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她道:“要想知道数学是不是百家之母,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诸位到我县衙里来,用你们学过的兵家、法家、儒家、墨家等等所有家的知识做事,看能不能离开数学后独立存在便知道了。”
“我们是探究实质,为何要去做那等俗务?”
“真理诞于实践,你们都没实践过,焉知它真确?”
“此话不对,这世间有许多真理并不必要一一实践,只靠推理便也能得真知。”
傅庭涵见他们争起来了,老实的退到一旁,看他们争辩。
第202章 邀请成功
赵程见他退出来,便让他坐下。
三人就这么优哉游哉的坐着看他们辩论。
前一刻还说不会清谈的赵含章,左一句,右一句的把她兄弟们都怼了回去。
赵程都快要被她说服,更不要说那些涉世未深,知识积累还不足,容易被影响的少年们。
他不由问傅庭涵,“你不会是因含章之故才立志不再清谈吧?”
“不是。”傅庭涵郁闷道:“我知道哲学在世界进程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好的思想可以推进整个社会的进步,但哲学的研究也要基于现实,最主要的是,能够投入这样大精力去研究并有所成的思想家是很少的,像现在这样,几乎所有的士族都参与进清谈中,能够找到所求本质的人有几个?”
“这本没有什么,但几乎所有沉迷于清谈的人都将实务视为俗务,不屑于去做实务,那这天下的实务谁来做?”傅庭涵问:“而这些将实务视为俗务的人还大量占据着官位,把握权势。”
他有些讥讽的问道:“既看不起这些俗务,为何不辞官归隐,于山林间寻找世界本质呢?”
赵铭端着酒杯没说话,赵程却是抚掌大笑道:“不错,所以我说朝中那些清谈家皆是沽名钓誉之流,白白污了我们老庄的名声,其中以王衍最为可恶,实乃误国之首。”
赵铭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问傅庭涵,“何谓哲学?”
赵程不在意的挥手道:“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想来是和清谈一样的意思。”
傅庭涵点头,“差不多吧,哲学就是对世界上所有问题的研究,世界的本质,发展的根本规律,嗯,在这方面含章比我懂,或许你们可以问问她。”
清谈也是的,什么问题都可以拿出来研究,所以傅庭涵觉得大晋是一个很神奇的时代。
如果只有一个人在研究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他会觉得那个人是先知;
如果只有少部分的人在研究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他会觉得这群人是智者;
但绝大部分士族,读书人,世家都沉迷于研究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他会觉得这群人是智障。
早在了解过清谈和这个世界的现状后,傅庭涵就给自己下过界限,他一定一定不要加入他们。
他才不要做智障呢。
只是……
他看向正与人辩得热闹的赵含章,有些头疼和不解,明知道是无意义的争辩,为什么还要辩得这么开心呢?
很快傅庭涵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一场辩论下来,赵含章和少年们没分出胜负,但少年们全都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赵含章去县衙里帮忙,以寻求答案,然后用实际证据打败赵含章。
以后少年们能不能找到实证让赵含章认输他不知道,但目前看来,是他们输了。
赵铭和赵程也都看出了其中猫腻,暗暗摇了摇头后也不阻拦。
赵含章一下得到了这么多人才,还都是免费的,高兴不已,大手一挥,催促成伯,“快去多杀两只羊,把家中的好酒取出来奉予伯父和叔父。”
成伯笑着应下,把才添买回来的两只羊又杀了一只,让人该切薄片的切薄片,该砍成块的砍成块,骨头也都分着放好。
赵含章则凑到了赵程边上,一个劲儿的邀请他,“叔父,你看兄长和弟弟们都去了,你为何不来呢?”
赵程:“我对研究术数在百家中的作用不感兴趣。”
“那也可以研究些别的,叔父出门游学等同入世,在别的地方是入,在西平县也是入,何必拘泥于距离呢?”赵含章道:“叔父,您就来帮帮我吧,若有您相助,西平县一定能更快的安定下来,这也是您的功德啊。”
赵程蹙眉,再一次拒绝,“我对政务是真的没有兴趣。”
和王衍一边标榜着清高,一边把持着权势不一样,赵程是真的不喜欢。
赵含章也看出来了,看他外面的衣服都磨出毛了便知道,他是个节俭的人。
赵瑚多有钱啊,在族里除了她祖父外便是他了,连五叔祖都不及他有钱。
看他日常吃穿用度,比赵长舆和赵淞都要奢侈得多,但他的独子却穿着卷毛的衣裳。
她可不觉得赵瑚会不给钱给赵程用,多半是赵程不在意这种身外之物。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叔父若不喜欢县衙那些鸡毛蒜皮的俗务,不如去育善堂里帮我教导弟子?”
“做先生,教书育人不正是叔父一直在做的事吗?”她道:“我在县城里给您拨个院子,这样您也就不用来回的奔波。”
先把人拐到县城再说。
想要继续拒绝的赵程一顿,“我住在县城?”
“当然,住在县城,若学生有疑问才好请教叔父呀。”
傅庭涵掀起眼皮看她,只怕是方便她找他解疑吧?
育善堂那些孩子都才开始认字,他们能有什么疑问连夜请教?
赵程却认真的思考起来,赵含章咬咬牙,决定大出血,“到时候我在叔父的院子边上再拨出一个院子来给兄长和弟弟们居住,你们可以跟出去游学时一样读书清谈。”
赵宽等人一听,立即跟着鼓动赵程,“叔父,我们去县城居住吧,坞堡虽好,但过于热闹,于读书无益。”
虽然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很想家,刚回到家时也很激动,但……才过了一晚上,他们已经有丝丝的想念外面自由的生活了。
尤其像赵宽这样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没成亲,也没定亲的人士。
几个少年眼巴巴的看着赵程。
这几个少年都是跟着赵程学习的,带了七八年,跟儿子也不差多少了。
他心软,那一丝迟疑便散去,变成了坚定,点头应下,“好。”
赵含章忍不住冲傅庭涵比了一个耶,高兴的道:“我这就让人回去安排,明天叔父和兄长们便可去县城了。”
赵程:“这么急?”
赵含章就问:“叔父是在坞堡内还有事吗?若是见亲友,也可请他们去县城相见的,反正两地距离又不远。”
赵程一想到坞堡中孜孜不倦想要劝说他和父亲和好的长辈们,立即点头,“也好,那你安排吧。”
赵铭等他们谈完了才开口,“你要让育善堂里的孩子读书识字?”
第203章 视而不见
赵含章一脸光辉慈爱,“是啊,他们都是这场战事的受害者,失去了父母家人,若能学得几个字,认识一些数,那将来生活也算有着落,不至于贫苦无依。”
赵程点头,“你心善,又能为他们想得长远,西平县能得你做县君,倒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要好许多。”
赵铭幽幽地看着赵含章,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赵含章冲他笑笑,让傅庭涵好好的招待他们,她则转身去厨房看杀掉的小羊。
羊肉已经差不多处理好,成伯让人将炭火挪到亭子里,按照赵含章的吩咐,将打磨好的石板固定在炭火之上。
众少年看了一眼便道:“在家里如此方便,何以还用石锅?”
赵含章言简意赅,“好吃。”
赵程却很快看出这石板是特意打磨过的,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口吃的,这也太耗费人力了。”
赵含章道:“这世上什么都能亏,就是嘴不能亏。”
赵含章将腌制好的羊肉片摊平在刷了油的石板上,石板薄,本已烧红,这一放下去滋滋作响,一股肉香味传出来,赵含章感叹道:“叔父,世间美味如此,得多硬的心才能拒绝啊。”
赵程见她一副陶醉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看向赵铭,“倒和你似的,你嗜酒,她嗜食。”
赵含章和赵铭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脸不认同的模样。
赵铭看见,眯起眼睛看向她,眼神有些危险。
赵含章立即收敛神情,一本正经的道:“叔父说的不错,我和伯父血缘相近,所好自然也会相近。”
赵铭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赵程眼见她如此变脸,不由摇头,果然,他第一次见她时没看错,她果真和她父亲一点儿也不一样,倒有些大伯的影子在。
赵程叹息一声,挥手道:“你们玩去吧,这里我们自己来。”
赵含章便跑去找她的族兄族弟们,一时间老宅花园里肉香四溢,烟火缭绕,好不热闹。
不远处敞轩里坐着的赵淞见赵含章捧着一盘烤好的肉送来,便和赵瑚道:“我看三娘和子途相处得不错,一会儿她来了,你说两句软话,让她帮着劝一劝子途。”
他道:“子途和治之从前便要好,这些年虽未曾和三娘他们见过,心中却一直记挂着,她说话,碍于治之的情面,子途说不定能听进去。”
赵瑚嘴硬,嘀咕道:“谁稀罕他?他只要把正儿给我留下就好。”
赵淞闻言便冷哼一声,“那是他儿子,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凭什么给你留下?你不听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赵瑚:……你倒是多劝两句啊。
赵含章一脸孝顺的样子走进来,赵淞也不由的展开笑颜。
“五叔祖,这是我亲手烤的肉。”
赵淞笑容更盛,招手让她上前来。
赵瑚挑刺,只闻了一下便道:“刺鼻!”
“这就是香料了,”赵含章给赵淞夹了一筷子放在盘子上,“五叔祖尝一尝,我听人说,这胡椒等香料还有驱寒祛湿的功效,现在天气越发的寒冷,羊肉配它正好。”
赵淞就吃了一口,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待吃到第二口,他便忍不住扬起眉毛,矜持的点头道:“不错,不错。”
赵瑚斜眼去看,有些怀疑他是因为爱屋及乌,所以才睁眼说瞎话,但他很快吃了第二块,又吃了第三块。
见盘子里的肉越来越少,而赵含章直到现在都没叫他吃,他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赵含章好似就看不到赵瑚一样,一个劲儿的只服侍赵淞。
赵瑚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赵含章,难道只他是你叔祖,我不是吗?”
赵含章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七叔祖何以这么说?”
赵瑚气鼓鼓的看着她,总不能说他是为了一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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