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现代的医疗机械令人诟病,但它也是医生能够直观人体变化的最好工具,更不要说那些好用的化学检测手段了,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人命试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会准确,就像清朝皇宫给小孩开的安神汤,主要原材料竟然是铅——没错,那些喝了安神汤皇子公主们安静下来,完全是因为中毒。
这也是清朝皇室儿童惊人夭折率的原因之一。
可惜,这些经验韩盈没办法说,她只能做出一副为难的姿态,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循证方法,但本质上来说,医者只是在无数钥匙和锁中,随机拿取一部分去试到底谁能开谁,对于某项药物特性的真实认知,其实非常浮于表面。”
“就像这白药,被发现能够治病,是高烧判定救不回来的百姓不药而愈,医者不知缘由,前去筛查,最后发现是吃了发霉后麦子才转好。可按照过往的经验,霉物食之轻则腹泻,重者一命呜呼,分明是有毒啊。”
“所以一部分医者,认为这是以毒攻毒之效,只是当医者拿此给高烧病人服用时,却差点害得他丧命,这时医者才发现,霉物与霉物之间也有着极大的差别。”
“后来,医者做了大量的实验,才分离出有针对性效果的霉物,也就是白药,并在此过程中,确定了它能够治疗的大概范围,在经过动物,死囚犯,自愿病人三重实验过后,才作为药物投入生产,这个过程用了数年之久。”
“而现在,即便医生已经能够大批量生产白药,也能大规模的救治病患,但此物的原理、解决了病症的哪一部分,以及使用此药会有什么损伤,都还是未解之谜,至于如何保存……更是毫无头绪的状态。”
连药效副作用如何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人直接使用,这放在后世分分钟就要被判刑的行为,在如今,却已经算是极为进步的体现。
毕竟至少这些药还经他人试过,能够看到明显的效果,暂时也没有太严重的后遗症,过往那些奇奇怪怪的,诸如丹药,以形补形,驱邪,拜求鬼神等乱七八糟听着天花乱坠好像有点用处,实际上屁用没有的治疗手段,才让人头皮发麻。
眼见为实,两相对比之下,刘彻也明白谁更可信、更有继续发展的潜力,听韩盈这么说,他略微沉思了片刻,道:
“还是时间太短了。”
刚发现没几年的药物,哪能那么快摸透?
“罢了,你让下面的人试着,不拘成本,先能带多少带多少,尽量保证药效。”
这事儿强求也求不来,反正现在的效果已经足够惊人,刘彻也没有强求,他将注意力放到现在,又吩咐道:
“此药效果不愧神药之名,韩盈,你得设好监管,绝不可使其流于民间与敌国之手。”
就算不提白药在战争甚至能起到关键的作用的情况,在人命价值可以根据个体权力和所拥有的财富,层层加码的情况下,能够对大量病症起到治疗效果的白药,简直可以说是发财神器,不知多少人会为了它铤而走险,当然,还会有大量的假药。
“陛下放心。”
从收到山阳郡送上来的那份卷宗开始,韩盈就已经开始思索如何预防此事,她道:
“白药制备不易,管住药师,便可管控住大半,臣打算以仿造军营,约束药师日常出行,并设士卒守卫、监管制药处,医师若开此药治病,也必须限量,留档……只还有人胆敢泄出的惩戒,还需要再与延尉署商议细定。”
丢了几副药和‘丢’一个药师的惩罚标准肯定不能一样,这些细节的确需要认真商议,刘彻没有再插手,只道:
“可,尽快将此事定下来。”
“是。”
又说了说其它地方的军民医院设立的问题,基本上讨论完正事的韩盈还没有出言请辞,这让刘彻有些奇怪。
“卿还有要事?”
等的就是这一问的韩盈瞬间面露迟疑,她起身,正跪在刘彻面前,极为郑重的道:
“陛下,臣有罪。”
嗯?
刘彻想不到能有什么会让韩盈请罪,心态放松的他挑了挑眉,没有当回事的道:
“卿何罪之有?”
“这……”
韩盈看着殿内的这些内侍,表情有些犯难,她咬了咬牙:“此罪重大,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喔?”
私下给他说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罪过,难道是边郡还有什么大事不成?
刘彻也开始严肃起来,他略微沉吟,同意道:
“你们先退下,去殿外等候。”
“喏。”
内侍和侍中起身离开,直至殿中无人,刘彻才继续问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罪?”
韩盈紧绷着身体,头也低垂了下去,一点儿也不敢直视刘彻,回答也有些支支吾吾:
“臣行为无状,与大将军…卫青……有了夫妻之实。”
嗯……就这?
嗯?!
这么郑重,刘彻还以为是什么边郡异动,又或者涉及王侯的大事,结果居然是件男女私事,这让刘彻很是失望,不过涉及他的小舅子,新封的大将军卫青,那他还是很有八卦欲望的。
他之前就觉着这两人会有一腿的!
“你们两个在一起?”
刘彻声音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好奇:“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到问话的韩盈哽了哽。
怎么说呢,虽然她已经想到了汉武帝不把这当回事的可能,但这么不加掩饰的八卦,是不是太不符合帝王形象了?!
第404章 不会有事
不过,在皇帝的视角里,这只是件男女私事,尤其是她在主动告知,也还没说她的态度和目的如何,那先吃瓜,问一问情况也正常,至于要如何处理,态度是好是坏,得等韩盈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再说。
此刻八卦吃瓜的好心态,完全不会影响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勃然大怒。
韩盈很快意识到这点,那点想要吐槽的心态被迅速收了回去,她继续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在月前,臣要回长安的时候,大将军手下送来了一份谢礼,臣看到了件特殊的礼物,以为大将军对臣有意,便在当天的饯行宴上……自荐枕席,只是…第二日大将军说,他并未有此意,那礼物也不是他送的。”
“嗯?”
韩盈的话太过于吞吞吐吐,还省略了不少细节,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出来,原本抱着放松心态想吃瓜的刘彻,瞬间意识到的不对。
他心里闪过种种念头,面上却不曾显露,直接抓住关键处问道:
“什么礼物,能让你以为卫青对你有意?”
“一件绝世珍宝。”
韩盈从袖中拿出来用绢布包裹的玛瑙珠链,膝行上前,呈于案几l之上。
“陛下您看。”
刘彻拿起来这串缠绕在一起的珠链。
比起来韩盈当初看到它时的迷茫,半天都不能确定它价值多少,拿起来,稍微一看这纯色的玛瑙红珠和下方坠着的虫珀,刘彻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连他都不能多得的珍品。
如此珍贵的礼物,怎么不会让人心生误会?
可卫青率军出征,绝不可能携带此物,有可能是有人机缘巧合得了此物,在卫青被拜大将军后,寻求攀附,送给了他,但,若是卫青转送韩盈,此事不会闹到他面前来,而韩盈也说卫青否定了此为他物,那还有谁会有此等珍宝,还能放在卫青私下正常赠送韩盈的礼物中?
刘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怪不得韩盈会过来请罪!
想要听八卦的心态瞬间消失,刘彻不再放松的靠在凭几l上,而是正襟危坐,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此物你可有查?”
“大将军说,那礼物是因不知自己何时回长安,特地先送,用来祝我大婚之喜的。”
卫青最初送礼的时候,当然不是这个目的,但出了这档子事,那它就是了。
心理素质越来越强,在刘彻面前也能说瞎话的韩盈继续道:
“他将此事交给了葛参军所做,我急着回京,而葛参军边和宫人核对戎捷,边准备的此物,能动手的……”
“此人好大的胆子!”
韩盈还没有说完,刘彻就已经怒斥起来。
他很清楚,韩盈的话并不真实,很多具体的地方都被她刻意忽略了过去,比如,生误会可以理解,但韩盈在饯行宴上,肯定有机会询问这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为何没说?而卫青醒过来后反悔,可为何前一夜没有拒绝?
这些说不过去的地方,很大可能性是因为这两人并没有真的那么清白。
但这不重要。
毕竟为人媳者不可为官,韩盈一步一步爬至今日,不可能为了卫青放弃她十来年的心血,而卫青也不会接受与有夫之妇厮混在一起,这两人就算真有过什么,终究不会长久,刘彻也没兴趣想韩盈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这珍宝不对,但在装瞎,装傻骗自己,又或者卫青也有什么别的想法,再怎么说,那就是两个年轻人的年少轻狂罢了。
真正让刘彻生气的,是有人竟敢对他刚封的大将军下手,而这人还是他派过去的!
这是对大将军下手?这分明是在无视他的权威!触及他的底线!
“陛下息怒。”
这时候不上眼药什么时候上?韩盈说着息怒,话却一点都没停:
“臣以女子之身为官,定会有人心生不满,更何况太医院还从少府迁了出来,要有不少动荡,这些人恨臣也不足为奇,还请陛下给臣个恩典,让臣查一查到底是何等小人作祟,竟连大将军都牵扯进来,臣必严刑罚之!”
刘彻斜了一眼韩盈。
她哪里是要恩典,分明就是在告状,摆明了想清理掉这批有可能动手的人。
这和韩盈进入长安后,一直温和的过往形象有所不符。
不过,她能走到至今,怎么可能全靠温和?需要下手的时候,绝不可能留情,如今被这么算计,不清理掉怎么能安心!
这样的行为很正常,只是几l个身份如此低微的官吏,就算是想算计她,又怎么敢牵扯卫青?
刘彻心里生出来一个疑问。
倘若这两人没什么想法,那,韩盈会在饯行宴上提及这件玛瑙珠链吗?
看韩盈的样子,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戎捷,或许是不会提的,而不提,那两人都不会知道此事,再过些时日,此事说不定便会以卫青私下截留戎捷,目无法纪,以下犯上,行僭越之举出现在他的面前,倘若在查到此物竟在韩盈手中,那更是私相授受,勾结朝臣。
这就差做个木牌,上写‘周勃再世’挂卫青身上了!
刘彻当然不相信卫青会这样,可外人不清楚他到底信任到什么程度,三人成虎之事都数不清上演多少次了,指不定就有人觉着,这会让他对卫青起猜忌之心呢?
而一个武将被皇帝猜忌,哪还会有好下场?
“你不用动手。”
刘彻可不觉着几l个太医,少府对韩盈不满的人会坐下这样的布置,肯定还会有隐藏更深的人。
“此事朕亲自查。”
韩盈抬头,此刻的刘彻没有什么表情,可周身气压却低的可怕,这让她瞬间理解了方清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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