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 第135章

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基建 穿越重生

  韩盈至今还记得家里的那辆马车是怎么来的,由狱掾这群吏目看过一遍,怎么都得少个一两层。

  剩余的这些民财,受限于种种原因,不能直接还给平民弥补损失,却可以拿来修水渠,换一种方式造福平民,韩盈绝不允许狱掾和他属下动手脚,她直接道:

  “沃河觋师这些年来不知贪了多少民脂民膏,正好你们来了,趁着大家都在,搭把手,快点把这些清点出来。”

  说着,韩盈目光转向了狱掾身后的那群吏目:“可是要辛苦几位同僚,事成之后,我请大家吃酒!”

  这哪里是吃酒,分明是堵住大家想要动手的心思。

  原本自己过来混个肥差的狱吏心下有些失望,但想想县令和月女为此事忙碌了多久,以及这钱最终要用到何处,那失望也就散了,还能吃上顿酒呢,那可是月女请的,据说酒肴甚是美味,只有县令和徐田曹人才能吃到!

  敲打一棍子,又给了个甜枣之后,韩盈又叫来了女医和村长,由他们带领着青壮,协助狱吏们核实河伯祠内的财产究竟有多少。

  说白了,就是抄家,大部分情况下,抄完之后的财产便转移到了县衙内。除了不明白为什么让他们来之外,村长和村民对此都没什么异议,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压根没有钱财被骗后还能被还回来的。

  只是抄家的过程中,众人还是被沃河觋师的富有给惊住了。

  且不论内部庭院的奢华,维持它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就那些上了漆的各色器物、雕花的摆件、铁质的工具,华美的衣服,数不清的布匹,实在是让众人开了眼界。

  这些物品,由于平民以往从未见过,只知道贵重,却不知道价值几何,只是跟着狱吏小心封存起来,真正让他们情绪爆发的,是剩下百万计的杂钱,以及粮仓内数都数不清的粮食。

  为了数清楚沃河觋师总共藏了多少粮食,数百人拿着量斗称了半个多月,总计称量出来四万三千多斗粮,实在是把众人惊的不轻。

  月女揭穿沃河觋师是骗子之事,随着各村村长归村,如烈火烹油般,立刻传遍了小半个县,不少游侠和好事者赶过来看热闹,还有些村长因为清点财物留了下来,而随着清点出来的财物越来越多,众人除了更加痛恨巫觋之外,还生出了几分疑惑。

  这么多的钱财粮食,会用到什么地方呢?

  有人忍不住希望能够用在修水渠上,却又觉着不太可能,随着疑惑越来越大,几个村长请了乡老左适,一同过来询问韩盈会是什么安排。

  彼时的韩盈还在统计粮食,就连她也没有想到,沃河觋师能存下来这么多的粮食,但以他占有的土地,藏匿的人口来算,达到这个数额还真不过分,那毕竟是三十多顷,七千多亩的土地,除了供奴隶和河伯祠内四五十个人吃用外,基本上不会再有其它损耗。

  如此存上三四年的存粮,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至于为什么是三四年,这就是因为目前的存粮技术不过关,储存到一定的年限,粮食就会开始腐烂,所以必须定期用新粮替换掉旧粮,若是储存技术提得更高,那粮食的数量想必会更为惊人。

  粗略的计算,这些粮食,足够供应两万人劳作一个月,当然,这是最理想状况,河伯祠离修水渠肯定要有一段距离,把粮食搬出来运送分发的过程中,必然会有所损耗,而且还不小。简而言之,看着粮食很多,实际上嘛,也就比杯水车薪好了点,还是解决不了缺粮。

  怪不得之前的县令修不了水渠啊。

  正当韩盈感慨的时候,左适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月女,老朽想来问你些事情。”

  韩盈放下竹简,抬头去看,发现左适身后跟着好几个村长,她眨了眨眼睛,直言道:

  “是有什么事问我?”

  左适点了点头,他道:“我之前听你说,县令想修水渠?”

  知道此时民众想抽出来人有多难的韩盈,有些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她没有夸口说修这么一条水渠有多好,因为修水渠的压力太大,这些付出劳力的农人,很大可能是享受不到水渠所带来福利的,但不修真的不行,所以韩盈只是轻声应道:

  “嗯。”

  左适也不意外韩盈直接答应,他轻叹一声,又道:

  “老朽我也知道,若是能修出水渠,平息了这沃河水患,让它真成‘沃河’,对本县民众是极大的好事,可——”

  这才是真的戏肉,韩盈表情更加认真,她看着左适恳求的目光,听他讲道:

  “我等民众,全靠几亩薄田操持生计,修水渠向来要修许久,数月停不了工,若是误了农时,一年就没了着落,不知月女能否请县令通融通融,避开农时修建水渠?”

  韩盈沉默。

  之前听县里有人说勘探河水的吏目被打,她还以为民众之间门反抗修水渠的情绪极高,如今听左适所言,他们根本不是完全不想修,只不过是害怕耽误了农时,来不及耕种,日子就过不下去。

  是了,如今年年都有徭役,也不见过往他们直接不干……也不知是过往徭役有问题,还是沃河觋师鼓动,才造成河伯祠听闻修水渠便变了脸色。

  “本就该如此。”

  韩盈看着左适道:“修水渠是要便民若是强夺民时修的大家怨声载道乃至死人无数那还有什么修的必要?乡老放心县令绝不会如此行事。”

  话音刚落过来的村长们脸上立刻露出来笑容。

  “这就好这就好!”

  只是问完这句左适还没有走他看着韩盈又问道:“还有一事就……从河伯祠收押这么多钱财米粮不知不知今年修水渠的税是否能给免掉?”

  啊?

  韩盈怔了下瞬间门反应过来忘了如今有大型工程设施且国家没钱的时候是会强行向民间门征税的县里也是如此甚至通常会变成底层吏目贪污的工具可现在师父明明没有征税啊。

  韩盈立刻问道:“是有人开始收修水渠税了?”

  左适回看了村长一眼没有直接承认。

  “有所听闻具体是否有老朽……”

  “我知道了。”

  韩盈应下私下里又找那位村长问清楚情况待她整理好河伯祠内的各项财产记录便立马去了县里。

  除掉沃河觋师是件大事

  后知后觉的功曹各掾直至才发现了不对月女她不是复仇是把锅给砸了啊以后直接没了条钱路!

  可因为这点去找月女的麻烦那就是没脸了刀架脖子上不反抗才是脑子有问题再加上以后还得指望月女带他们发财所以韩盈见到的人都是笑着说她做的不错对付恶人就是得这么干。

  韩盈来不及与这些人寒暄而是先去找师父。

  尚傅此刻也在处理河伯祠财产的事情县尉等人也在几人正在争执韩盈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没有贸然打扰。

  她细细听了一阵发现众人正在争执河伯祠的田产和农奴改如何处置听着听着韩盈的表情就有些不对。

  这都是河伯祠的受害者怎么还要充公?这谁定的律条?出来!!

第122章

  韩盈按耐住怒火,继续听了下去。

  狱史、县尉加上县令等人,一直在讨论的是沃河觋师的审判。

  因为过往没有巫觋诈骗如此巨大的案例,所以一方采取:‘坐所匿租臧为盗,没入其所贩卖及贾钱县官’的法律条例,要将所有的财产收归县里所有。

  而另一方,则认为这是针对商人的律令,针对沃河觋师的藏匿人口的,应该是按照现在的条律,罚为城旦舂,在十倍补足这些年所欠的欠款即可。

  这样的律条很快又被狱史给反驳回来,他们拿着:罪人完城旦、鬼薪以上,及坐奸府者,皆收其妻、子、财、田宅的律条,证明这些田产和人,都要归于县里。

  听着听着,韩盈回过味儿来了。

  汉代,或者说整个古代,是人不是人的时代,成为奴隶的‘人’,在法律意义上,等同于牲畜,换句话说,就是属于财产的一种。

  他们,或者‘它们’,可以被随意买卖,抵押,而这些曾经为平民,被迫沦为奴隶的人,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在此刻,他们已经变成了财产。

  所以狱史和县尉等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这些奴隶们的性命,更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变成奴隶,只是在争论‘财产’的归属。

  汉代县里,名义上应该说是政府,可以拥有自己的官田,官营作坊,同时当然也可以拥有奴隶来进行劳作,这一部分的收入,县里是可以征收部分,用作分发工资的。

  也就是说,韩盈之前所想的那些因为如今能力不足,无法还归民众部分钱款,从一开始就是想多了。

  还?落入官老爷口袋的钱还想还,想得美!

  想通这层的韩盈心下叹气,她有些乏力的往后一靠,虽然是第一次了解了这方面的法律,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汉代……太早了,往前走个几百年,春秋时代在城外种田的人,被叫做‘野人’,和奴隶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到了战国,随着战争的进一步扩大和铁农具的使用,农人也可以发挥作用,才逐渐有了身份,成为了‘民’。

  历史的进程向来是缓慢的,汉距离战国太近,有着太多上个时期的遗留,虽然在后世被划分为封建国家,可实际上,这个朝代大部分时间上是有一半的人口是作为奴隶而存在的。

  皇宫,官府中拥有着大量的奴隶,这些人有部分是犯了罪,还有部分是因为家人的牵连,甚至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流失了土地,到处乱窜,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奴隶。

  对于县里来说,奴隶和田产越多,他们能够调动和支配的人力和田产也便越多,若是按照正常情况,这些人应该非常高兴能够有这么大一笔收益进账,而此刻,有人过来争执,要拒收这一部分田产奴隶,才显得极为不正常。

  韩盈猜到了几种可能,最终锁定了最后一个。

  沃河觋师的财产,指不定有他们的一份。

  听着狱史又提到了:‘诸不为户,有田宅,附令人名,及为人名田宅者,皆令以卒戍边二岁,没入田宅县官。’来反驳对方用奴隶只是依附,罪过都在他们身上,不应该收这部分田产的话语,韩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场‘辩论’,最终以县尉,狱史获胜。

  待所有人都离开,韩盈有些闷闷不乐的起身,坐到了师父面前。

  尚傅上下看了韩盈一眼,问道:“怎么,不甚开心?”

  “嗯。”

  “听狱史他们说法说的吧。”都不需要猜,尚傅便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因为什么不开心了。

  肯定是因为刚才的法律,她又觉着过于严苛了。

  尚傅放下竹简,问道:“说说,你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韩盈倒是想说全都不对,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沉默片刻,说道:

  “那些奴隶,之前……也是良家子啊。”

  “没有良家子。”

  听徒弟这么说,尚傅便明白过来,她是为了那些被划归过来的奴隶而难过,他轻叹一声:

  “哪有证据证明他们是劫掠而来的良家子?县里还算有记载的,是那些因还不上欠款而自卖为奴的,可这些人也死了不少,剩下的都是新生出来,未曾记册的田奴。”

  艹。

  韩盈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连记载在册都没有的,就是纯粹的氓民野人,法律规定,抓一个,能免两年兵役!

  “民卖其田,不过是强欺弱,使弱者无路可选。”说出来这句话的韩盈心里很是沉重,哪怕不问出来,韩盈也已经猜到,会是什么结果,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欠款,本就是还不上的高利贷,竟算不上欺压,也没有律法制止吗?”

  “高利贷?”尚傅怔了一下,片刻他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子钱吧。”

  如今,借贷取息是常态,因为贷款可以产生利息,像母之生子,所以又称母子钱,子钱。

  韩盈应了声:“是。”“民间借贷,常有取息,按照情理,若是逢灾之时,必然要救济平民,以低息、无息为主,只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是‘情理’。”

  尚傅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何尝不知道这就是强欺弱?可偏偏,这是如今的常态,能遇上个灾年救助平民的县令,那得是祖坟冒青烟,有仙人保佑!

  “取息过律,方是常态,此点,不止民家,你可知,昔日景帝在时,为平战乱,曾向无盐氏借钱,要回十倍的利息?”

  韩盈,韩盈只想骂街。

  连皇帝都这样借高利贷,那民间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算得上过错?于是,平民还不上,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至于这中间,商人囤积居奇,官吏不作为又或者是推波助澜,乃至平民失地失人,就是常态而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又是自己记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