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师父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他早就想到会有灾情了,不然为什么他一直想修河渠?
徐田曹不再追问原因,这让韩盈松了口气,她跪坐回去,继续说道:
“河渠修好了,和改种麦没半点关系,都是拿来种水稻的,而且我觉得,所谓的麦皮,拿来喂鸡还差不多,想往上纳税,难!
有价值更高的稻,他们怎么可能收价值更低的麦?
徐田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也被坑尚县令了一把……是了,修河渠和改种麦有个鬼关系!
不过虽然坑了他一把,但河渠才是真正的大功,要是修起来,自己作为他的嫡系,肯定要跟着吃口肉,喝点汤,徐田曹不再纠结这点,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抵御有可能即将到来的大灾害。
第110章 学生到来
自韩盈之处返回,徐田曹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苦苦思索韩盈所暗示的内容。
韩盈说的太过于模糊,而这种模糊,反而能够让徐田曹自由想象,他将过往经历的那些灾祸集中在一起,再加以放大,虽然达不到十年赤地,连年蝗灾这么恐怖的景象,但也没差到哪里去。
在他看来,本县水灾居多,月女虽然说不出原因,却本能的坚持修河渠,两者冥冥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如此说来,发大水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水灾,耽误的可不只是一年。
大水蔓延过后,今年的粮食收成算是废了,届时要饿死不少人,而水灾过后,紧接着便会出现无法遏制的大疫,大疫过后,通常又会出现旱灾,若是运气不好,还会出现蝗虫,等把这些灾害全部轮完,本地,还能活多少人?
徐田曹不敢想,他和月女一样,压根不敢向别人说,只能憋在肚子里,自己一个人面对。
深夜,被灾害困扰的徐田曹猛的惊醒,他坐起来,愕然发现:
月女想修水渠,这对应着水灾,她擅医,说不定能治瘟疫,旱灾缺水种不了稻,却可以种麦……这一步步,近乎都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灾所做的准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月女的奇遇,并非神明的一时兴起,而是神明怜悯,不忍看宛安县乃至山阳郡百姓民众性命死伤过重,特此送来一丝逆天改命的机缘!
“神明,怜我宛安县啊……”
徐田曹悲泣不已,要知道,如今户籍政策禁锢的向来不只是平民,连他们这些吏目同样在内,哪怕发生了大灾,照样不能离开本地,倘若想往外逃,被他地的兵力抓住,还是要被撵回来的!
若不是有月女在,他们可能真的是毫无活路。
擦了擦眼泪,徐田曹在打定了主意。
“既是如此,定当全力修建河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韩盈显然不知道徐田曹这些日子究竟把自己想成了什么样子,她没有插手修河渠的实力,吏目们的阻碍已经被移去,剩下的大量事物,交给师父完成去吧。
毕竟,接下来要丈量河岸,设计河渠并确定确定如何控制水流,尽量惠及全县,然后还得想办法筹钱,购买所需要的建筑材料,再征召徭役,保障后勤……这么多事情,韩盈死也不会插手的!
所以她拿着师父给自己默写好的竹简,麻溜的回了村。
师父可知道她数算极好,继续在县城里,分分钟就要被抓去当壮丁了!
家里的氛围是异常的开心,看韩盈回来,韩粟直接跑去亭里,买了两只鸡,一条老牛腿回来,煮肉庆祝。
口脂敷粉赚取的利润过于惊人,韩盈也就没有吝啬的,多给韩粟陶鹊分了些钱,郑桑没有将钱全部拿过来,而是取了一半,存为家用,剩下的钱归韩粟一家三口自由支配,手头有钱,不高兴才怪呢。
这俩人的开心,韩盈没管,她主要和母亲商量了下买地的事情,希望能尽快买到一些田地,一方面可以多耕种些粮食出来,保障家用和养鸡,同时也可以进行储粮,以保证应对未来有可能出现的风险。
郑桑对此极为赞同,如今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稍微出现点什么灾祸,所藏的钱财便会变得毫不值钱,拿着千钱也买不回来一担粮食!
不过比较可惜的是,本村是没有什么人打算卖地的,而韩家根基浅薄,也不能脱离村里去村外买地,最后无奈找了一块靠河的,我也曾开荒的洼地,将其买下,并雇了田佣开荒。
只不过,开荒所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很长,三年之内,那片土地的产支是达不到平衡的。
田地的事情,暂且由郑桑管理,韩盈有更忙的事情——
她的‘学生’终于来齐了。
过来的人不多,总共只有十四个人,因为大家手头没有日历表,韩盈当初和她们约定要秋收后过来,但不同地方的秋收时候并不相同,再加上从远乡走过来需要的时间,使得这一波人全部来齐耗费了十多天。
因为来的都是女人,所以就直接安排在了医院那边住,十四个人挤大通铺,一间也就够了。这样的环境显然比学生们来之前想象的要好,住到房间内,就勤快麻溜的打扫起来医院的卫生和杂物,顺带和其她学生交流自己这一年多或者半年多的行医经验。
当韩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拿着韩粟所制成的木制骨架,好奇研究的景象。
“这骨头好真,你看这胳膊,和人一样,都不能往后扭!”
“唉呀!我怎么没有早点见到这骨骼,前些日子我刚治了一个腿被砸伤的,骨头没给他对齐啊!”
“还是有点不足的,你们看这盆骨,太窄了,压根儿分不出男女。”
“没错,女子盆骨较宽,男子较窄,如此才能更好的生育胎儿,说起来这事儿,我还记得月女以前说过,如今女子生育太过早,盆骨未成长全,胎儿头颅常会卡在这里出不去,遇上连二保一都做不到!”
“唉。”
“这事儿我听说过,我们隔壁村七八年前就有一个这么死了的……”
“唉,都知道女子初胎生育过难,可谁想过为什么难?更恨的是,我等现在就算是知道了,也改不了什么!”
“谁说不能改了?”韩盈站在门口,开口说道:“不过是看你我愿不愿意做罢了。”
她一说话,众人的目光就投了过来,紧接着,便是郑茂和周幺兴高采烈的呼声:
“月女,您过来了!”
“月女,我带来位天资聪颖的后辈,您来看看吧!”
而更多的‘学生’,则是惊讶的看着韩盈。
她穿着细麻衣,身高也就比大家矮了一头,外形健壮,说话声音洪亮,面孔是麦色,和称呼的‘月女’,实在是相差甚大。
在不少未曾蒙面的学生幻想中,这应该是个如月亮般精致,美丽,异于凡常的孩童。
可现在……月女哪里看得出孩童的样子,精致也没有,不过异常是真的异常,哪有她这个年龄就这么高壮的女孩?
惊讶和好奇让屋内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韩盈身上,而韩盈也看着这批‘学生’,衡量着她们的情况。
这群学生的年龄同样是偏大,年少的只有三位,大部分人的衣衫都很完整,只是略微有些旧了些,略微有几个有缝补的痕迹,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已经不是平民了啊……不过,做为乡头,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
随着韩盈铺开的摊子越来越大,她便不得不依靠学生去完成自己的目标,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点像分封的游戏,出现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附庸的情况。
就像是这些学生的学生,虽然表面上没有说,可看她们潜意识的站位,便能看出其泾渭分明的模样。
分派系已经出现了,等级恐怕出现的更早,至少村医,亭头,乡头三个等级,已经划分的非常明确。
对韩盈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不进行层级的划分,仅靠她自己,别想在两年之内就将村医普及,但问题也很明显,想要掌控住她们,牢牢树立好自己头领的位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比如,现在韩盈必须要面对,如何将我下属的下属,变成我的下属?
韩盈打算先靠学识。
她笑着伸手敲了敲门板:“好了,都先跟我过来。”
郑茂和周幺毫不犹豫的起身跟了上去,看她们动作其余学生也跟了上来她们走到了一块大树下树上挂着块石板底下是垒起来的土台韩盈走上土台对学生说道:
“既然大家已经来齐我便讲一讲日后的安排大家除了继续进行医术学习孕产接生外还要学习如何沤肥、如何给农作物施肥以及少量的草药种植……”
韩盈话未说完下方就升起一片哗然。
一个看起来就很爽利的姑娘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她直接问道:“真的假的?我们连沤肥施肥都能学?”
“我来之前在路上就是听说了今年东河村外邑可是多收了整整一斗!一斗啊!”
“据说还是施肥施的晚了
不然能更多……”
“这种东西都能教给我们?月女也太心善了吧?”
能够带来大量财富的技术瞬间让这些对韩盈陌生的学生倒戈向了她老师的老师就是厉害一出手就有这么多东西!
韩盈伸手拍了拍示意众人安静又道:
“学这些是有要求的你们学完了这些回去之后必须要把学到的东西全部你们乡里的其她学生医术不用再教教导她人沤肥施肥要尽量带着村里人一起做。”
徐田曹手下的吏目不多至少做不到短期内覆盖整个县相反她的女医队伍已经初步形成可以一级级的传下去两方共同使劲才能让使用肥料更快的普及。
为了增加她们的学习动力韩盈又加了句:
“我等行医就是靠着农人们收成吃饭他们收的多手头有余粮才会找我们看病要是手头没粮病的再重也不会看啊!”
话音刚落众人便笑道:“是即!”
然后韩盈又说了些许日常生活上的安排课业如何上以及有哪些人给她们上课后便让她们先自行活动。
待这些人散去韩盈招呼着周幺过来还未等她开口周幺就先问道:
“月女您刚才说那让女子减少难产之事是有什么法子不成?”
第111章 尽孝之恩
“是有。”韩盈边合和周幺往屋里走,边说道:
“法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让大家这么早结亲的主要原因,不过是十五不嫁,罚五倍口算的压力,那大家先定婚,不出嫁,再长两三年去夫家不就可以了?”
听到这个办法,周幺脸上多了几分惊讶,她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
说简单是真的简单,可想做也真不容易。法律上算是结婚,可实际上不是,要是遇上了贪财的吏目不承认,必然少不了罚钱。
而婆家的意愿就有些模棱两可,本来家里头能提前三年来个丁女操持家务,晚来三年,那就好多活没人干,可要是以此来换个能长久活下去的新妇,又仿佛还算是划算,前提是不由夫家出这人头税。
至于女子的娘家,同样算是喜忧参半,留闺女在家,情感上就是好事,也能多让闺女为家里做点活,算是补了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只是下,必然多占家里的口粮,此外,还有口算的压力,这就导致了不同情况的家庭,有的愿意留,有的恨不得早点把女儿嫁出去才好。
想到这里,周幺止不住的摇头:“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就要看我们怎么努力了。”
推门进屋,韩盈招呼着她们两个坐到马扎上:“如今大家结亲的习惯,也是跟着法律的要求变化而来的,放在百年前,女子莫说十五岁出嫁,二十岁出嫁的也不少。甚至一户人家,生上一儿一女就不再生了呢。”
嗯,这是尚傅给韩盈商君分户令的恶劣后果,属于反面例子,可反过来说,这不就是平民在面对不利自己的政策时,同样在想办法做出博弈的活生生例子?
两个儿子养大了就得分户,不分要罚两倍赋税,分了,两个儿子各要承担赋税和繁重的兵劳役,相当于孩子直接白养,那索性直接养一个算了。
而现在,面对十五不婚的罚款,她们也可以找到取巧避开的方法,无论是先结婚分居还是不住在一起都可以,重点要符合多方的利益,并将这个行为说的更加好听。
关于这点,一年前的韩盈还憋不出理由,不过现在,跟着师父通读了这么多的典籍,韩盈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怎么拿着如今的规则钻空子,她道:
“父母生养之恩,儿女做什么都偿还不尽,可儿子尚能奉养父母,女儿嫁入夫家,连回家看看都难,实在是不孝啊。”
听韩盈说完,郑茂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连连点头,仿佛打心眼儿里觉得是挺不孝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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