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他们一路流亡,死伤走散的人不少,单太后又不是多重要的人物,他们将军没将她丢半道上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她增派宫婢?
单太后见他不吭声,便自己往宴客厅去,有两个侍卫立即跟上。
她听着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忍不住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好在有宽大的袖子挡着,没人看得见。
路过主路时,她忍不住脚步一顿,扭头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身后的侍卫紧张起来,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娘娘在看什么?”
单太后道:“看我儿可进宫来了。”
侍卫没敢放松,反而压在剑鞘上的手微微用力,道:“几位大臣已至,北海王也快进宫来了,娘娘用不多时便能见他。”
单太后这才收回目光,一步一步的往大厅走去,她在心中祈望,不要来,不要来……
刘乂带上随从,在大门被拦住,宫中的侍卫要求他的随从们不能进。
刘乂立即怒斥道:“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他们是我找来为四兄献技之人,若他们不进,此宴也无趣味,我不参加也罢。”
侍卫们就只能退一步,要求刘乂的随从们将兵器解下。
刘乂皱紧了眉头,纠缠了一会儿,发现不行,只能给身后随从一个眼色,让他们走第二个方案。
随从们才要解下武器,一个黑影从影壁之后咻的一下跑出来,大声叫道:“王爷不可,宫中有危险,快跑!”
刘乂猛的扭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宫婢从影壁后跑出,冲他飞奔而来。
宫中侍卫脸色大变,刷的一下抽出剑来就要砍下这大胆的宫婢,刘乂的随从们也在宫婢大喊时刷的一下抽出刀来。
刘乂大喊:“快救下她!”
两拨人立即在大门口发生激烈的冲突,刘乂的随从比守门的侍卫多,很快将那宫婢抢了过来。
刘乂认出她是母亲身边的婢女,不由焦急,“你在这儿,母妃呢?”
宫婢泪流满面,“娘娘让我来告知王爷,让王爷赶紧逃,陛下在宫中设了圈套要害你。”
刘乂嘴唇微抖,看向大门内的园子,想要冲进去,被随从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是赵家军,暂时充当刘乂随从的,他低声道:“刘聪早有准备,此时我们进去就是死,还请北海王立即与卫公子汇合,我们赶紧离开潞县。”
“可我母亲,还有刘太尉他们都在宫内呢。”
“来不及了,我们快走!”说罢,和另一个随从架上刘乂就跑。
宫婢连忙抬脚跟上。
他们赶在皇宫里的支援到达前骑马跑了。
卫玠虽然被赶出去了,但人根本就没走,他就在城外不远处,看到他们狼狈的跑来,立即起身相迎。
听说宫中早有准备,卫玠就叹息道:“我们想取他性命,他亦想解决你这个麻烦啊。”
一旁的赵信道:“刘太尉等人已经进宫去,不能救了,当务之急是带走他们想让我们带走的人,北海王,他们交给你的信物在何处?”
刘乂白着脸从怀中掏出信物来,焦急的问道:“我母亲怎么办?”
卫玠安抚他道:“刘聪会杀刘太尉等人,但应当不会杀单太后。他弑君篡位,这次又想对你下手,再杀单太后,怕是军心不稳,我们多带一些人走,他便会更忌惮。”
刘乂不太相信。
赵信沉吟片刻后道:“你放心,宫里有我们的人,关键时刻会尽量帮助单太后的。”
刘乂瞪圆了眼睛,“宫里有你们的人?”
赵信笑问:“很希奇吗?王爷别忘了,潞县一个月前还是幽州治下,这是汉人的地方,这个园子的前主人是士族。”
他没有说的很详细,愿意给出这些信息,还是为了安刘乂的心,说真的,他也不知道汲先生到底往多少地方安插了人。
赵信的自信让刘乂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赵信道:“当务之急是联合愿意与我们离开的人离开,北宫将军在防线接应我们。王爷放心,只要你还活着,我想单太后就不会有事。”
刘乂:“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匈奴五部有三部的人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何不整军朝宫中杀去呢?”
赵信可没有刘乂这么单纯,他在军中学习过的,也跟在赵含章的屁股后面上过战场,知道整军不是这么容易的,他叹息道:“是三部内部分人,王爷刚刚回城,还未取得中部将士们的信任,而刘聪手中的大军如臂指使,刘太尉他们都陷在宫中,在刘聪有准备的前提下,您只怕杀不了他。”
“不过您说的也不无道理,”赵信也觉得可以试一试,潞县乱就乱吧,越乱才越好,这样北宫将军才有可乘之机,因此他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让卫公子带着匈奴的女人和孩子往后撤入冀州,我与王爷领兵攻打皇宫如何?”
“若是能拨乱反正自然好,不行我们也能跑。”
刘乂就是放心不下他的母亲,闻言连连点头,顾不得思考太多。
卫玠则看了赵信一眼,此时去冲击皇宫,就是直接拿匈奴人消耗匈奴人,这场叛乱过后,赵家军便可趁虚而入。
卫玠的心也不白,并没有提醒刘乂,商量过后,当即和刘乂一起去调兵和带走早准备好的平民们。
匈奴全民皆兵,成年男丁中就没有普通百姓的,所以卫玠要带走的是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和妇女,老人等。
他们只听从上将的命令,而上将听从自己上官或者首领的命令,对于投降赵家军的事他们也早有耳闻,所以看到刘乂拿出来的信物,接头的人没多想,直接按照要求让他们收拾东西跟着人走了。
等卫玠将人带走,城门四处燃起战火,把人送走的将军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太尉他们好像在宫里一直没出来,也不知生死,所以这场仗要是皇帝赢了……
但他们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因为他们的家人都被带走了。
大门口的惊变传入大厅,刚入座的刘聪听到禀报,不等刘欢乐他们反应过来,当即一砸酒杯,躲在窗户外面的侍卫们立即冲进来。
刘欢乐他们进宫来就是为了趁着刘聪酒后不清醒一起拿下他的,自然也做了准备,见侍卫们冲进来,当即进行反抗。
只不过在对方有更多准备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失败了,只能被押着跪在地上。
刘聪面无表情的从座上走下来,踩住刘欢乐的手道:“这个天下是我与父亲一同打下来的,自我登基,处处优待你们,结果你们竟还要叛我,如此狼心狗肺,该杀!”
第931章 不想死
刘欢乐抬起头来看他,眼中虽有恐惧,却没有让步:“这天下不是只有你有功,匈奴五部,每一部都出了力。”
“陛下属意的继承人本就不是你!”刘欢乐道:“你若能保住匈奴的荣光也就算了,但你不能,与赵家军的战斗节节败退,如今已到我族生死存亡之际!”
他悲痛的道:“赵含章已经拿下王浚,石勒又为她所用,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们从关外迁进并州已近百年,族人不能再回到关外过那样苦寒的生活,不想灭族,投降是唯一的办法。”
刘聪大怒:“放屁!我们就算只有一县之地也绝不后退!”
“那是因为你舍不得手中权势!”刘欢乐大声道:“或者,你舍不得为族人而死,你在害怕,你怕你投降了,赵含章也会杀你,如同你杀晋帝一般!”
刘聪被戳破心思,大怒,转身抽出一个侍卫的刀,一挥而下,刘欢乐许多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他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一旁,嘴巴还下意识的开合两下,然后停住了。
跟着被拿下的其他大臣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刘聪没有再给他们求饶或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令“杀”,不过半刻钟,堂中参与谋反的大臣就全都被杀了。
旁观的其他大臣,以及坐在上首等着过生辰的单太后脸色苍白,一点声都不敢发出。
刘聪背对着他们下令,“紧闭城门,全城搜捕北海王!”
“是!”
刘乂他们早抢下一个城门,他们也觉得自己守不了多久,于是兵分两路,一边去抽调兵力攻向皇宫,一边则带家眷们从城门撤出去。
然后抓刘乂的人,和要冲击园子的人在半路遭遇了,大家当街就打起来。
不多会儿,震天的喊杀声从外面传到了园子里,所有人脸色都更加苍白了,单太后更是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两只手都不由地抓紧了裙子。
她在心里不断的骂刘乂,都让他赶紧跑了,为何还要杀回来?
他在军事上最大的成就就是曾说服赵含章和谈,比刘聪的长子都不如,刘傑都还上过战场呢,他怎么跟刘聪打?
单太后眼一阵昏暗,只觉今夜他们母子命休矣。
刘聪没有出去,只是不断的派出人去探消息,然后做出安排。
等他安排好一切,这才目光沉沉的回过头来看所有人。
余下的大臣和部族领头人都跪下,低着头不敢看他。
刘聪的目光就一点一点上滑,落在了单太后身上。
单太后紧张的微微发抖,迟疑着自己是不是也跪下求个饶?
正犹豫着,刘聪一步一步的走上来,一把手抓住单太后的手,单太后整个人一抖,差点直接滑跪求饶命,刘聪却很有力的将她拽起来,似笑非笑的问:“娘娘今夜怎么一人来赴宴?你的宫婢呢?”
单太后抖着嘴唇道:“在,在屋中。”
“哦?”
刘聪扭头看向侍卫,侍卫立即跪下道:“在大门口给北海王报信的宫婢就是太后宫中的。”
刘聪就盯向单太后,“娘娘怎么说?”
单太后咬牙坚持道:“我不知道,我出来时,她就在屋中的……”
刘聪冷哼一声,“娘娘若不肯说实话,那就只能请娘娘回去静等消息,您最好祈祷七弟还有些君臣之心,不然,就只能让娘娘到阵前见一见七弟了,到那时,朕可不会再问娘娘宫婢是怎么跑到大门外的。”
单太后瑟瑟发抖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刘聪见她还是不肯招认,一挥手,当即有侍卫上前来将单太后拖下去。
刘聪皱了皱眉,不悦的道:“请太后下去。”
侍卫们便放开手,侧身请她下去。
单太后勉强站稳,颤颤巍巍的跟着侍卫们离开。
侍卫们将她关进屋里,门一关上,她便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已经不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了,但单太后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她也不想的,她也想勇敢一点,可她就是害怕啊。
单太后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最后还是没办法站起来,干脆就爬着前行,扶着桌子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
小半天过去,她才在黑暗中动了动身体,她听到了外面越来越大的喊杀声,这是她儿子要打进来了?
她不由的竖起耳朵听,隐约中听到了整齐又迅疾的脚步声,单太后心颤了颤,最后咬咬牙起身,她点起一根蜡烛,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摸索着取出一条白绫。
这是刘渊死后她自己准备的,她不敢用,却也不敢不准备,刘和妒恨刘乂,她一直害怕刘和会害死她,所以早早地给自己选好了死法。
刘聪……她更害怕。
单太后将白绫的一头捆成一团,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桌子上,将白绫抛了上去,白绫穿过高梁落下,她将团子解开,这才开始打结。
单太后一边打结一边哭,她在心里骂刘乂,“都让你走了,何苦还要再回来呢?”
“你既回来,可见心中只有大业,没有我这个母亲,不然,你若打输了,必死无疑,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单太后泪流满面,心里只顾着骂刘乂,没有留意到窗台上细微的声音,“你要是没输,我也不能活,不然刘聪把我拉到阵前,岂不是要陷你于不孝不义之间?”
儿子失败的理由可以有千千万,但单太后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理由。
如果两个人总要死一个,或者一死就要死两个,那干脆死她一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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