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莹姐儿和升哥儿围着折绾,“我们为什么没有小名?我们也想要。”
折绾:“你们要叫父母取了。”
莹姐儿偷偷摸摸找到折绾,“雁雁姐姐和阿隼哥哥是不是没有父母啊?”
折绾轻轻嗯了一句:“是。”
莹姐儿:“那他们好可怜啊。我阿娘说,没有父母的孩子最可怜了,要对他们好些的。”
折绾就对宋玥娘一言难尽。单看两个孩子,其实是教导得很好的。
她摸摸莹姐儿的头,“是,莹姐儿,多谢你愿意这么想。”
她笑起来,“世上虽然不好,有许多雁雁这般的小姑娘,可是世上也很好,有许多莹姐儿这般的小姑娘。”
莹姐儿晕晕乎乎的跑过去炫耀,“大伯母摸我的头了!”
她好喜欢温柔的大伯母啊。
升哥儿嗷嗷的叫唤起来,拉着阿隼站起来,“我们也去,我先被摸。”
莹姐儿不甘落后,拉着雁雁跟在后面。
笑声从书房传到东厢房,川哥儿情不自禁的看过去,折夫人心痛不已。
她特意等到刕鹤春下值回来才走,跟刕鹤春道:“于妈妈只是老奴,她哪里教导得好川哥儿?阿绾自己也不喜欢读书,是个不长进的,还得你操心。”
刕鹤春笑着道:“岳母真是多虑了,阿绾只是爱看杂书,川哥儿跟着她看看养花的书也好,养性情嘛。”
但他对于妈妈确实颇有微词:“若不是岳母信她,她又是阿琰的奶嬷嬷,我是不愿意看见她的。但好在这老奴虽然蠢笨,却对川哥儿一片真心,如今先用着吧。”
折夫人一肚子火,打落牙齿往肚子里面吞,“那你也要多看顾些。”
她眼睛一红,“就当是为了阿琰,那可是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啊。”
刕鹤春便心愧道:“是,我也有诸多不好。”
他对岳母还是信任的。当年阿琰去世,岳母便连家也不顾了,一门心思为着川哥儿守在英国公府,看着川哥儿,一个月总要来十几次,早早来,又早早急急忙忙赶回去,弄得母亲也很有意见。
但都是为着阿琰好,刕鹤春明白岳母的痛,便也时时顾着。后来岳母道:“就是亲儿子,也没有你这般谅解我。”
岳母是真对他好,平日里补汤补药的给他和川哥儿喝,她瘦得没个人样,但他却没有亏了身子。
这般细细补了一年,岳母才没有来。
后来岳母听说他跟兵部尚书的女儿定了亲,也劝他想开些,“我家女儿没有福气,可你还年轻,要有个知暖知热的人。”
再后来,兵部尚书家变卦,岳母便把折绾推了出来,道:“我是有私心的。从前你们有姑娘要娶,我不说,但若是如今没有了,便考虑考虑她。”
“阿绾虽然性子弱,却十足良善。川哥儿交给她,我是放心的。”
结亲的时候还哭着跟他道:“都是我的女儿,即便我对她没有像阿琰那般上心,我也是要说一句的——新媳妇难做人,你把阿琰那些旧人散了吧,调些新的小丫鬟去,好让她将宅子管起来——”
他想起这些,又对岳母充满了孝心,唏嘘起来,“我知道,您都是为了川哥儿好。”
折夫人却看着他这张脸满心眼厌恶。
她还记得,阿琰去世之后,赵氏就开始说兵部尚书家的婚事了,刕鹤春即便反对,却也只是说,“过几年再说吧,阿琰尸骨未寒呢!”
川哥儿哭得撕心裂肺,他们一家子人在说新媳妇。
他还不去看川哥儿。她抱着川哥儿给他看,他还扭过头去,“我看见他,就想起阿琰。”
懦夫!愚蠢!
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呢?
折夫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满眼通红。她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知晓就好。”
她头也没回的走了,刕鹤春还对折绾感慨,“岳母估摸着是又想起阿琰了。”
又问,“我怎么听母亲说,岳母要给你阿琰生川哥儿时候的药方?”
折绾笑吟吟的,“哦,不是给我吃的。”
她道:“刚刚母亲说,那其实是给你吃的。只是之前她弄错了。你要喝吗?我记得方子,现在就写给你。”
她才不喝,要喝他喝。
第47章 犹怜草木青(10)
刕鹤春只觉得荒唐。他啧了一句, “你又在胡说。”
哪里有男人吃药的……倒是也有。但那是生不出来才会有的情况,他已经有了川哥儿,哪里还会有这般的事情。
折绾站起来:“这方子长姐也吃过, 你要不要看看?”
刕鹤春顿了顿,本是随意歪躺着的身子坐直了,“那我就瞧瞧。”
他本是抱着看奇方的心态去的——生子秘药向来是人人喜欢的。他好几个同僚也常为子嗣太少而烦忧。有一位四十多岁了, 还在折腾着生孩子。
若是真有用, 跟岳母说说, 拿去给他试试也是可以的。
折绾就转身走到案桌边, 刕鹤春跟过去研墨,见她一脸肃穆还笑着道:“不过是写个药方子, 你板着脸做什么?”
折绾没搭理他, 只提笔在纸上写。刕鹤春一边研墨一边歪头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一两香灰, 一两无根水,一两观音土, 一两梧桐树叶。
他下意识读出来,眉头已经拧得跟山一般层层叠叠堆着了。
而后看得恼怒, 道:“这不是无稽之谈么?”
折绾将笔一丢, 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哦?无稽之谈?什么是无稽之谈?是这庙前的香灰, 是这凤栖梧下的树叶?还是天上的无根水,又或者是地上的送子观音土?你读书多, 你告诉我,哪一样是无稽之谈?”
刕鹤春心神大震, 却还是下意识的道:“都是无稽之谈。”
折绾:“我没读过书, 不知道什么是无稽之谈。但想来大姐姐是知晓的。母亲常说大姐姐通读四经,知晓天文地理——你去问问母亲, 问问她,问问她长姐会不会跟你一般,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她讥讽道:“刕鹤春,你敢去跟越王对质,敢跟他去承认自己的短处,怎么就不敢面对长姐呢?”
她想起那些难喝的药,闭眼咽下苦楚,“你去喝一喝——刕鹤春,你不是自认为是君子么?那你就去喝一喝长姐的药。”
刕鹤春羞愧难当。他是真不知道妻子喝的药是这个。他艰难为自己解释,“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是药材,补身子的药材。”
而后也不解释了,颓然坐下,说出自己一直以为逃避的问题:“阿琰……是不是也恨我?”
折绾本是愤怒的心突然就酸楚起来,怔怔道:“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刕鹤春不免埋怨起岳母来,“好歹也是书香世家的夫人,怎么就如此不知道真假。这般的东西,一看就是拿来骗无知妇人的。阿琰那么个心眼通透的,怎么会不知晓?定然就是被岳母逼着喝的。阿琰孝顺得很。”
他气冲冲的指着外头那一面蔷薇花墙道:“当年岳母也不知道因着什么跟阿琰生气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来看她,在宴席上面碰见了也不跟她说话,阿琰回来还哭。她一直是笑盈盈的,哪里哭成那般过?后来就种了这些蔷薇花,说岳母喜欢。”
折绾听得气闷,冷笑连连:“长姐根本不喜欢花。”
刕鹤春却狐疑,“还行吧?我瞧她也经常去蔷薇花下站着。”
折绾胸闷气短。但脑海里面的长姐画像已经渐渐的模糊,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勾勒了。
她转身出去,走出院门,去隔壁院子的书房里面将门一关,谁也不管了。
刕鹤春倒是没有跟着,他只拿着方子看了又看,觉得甚是荒唐,更觉得愧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赵氏再来找他说子嗣事情的时候,他就发了火,“母亲,此事着急不得。阿琰也是好几年才怀有身孕,且阿绾现在也小,怀了身子将来难过生育那关,阿琰就是这般死去的,何必再强求——”
他说到这里,艰难的道:“母亲忘记阿琰的教训了么?何况川哥儿还小,先顾好他再说吧!”
他这般的气恼,让赵氏听得也生气,第一次大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家里开枝散叶,本就是女子的责任。哪里有不求子嗣的!”
又实在拗不过他,道:“那就纳妾!纳个年岁大一点的妾室——那么多十五六岁生孩子的妇人,怎么,就他们折家的姑娘一到生孩子就会死吗?”
刕鹤春:“母亲不要胡搅蛮缠!”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纳妾——这是我答应阿琰的,也是跟越王的约定。”
当年越王妃不准越王纳妾,追着越王打,阿琰就在一边笑着看。他便也笑着道:“越王不纳妾,我也不纳妾。”
阿琰笑起来,“你真做得到?”
刕鹤春年少得意,“你家夫婿也不是好色之人,于此事没有什么欢喜的,古往今来,虽少有人做到,但也不是没人做到。将来千古佳话,说不得有你我二人一段。”
越王被追得气喘吁吁,跑过来叹息道:“那就立下字据吧?咱们都不纳妾,谁纳妾,谁是王八蛋。”
越王妃亲自写了契书,压着他们两个咬破手指头画了血押。
刕鹤春如今想起那段时光都觉得跟梦里一般。怎么一觉醒来,都已经不再是从前模样了呢?
他头疼得很,不顾母亲在那边破口大骂,只道:“慢慢再说吧,顺其自然,补药可以吃,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母亲不要再提。”
川哥儿就发现最近祖母频频说母亲的坏话,说父亲被她挑唆了,“生子本就是女子的鬼门关,但哪个女子不是这般过来的?你母亲是没福气,你父亲却还要怪我。”
怪她让阿琰孕期管家,怪她对阿琰不够重视,怪她对川哥儿不如对升哥儿好。
她哭起来,“我的川哥儿哟,祖母心里真是苦啊。”
川哥儿听得糊里糊涂。若是往日里,他是要将这些话告诉于妈妈的,让于妈妈把其中的道理说给他听,但他最近一直听父亲说于妈妈是个奴才,是个糊涂东西,他就不愿意说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去问了先生。武先生笑着道:“此事,你只听了你祖母一人所说,还定不了最后的真相。川哥儿,做人做事,不可偏听偏信,要用眼睛去看。”
川哥儿闷闷问:“先生,我该怎么做呢?”
武先生摸摸他的头,“君子为人,自该耳清目明。”
折绾就发现,最近川哥儿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但他不说,她就没有为他停下来。赵氏不催着她吃药之后,折绾便和孙三娘一块做起了女子妆容的生意。
每天早早就出门,晚间才回来,赵氏要是问了,她便笑着道:“鹤春将我种茶叶的事情告诉了陛下和太后,如今太后时时问呢,再有孙家姐姐……玉岫姐姐也常叫我去。”
赵氏气得又回去哭,这回倒是将宋玥娘哭来了,两婆媳和好如初。
宋玥娘最近烦得很,没有去理折绾,听赵氏抱怨之后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让她去勋国公府吧,前儿个我嫂嫂还说孙家姐姐身子不太好呢,有她带着做事,人的精神也好些,母亲,这是人命。”
赵氏抹眼泪,“我也知晓是人命,便没有拦着她——否则我一病让她伺候,她还能出门?”
她已经算是个顶顶好的人了,但儿子还是不谅解她。
宋玥娘一口咬定,“是啊,像母亲这般的心善,大哥还心里有怨言,真是不应该。”
赵氏:“就是!”
折绾再来的时候,便见两人已经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说她的闲话了。她看得好笑,只坐坐就带着蝉月走。
快五月的时候,孙家父母终于要走了。他们世居丹阳,宗族众多,一个是族长,一个是宗妇,出来的时候又在江南水灾之际,能来这么一段日子已经够了得了。
勋国公送别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岳父,依依不舍,“这次实在是我做得不好,往后不会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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