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四姑娘知道她这一番话有多心诚,哭着道:“大嫂嫂,但凡有我能帮上忙的,你也尽管开口。”
都是人心换人心。
折绾哎了一声。
她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看见四姑娘。反正上辈子是没见过的。
她回去惆怅了好一会儿。
等到年初,陛下让人用龙凤团茶给几位大臣煮着喝,笑吟吟的道了句好茶之后,还道:“闽南知州又给朕上折子,说荒地开垦,不少人都回来种茶了。”
各位大人们终于把目光看向了闽南的荒地。
刕鹤春回来的时候道:“你这运气实在是没谁了,你不知道,今日我要回来的时候,好几位大人都拉着我说此事呢。”
伴君如伴虎,大家都在揣测陛下的意思。但这确实是好事,利国利民的。
有一位大人还道:“我也曾耳闻此事,但以为是小打小闹——刕大人瞒得紧啦。”
刕鹤春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当时想要给越王和折绾送银子,两人都不要。
他一气之下就没管过此事,谁知道突然就被陛下提起来了。
陛下最近突然说的话做的事,他都有些弄不懂了。
但此事一定,折绾的地就值钱了。她的运气无疑是好的。
折绾就笑了笑,“还行——我也赚不了大钱。”
第75章 得无念,得无名(4)
折绾进宫陪太后的时候还碰见皇帝了。他顺嘴问起折绾为什么要去闽南买地的事情。
折绾便恭谨的道:“臣妇最开始也没有想太多, 只是看县志写那边荒地多,天时和地形又跟梁州有些相像,这才起了心思。”
“后来跟宋家大少夫人说了此事, 她觉得稀奇,又是个利索的性子,便说叫人去看看。”
“便借了府中掌柜给臣妇, 遣了他去当地看, 发现荒地确实多, 种不出粮食, 但种茶叶正好。”
太后之前已经听过她说此事了,但再次听还是听得激动, 接口道:“当时正好要过年, 阿绾就跟玉家丫头孙家丫头去赌马, 好嘛, 三个人赢了一万两!”
皇帝笑起来,“于是就有了银子去买地?”
折绾垂头应是, “臣妇们什么都不懂,虽然起了念头, 可要做起来实在是难。即便是有银子, 也不敢叫人贸然去买地种茶叶。”
太后:“这时候就碰见了一位从闽南来的袁大人!”
皇帝给太后面子, “嗬,及时雨!”
折绾:“是, 臣妇也是后来才知晓,袁大人已经缠着越王殿下去闽南种茶叶好几年了。”
皇帝哈哈大笑, 乐不可支:“这个朕知晓, 多年前越王就跟朕说过,他门下的门客一些想着让他帮着去造寺庙, 一些想着去观天象,还有一个固执的觉得闽南可以种茶叶——门客奇奇怪怪,他整日跟朕叫苦连天的。”
他说到这里感慨,“真是一事推一事,一年前,闽南知州换了王德山,他是个务实的,见你们买地种茶叶,便写折子来告诉朕此事可行,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种出来。”
折绾便低声说:“是可以的。”
她道:“臣妇自小喜欢侍弄花草,知晓什么土种什么花。便叫掌柜的带了许多茶树和土回来,如此这般折腾了快半年,有五成的成算能种出来茶苗,才敢叫人带着银子去。”
皇帝欣慰点头。王德山已经写了信来,准备大力扶持,也在信里面写:“越州六品行人袁耀袁夫人为头,英国公府大少夫人的女管事茗氏及宋家大少夫人玉氏管事张为辅,再添当地世家从中周旋,召集百姓开山种树,官府下乡进山游说流民,民心一致,众志成城,如今能解民生流窜之苦五分,温饱三分。”
皇帝想到这个还是高兴的,“全凌之是个废材,在闽南三年一事无成,朕真是恨之入骨。”
全凌之是之前的闽南知州。
皇帝就喜欢踏实肯干的人才,道:“若是各地都有闽南之心,有胆量有才能,还怕天灾?”
从前年洪水开始到今年,各地天灾不断,户部的银两支出众多,那些臣子却一个个的还在上奏说穷——
皇帝深吸一口气,太后瞧了便道:“百年总有天灾出,但最多三五年就过去了。皇帝这几年日日夜夜思虑,老天爷也看在眼里,便有了好事。这也是皇帝的运道在,不然事情能这般顺?你自小的运道就好,所以说真龙天子呢,老祖宗的话是没错的。”
皇帝就笑道,“还是母亲最心疼儿子。”
他对折绾也是赞许的,“虽然是无心之举,但确实做了一桩好事,等闽南一事周全下来,便与你赏赐一番。”
太后满意,“是这个道理,阿绾是自家孩子,可不能小气了。”
皇帝跟太后逗趣:“那就明年进贡的绫罗绸缎和东珠都赏了?”
太后:“那也不行,咱们家的孩子多,可不能偏心一人。”
皇帝再次大笑起来,而后感慨道:“如今只有到母亲这里才能有片刻安宁。”
太后:“那你就多来,左不过多你一双筷子。”
皇帝站起来,“是,晚膳还要来母亲这边用才舒畅。”
折绾一直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等皇帝走了,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别怕。”
折绾哎了一声,给太后插了一瓶红梅,心里却在想,等开了年不久,刕鹤春就要被关了。
上辈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关,但她如今偶尔能见几次陛下,倒是也能揣摩出一些事情来。
——陛下最近并不高兴。
他提起太子的时候会皱眉,提起臣子们会恼怒,提起各地会心烦。
刕鹤春最后是在哪上面触霉头了呢?
她可不能触上。
等回了英国公府,茗妈妈早早等着她了,笑着道:“杨家的花农来了府里送苗,我留了他媳妇说话,想着您回来可能也要问问她花苗的事情,便让她等着了。”
折绾确实是要问问的,一边走一边道:“你跟她说了今年涨价的事情没?”
茗妈妈:“这般的事情老奴哪里敢说?还得留着您来呢。”
这是施恩的事情,自然要主子做。
折绾进屋见了人,笑着道:“你如今越发是年轻了。”
杨家的连忙道:“跟着少夫人得了些银子,每月还有胭脂水粉给,老婆子也想着水嫩水嫩,便往脸上擦——真是好用啊,还要多谢少夫人的赏。”
折绾便请她坐下,道:“你家的花苗是极好的,可见是用心侍弄了。我想着,今年花贵,又卖得好,往年给你的价钱便低了,就在这上头再加两成,你看怎么样?”
杨家的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立马感激跪下去,“多谢少夫人,这是您的大恩大德。”
折绾扶起她,见她还落了泪,温声道:“你们尽心尽力侍弄花苗,赚的是血汗钱,自然不能吃亏。”
等人走了,文月有些心疼银子,道:“少夫人也太心善了些,加一层也就够了,何必要加两层。”
折绾:“一朵好花,从出苗的时候就已经至关重要了,你要是不给足了银子,一年两年还好,三年四年自然要心生怨念,到时候岂不是因小失大?”
“再者说,我是英国公府少夫人,她家只是花农,无依无靠的,怎么敢开口跟我提涨银子呢?自然要我来先提,不然就是欺负人家。”
如此你来我往,才算是各自心里有数要把事情做好。
文月脸红起来,低声道:“是奴婢想错了。”
折绾趁机教她,“这也没事,因你看的事情少了所以才会被眼光约束着,你若是想要跟着周掌柜做事,不如先练练眼界。”
文月赶紧点头,又问:“这就是为什么周掌柜不愿意收奴婢的缘由么?”
折绾宽慰:“那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个愿意上进的姑娘,肯定是不会差的。”
文月松口气,笑起来,“少夫人真是心疼奴婢。”
有了这般的好运,她要是再不争气,才是叫人看笑话呢。
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了,四处张灯结彩,刕鹤春回来的时候问折绾,“明家人什么时候来?”
折绾:“母亲送了帖子去,已经商量好后日来了。”
她放下书,“两家结亲是大事,你管住你的嘴,别在那边胡说八道。”
刕鹤春就觉得折绾实在是小看他,“我除了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在外头可是谨慎小心,不敢多言。”
如今的朝堂局势谁敢多说?他还叮嘱折绾,“陛下最近时常去太后宫里,倒是你说话小心些。”
而后问起折绾闽南之事,“又有几位大人问起我闽南的地——你觉得除了你那些地,还有哪边可以买?”
折绾悠悠然:“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多买。”
后头一句倒是真的。能买如今这么多已经够了,再多就要被忌惮。
刕鹤春还要再说,折绾便道:“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你要是想要做人情,你就自己去打听,我反正是不知道的。”
刕鹤春啧了一句,“想要占你的便宜可真不容易。”
他其实也不愿意多在外头说此事。现在瞧着是风光,可世事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要倒换天地,还不如就现在这般,若是有好处,自家得了,若是没好处,也不打紧,左右是妇人家的手段罢了。
万不可牵扯别的。
他就跟几个大人们道:“她也是瞎买,并不知道其他。”
潘大人一直都在跟折绾打交道,闻言目光闪了闪,笑呵呵的道:“也是,少夫人也没去过闽南怎么知道?”
但回家就问潘夫人,“刕少夫人说的地方可靠吗?”
潘夫人:“阿绾是个实诚人,并不一味夸大,特意说她也不知道,只是大概能推论一些出来罢了。反正也不贵,咱们也不多买,便叫人去买些回来就够了,只挂个名头。”
潘大人也觉得是,“咱们不在此道,不用多心。但她说了话,就要承人家的情,改天请她进府吃顿宴。”
潘夫人:“就请她一个人?刕大人呢?”
潘大人脱开鞋子舒坦的泡脚,“请他做什么?”
“我是不喜欢他的——他自小站得太高了,如今也没长进,啧,也就陛下喜欢他了。”
潘夫人连忙瞪他一眼:“——别在家里说这些!那就请阿绾一个人。”
潘大人小声道:“如今陛下越发不喜欢世家子弟做官,终于喜欢上寒门子弟了。你看闽南那个全凌之,若不是全家老祖宗牌位在,陛下都要砍了他。换上寒门王德山之后,陛下才消了气。”
陛下之前却不是这样的。他之前认为世家子弟自小教养好,眼界宽,只要努力去学去做,必定比寒门子弟学得快些。
潘大人松口气,“咱们家算不得寒门,却也不是世家……陛下最近对我大加恩宠,郧国公那老匹夫眼睛羡慕得要冒火了。”
潘夫人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是记仇。郧国公当初就得罪了你一回,你记到了现在。”
潘大人吸口气,“就得罪了一回?我户部死了多少人——”
潘夫人就没说了,轻柔道:“行了行了,别想了,快些擦脚吧,别把脚给泡烂了。”
但第二天却没有请来,潘大人笃定的问:“可是英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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