知道?窦皇后的痛苦,所以她更不会仅仅沉溺悲伤而让真正的罪人逃脱,她悲伤呜咽一声,“阿娘……”

  在崔舒若酝酿着?要如何使得他们多透露几句时,寝殿后头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人,他披头散发,全然没有王爷的尊贵体面,眼睛猩红,头上?的针都尚未被拔完。

  赫然是前面得知窦皇后死讯吐血晕厥的赵知光。

  赵知光身后还跟着?御医,似乎是想要拔掉剩余的几根针,又?似乎是想劝慰赵知光莫要大悲,大悲伤身。

  赵知光的出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包括崔舒若。

  她清楚赵知光的偏执,还有对母爱的求而不得,任是谁也不该是赵知光害死了窦皇后。

  可当崔舒若正视赵知光时,分明看清了他脸上?深深的愧疚自责。

  愧疚?自责?

  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

  崔舒若猛然抬头,意识到了什么。

第93章

  赵知光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窦皇后的死与?他有关??

  崔舒若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疯魔, 这个猜测过于无根据,也过于大胆,甚至超脱常理。

  子弑母, 乃大罪。

  赵知光再疯, 却?始终渴慕窦皇后的母爱, 他可能杀任何人, 甚至是赵仲平、赵义方,但独独不可能害窦皇后。他一身别扭的性子可谓全是因窦皇后才生成的。

  但经历大悲大恸的崔舒若, 仿佛也失去了理智, 她甚至为自己莫名的想法找到了借口, 说不准赵知光是间接害了窦皇后呢?否则他为何要自责愧疚?

  然而这样的念头太过不合理,崔舒若的理智渐渐回笼,再端详起赵知光时,他脸上明明就是难以自抑的刻骨悲伤,哪有其?他神?情。

  “你该清醒些?了!”崔舒若在心里告诫自己。

  在朝堂插手政事, 养成了一副多疑的性子, 总是小心谨慎,可眼前不是那些?政事, 是她的阿娘故去了。

  她可以怀疑人, 却?不能没由来?。

  在崔舒若冷静下来?的间隙, 赵知光已?经伏到窦皇后的床边,痛哭不已?。他哭到唇色乌衬,身体颤抖, 脸侧的发丝全被泪水浸湿,呜咽之声, 闻者伤心见者泪流。

  众人劝诫不下,旁人又拉不走他, 御医进言,“只怕是悲伤心肺,迷了心志,而今之法,怕是只有强灌安神?汤药。”

  皇帝连经数事,人瞧着苍老几岁,他摆了摆手,“汤药备下,我想法子让他喝。”

  皇帝重重一拍赵知光的肩膀,声如洪钟,威严十足,诘问道:“赵知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哀毁过礼,你是要你阿娘死后都不得安心吗!”

  原本双眼猩红的赵知光,听见皇帝提起阿娘,人陡然清醒几分,喃喃道:“阿娘……

  不,我不敢。”

  人人都有软肋,看似最混不吝,性子又狠毒的赵知光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便是留给窦皇后的。

  皇帝见有成效,大手从托盘上拿起药碗,厉声道:“若想要你阿娘安心,便把它?喝下。”

  赵知光毫不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褐色药汁沾在白皙的面庞,他无知无觉,只是怔怔问道:“这样阿娘便能安心了吗?”

  而他却?没等来?皇帝的回答,身子晃悠几下,又倒了下去。

  早有准备的内侍垫在他身下,不叫赵知光受丁点皮肉之苦,宫里的人,这点眼色还是要有的。昏倒的赵知光被抬了下去,任凭他身份多高,平日?行事多么狠厉,人事不知时还不是任人施为。

  捣乱的被竖着抬出?去,崔舒若又恢复了神?智,皇帝也终于得以安顿窦皇后的事宜。

  他招来?礼部尚书,吩咐起皇后丧仪该如何操办。赵巍衡跟赵平娘还没有赶回来?,不过横竖他们是见不到窦皇后最后一面了,好在国?母丧仪繁琐,至少能叫他们在盖棺前看上一眼。

  因此出?殡前妥善保存窦皇后的尸体也很重要。

  一连串的事情吩咐下去,皇帝自己也累了。

  他与?窦皇后毕竟是多年夫妻,少年起便互相扶持,一路历经风雨,好不容易他称帝,赵巍衡又把天下都打下来?了,余下的日?子明明可以享福,她却?撒手人寰。

  天意弄人吧!

  他累得闭上眼睛,很快就有人劝谏皇帝,请他先去休憩。劝慰皇帝,除了让他珍重身子,还有为了天下等等大帽子压下来?,皇帝本就疲倦,最终依言离去,也好让人为窦皇后整理遗容。一堆人围在此处,反倒是累赘。

  崔舒若没走,而是留下来?和宫女们一起为窦皇后收敛遗体。

  她亲手擦拭窦皇后的身体,从额头到脸颊,仔仔细细、轻轻缓缓,好似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也就是这个时候,崔舒若才意识到,尽管窦皇后肤色白皙,保养得宜,可眼角的细纹已?有数条,她的阿娘明明开始老了,却?仍旧似棵大树,温柔包容,总想将她们护在羽翼下,不受风雨侵染。

  子欲养而亲不在。

  窦皇后出?身世家?,自幼富足,曾被前朝武帝抚养,后又嫁给赵义方,一生不顺遂却?始终富贵。

  她最大的企盼不过是身边子女绕膝,偏偏走时有三个子女都不曾见到。想起窦皇后对自己的好,崔舒若没忍住一边擦拭,一边滴落泪珠。但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继续帮窦皇后擦拭手,动作放得更轻。

  周围的宫女件崔舒若完全取代了她们,面上非但不见放松,反而惶恐之色更甚,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崔舒若招手示意将金盆拿得近些?,自己伸手拧布,见眼前的宫女全是生面孔,状似随意的问,“先前倒不曾见过你们,绿倚她们呢?”

  绿倚几个正是窦皇后身边得用的大宫女。

  其?实别说是管事的那几个,整个殿内,崔舒若一个熟面孔都不曾见到。

  端着金盆的宫女声音讷讷,显见是害怕极了,好在宫里嬷嬷规矩教得好,再害怕也没有把水打翻,“回公主?的话,圣人说绿倚姑姑她们伺候殿下不力,前几日?就被拖下去关?押起来?。”

  崔舒若拧布的动作一滞,很快又继续使力,将布帛拧得滴不出?半点水,“哦。”

  她继续为窦皇后擦拭身体,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顺口一问,因此也没怎么在意。可只有崔舒若自己清楚,她对此事的在意。

  崔舒若始终觉得窦皇后的事情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可未免打草惊蛇,她什么也不能表露。

  等到窦皇后的遗体被收敛好,宫里也已?经被挂上白布,恢弘宽大的宫殿因为触目可见的白,似乎也染上悲伤,行走的宫人们也都是白布缠腰,头戴白花。

  僧侣们也被召进宫,为窦皇后超度念经,钵声、木鱼声、念经声,嗡嗡入耳,搅得人心神?不宁。

  天潢贵胄亦是凡人,不管是太子,还是崔舒若,甚至才八九岁的阿宝,都在灵前跪哭。和寻常百姓不同的是,皇后薨逝,内外命妇得进宫哭丧,品级低的甚至没有这个资格。

  皇家?的丧事,也变相成了他人身份的昭示。

  一个个,有些?明明连窦皇后的面都不曾见过,却?哭得像个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亲娘。

  倒是崔舒若,她此时不复先前大悲大恸的模样,一身粗衣麻布,神?情木然的烧着纸钱,一张又一张,任凭烧着的纸钱轻飘飘的卷上天,又化作灰落在地上。

  阿宝年幼,其?实也不算年幼,这个年纪在世家?里头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再长两岁,如孙宛娘家?中?幼弟已?经能撑得起门庭。可他似乎比同龄孩童要愚笨几分,徒有一身力气?,倒像是注定?要被人当马前卒驱使的蠢儿。

  他即便蠢笨几分,也是骨肉生就,被窦皇后万般疼爱护着。

  在灵前,迟钝如他也知道没了阿娘,张大嘴巴、粗着嗓子大哭。崔舒若一手拥着肥墩墩的阿宝,一手烧纸钱。她没劝什么,也没用自己身为阿姐的权威强迫阿宝不许哭。

  有什么不许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