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傅庭涵失笑,拍了一下他脑袋道:“小心你阿姐揍你,她好歹赢过北宫将军一次,平手一次,勉强算有一战之力,你呢?”
傅庭涵道:“你带的兵马还没冲到北宫将军面前就被西凉军给扫清了。”
赵二郎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输的事实,“我本来就比不上北宫将军。”
赵含章不答理赵二郎,跑过来找傅庭涵,“你记下来了吗?”
傅庭涵嗯了一声,“就算你独战不输,后面赵家军对西凉军你也输了。”
曾越一身狼狈的找过来,他也被打得挺惨。
士兵们大多拿着没有枪头的长枪,扛在肩膀上就勾肩搭背的过来列队,叽叽喳喳的议论道:“这枪少了枪头,用着一点儿也不顺手。”
“要是真枪你还能爬起来?你分明早死了,却还爬起来扰乱军演。”
“我怎么扰乱了,我是没留意我死了,我知道了以后不是躺倒了吗,你们赵家军竟然还踩我的手,简直过分!”
“呸,我们有人看到你故意把自己的手往人脚底下伸的,那脚还没踩下去呢,你就拽人脚了。”
“行了,行了,别吵了,都有人看着记着呢,是功是过回头再论,你们别搭在一起了,赶紧分开站好。”
赵二郎蹲在一旁看姐姐和姐夫用围棋复盘,他原来是不懂围棋的,但这会儿他却隐约看懂了一些。
毕竟刚才对战,他可是看了全场。
赵二郎指着一处道:“这是阿姐和北宫将军吗?”
赵含章看了一眼后点头,“对。”
“那这个呢,这是曾越他们那支小队?”
赵含章赞许的看着赵二郎,“不错。”
赵二郎就指着几处道:“这儿,这儿,还有这儿,直接堵上去不就把曾越他们围死了吗?”
赵含章就问,“你从何处借兵来围?”
赵二郎就指了一处道:“这儿。”
赵含章就一笑,“聪明,不过为了杀曾越这支小队不值得,我若是没猜错,此阵主要针对的是我吧,把我的人慢慢分裂开来,只余我一人,北宫将军若不能将我拿下,那就会从此处借兵来攻,前后夹击,我必死无疑。”
北宫纯看了一眼棋盘,点头,“不错。”
他看了一眼傅庭涵道:“这棋盘不比之前大公子用泥土做的直观,围棋限制太多,可没有借兵一说。”
赵二郎不懂围棋的规矩,直接把棋盘上的几颗白子拿起来堆在另一处,把黑棋团团围住后道:“阿姐,这样你就赢了吧?”
赵含章就拍了一下他脑袋,“赢什么赢,这是气,是棋子活着的基础,此处就不能落子,而且下围棋是一步一子……”
见赵二郎两眼迷茫,赵含章就停下话,摇头道:“算了,等回去让庭涵给你做一座沙盘,那个更直观,然后在沙盘上把今天这一仗演示一遍。”
她也想知道,重来一次,她能不能赢北宫纯。
其实北宫纯觉得军演和沙盘的演示意义不大,因为,“战场上瞬息万变,会受各种方面影响,粮草、天气、士气,还有将士们对统帅者的服从度,更不要说还有地势不同的原因在,与其军演操练士兵,不如直接把人拉到战场上,只有战争才是练兵之道。”
他道:“我西凉铁骑全是去找鲜卑练出来的。”
赵含章持不同意见,“还是有用处,至少我知道他们的配合度远比不上西凉军,我总不能把人拉到战场上等他们死过一拨了再练吧?”
赵含章觉得现在就挺好的,西凉军是百战出来的军队,他们死的人可不少,死一个人补进去一人,死在路上的西凉军可不少。
所以赵含章不愿意将新兵直接拉到战场上,普通士兵要会操练,练习最基本的军阵;
而精兵是从普通士兵中挑选出来的,他们不用像普通士兵那样屯田种地,还要偶尔被拉去基建,他们每日就是训练,吃的比普通士兵好,军备也更好。
当然,若遇战,最先上战场的也是他们。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赵含章花费了大价钱养着,大精力打磨出来的,死一个她都会心痛的。
而且,说真的,和北宫纯打一场,她也受益良多。
三人还在围着棋盘看,范颖骑马上山坡来,“女郎,各地公文都到了。”
赵含章头也不抬的道:“你先处理了,我晚些再看。”
谷城新县令到了,范颖就从谷城回来了,还在赵含章身边做事,她快速的看了一眼北宫纯后凑到赵含章耳边道:“西凉也有信回来了。”
赵含章一听,立即抬头,“我看看。”
范颖忙将信拿出来交给她。
赵含章一目十行扫过,眼中浮现笑意,她递给北宫纯,“黄安他们已经到西凉,张刺史大度,他答应让西凉军家眷迁到洛阳。”
北宫纯忙伸手接过,待看完信大松一口气,他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主公他一向大度的。”
要是别人,或许会为了控制住他们这支在中原的西凉军而不愿放家眷离开,但张轨不会。
对于这一点,赵含章也不得不点头,她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第580章 张轨
张轨身体好了许多,但依旧很容易感觉到疲累,所以他现在将大部分事情交给儿子张寔,只一些重要事情会亲自把关。
有属官进来,躬身道:“使君,黄安等人已经将所有军眷都带来,洛阳那边也来信了。”
信是赵含章亲自写的,她不仅收到了张轨的信,一同回来的还有赵信的信,他详细描绘西凉的情况,以及一路从洛阳、长安出西凉的见闻。
可以说,相比之下,西凉的情况好太多了,中州,尤其是洛阳到玉门关外这一段,到处是因为饥荒和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
哪怕赵含章一再发布公告,让百姓回洛安顿,依旧有很多难民宁愿流亡,也不回来。
前面两年的时间,洛阳的日子太难过了。
赵信一路西行,只看到累累白骨,他亲眼看着有难民走着走着就倒下,再无声息,然后同行的难民会将尸首拽到林中,最后只剩下一副白骨。
赵含章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但只是听赵信描绘,便已不寒而栗,这种恐惧不是对那些分食人肉的难民,而是对这个世道的艰难。
这是赵信眼睛看见的,而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又有多少这样的事,或更过分的事发生呢?
而关外,张轨刚平定内乱,去年,他击败了张镇,又杀了曹祛等人,内乱刚平便开始着手安抚百姓。
和赵含章一样,他最先收拢因战乱而离散的百姓,然后让官员们宣讲忠义的故事,让百姓归心,最后还赦免了未被判死刑的叛党,一直到现在,安抚百姓的工作还在进行。
赵信字里行间都是对张轨的推崇,论安民平地,张轨是目前除赵含章之外,第二个让赵信信服的人。
他道:“可惜两位使君未能见上面,不然两位一定会成为朋友。”
他认为,张轨和赵含章的举措大致相同,且对方成绩斐然,俩人可以互相学习。
赵含章是见不到张轨,可不代表她不能和他成为朋友。
等送走北宫纯等人,她就开始细细地琢磨起给张轨的回信。
在知道西凉的情况后,赵含章更想要与张轨合作了。
她现在能力有限,但依旧希望能够保存下更多的百姓。
张轨拆开信,慢悠悠的看起来。
片刻后他微微坐直了身体,目中闪着泪光,眼睛越来越亮。
他站起来,在屋中踱步片刻,又将信拿出来重读一遍。
张轨虽然一直拥护朝廷的统治,但其实心里不是很有自信。
他好害怕,害怕哪天一觉醒来发现皇帝又换人了,还换成外姓。
到时候肯定会天下大乱,到了那一刻,西凉是从是反呢?
他一直很孤单,可这一刻,他感觉找到了同路人。
张轨顾不得夜深,立即招来亲信,和他们道:“我决定从敦煌郡到长安一路修建驿站,派兵驻守,以保证从中州来的商队安全。”
治中张阆大惊,连忙问道:“使君为何突然如此耗费?”
张轨道:“豫州的赵含章,实一良臣,我决定与她打通中州到西凉的商道,互通有无。”
“之前使君不是已经答应赵使,现在长安到西凉自有商道,已够使用,这么长的商道都派兵驻守,耗费巨大呀。”
张轨就叹息道:“中原涂炭,许多百姓都离开了中州,想要往西凉来,我听人说长安和洛阳都闹了饥荒,总不能眼见着百姓饥寒而死。”
他道:“所以我决定从武威分出一部分来置武兴郡,再分西平郡为晋兴郡以收拢流民。”
张阆等人面面相觑,“这……要置两郡收留难民,主公这是要收拢多少难民呀?”
张轨一脸严肃道:“尽己所能。”
“可是粮食……”
“赵郡公说她会帮我,只要我愿意,她会派人送一批粮食来,除此外还有武器,以强吾军,以防鲜卑来犯。”
张阆一脸怀疑,“赵含章竟这么好?她愿意白出粮食替我们养人?”
这人留在西凉,可就是他们西凉的人了。
张轨就叹息道:“她不过是与我一样,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哪里顾得了那些利益纷争?”
亲信们沉默,不由心折,“能让北宫将军心甘情愿留在洛阳的人,的确不会是奸恶之辈。”
众人默认了张轨的决定。
张轨想到北宫纯,还有些心痛,他没能将人带回来,对这些出去的西凉将士,他其实是愧疚的。
所以黄安带着人回来接军眷,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明日派人去请赵使,我要亲见他。”
“是。”
赵含章觉得以张轨的为人,他一定会答应她的提议,大量接收从中州过去的难民。
于是她开始扒拉自己的钱。
越算,她越心疼。
对于她的资产,傅庭涵比她还要熟悉,公的私的,他虽然不管账,却偶尔会帮她算,以盯着不让人浪费。
尤其高诲第一次带回了交易的金银珠宝。
见她皱着脸,一脸的心疼头痛,就问道:“后悔要送张轨粮食了?”
“倒不至于后悔,就是痛,”赵含章道:“心痛。”
傅庭涵笑了笑道:“你现在都吃不饱穿不暖呢,怎么想到给他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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