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令黎没睁眼?, 眼?皮却动了动。
她现在有点讨厌斳渊。
她睁开眼?皮,有气无力地看向竺宴:“你摸摸我……”
竺宴眉心一跳。
什么你?
“你摸摸我啊……”令黎咕哝道?, 胡乱拉过他的手。
竺宴的心顿时跳得?飞快,脑子里不合时宜冒出些久远的画面。
令黎却只是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眼?巴巴望着他:“我发?烧了,你感觉到了吗?”
竺宴:“……”
“我病了,你能替我去请假吗?”
竺宴耐心终于用罄,用力扯开她的被子:“起来。”
令黎见他如此绝情,知道?是躲不过了,认命地吐出一口气,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像是还在打瞌睡醒神。
竺宴催促道?:“快点换衣服。”
令黎发?着不大不小的起床气:“你在这里我怎么换?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
竺宴:“……”
男女有别若是有灵性,能被你气死。
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竺宴转身出去,给她带上门,等在院中。
等了许久还不见她出来,以为她又睡过去了,抬步就想进去抓她起来,房门从里面打开。
竺宴的脚步倏地停住,直直看着门内的女子,身形定住。
令黎在汤谷化形,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应缇,应缇告诉她木灵穿绿色系的衣裳有助于修炼,从此她便一直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衫。此刻,她却舍弃了平日里的绿衣,换上了一身瑰丽的红衣。
黑发?白肤,明眸皓齿,瑰红的衣衫随着她的走动,裙踞轻轻浮动,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凤凰花。
她一步步往她走来,竺宴一动不动。他们?之间短短的一段距离,竺宴却宛若经历了沧海桑田。
他一直都知道?她就是天?酒,再清楚不过。但此时此刻,连他竟也再分不清她是如今的天?酒,还是一万年前那只变不出原身的凤凰。
天?酒遗传了尊后的凤凰血脉,理应是一只红色的凤凰,却因为受神尊血脉的影响,生来便是人形,两万岁以前甚至从未变出过凤凰原身。她小时候特别想变回凤凰,时常会穿上瑰红的衣衫,宽袍广袖,她就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衫在天?上飞来飞去,宽大的衣衫也随风飘啊飘的,像凤凰的羽毛,她便如此假装自己是一只凤凰,逗得?尊后笑得?不行。
等她再大点了,倒是不会再做这些傻事了,只是衣服的颜色却成了习惯,一直都是瑰丽的红色。
此时重新换上红衣的令黎,终于一点点、再一点点、彻底变回了从前的天?酒,每一个细节,都变回了从前的天?酒。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竺宴才回过神来。
他的喉咙有点干、有点紧,无意识地轻咳一声,压下了心中的波澜万千。
“怎么今日忽然穿成这样?”随口一问的语气。
“不是忽然,这个衣服我已经做好几天?了。”令黎左瞅瞅、右瞅瞅看身上的衣裳,完全?没抓住重点,“就是你说能开花那日,我就去请应缇教我了。这个布料的颜色还是我亲自染的,好看吗?”
竺宴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要穿这个颜色?”
令黎眨了下眼?:“以形补形啊!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扶桑花的颜色!”
竺宴:“……”
他的天?,她怎么还没忘记开花的事?
“我说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开花的!我还欠你一朵花,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要不你还是忘了吧。
“我想过了,除了日常刻苦修炼之外,我还应当在别的地方?也下些功夫。譬如穿上扶桑花的颜色,让天?道?感受到我开花的诚意,说不定我就能更快开花啦!”
竺宴捏了捏眉心。
这话他接不下去了。
“行了,上学?要迟到了。”
“啊对?!”令黎反应过来,赶紧往外面跑。
她这么早起来若是还迟到了,那多亏!
刚走了两步,又被竺宴叫住:“等等。”
令黎停下来看他。
竺宴看着她,却又没有说话。
令黎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竺宴轻道?:“没什么,你去吧。”
令黎没有走,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后,问:“你是不是担心我穿成这样去学?塾,会被其他弟子嘲笑,笑我故意模仿天?酒?”
竺宴挑眉。
令黎坦荡道?:“这有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就好啦!他们?要是嘲笑我我就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不懂道?理没关系,我会教他们?的!”
竺宴:“……”
是他多虑了。
天?酒多骄傲啊,即使如今变成了木头,也依旧是那副骄傲的秉性,甚至还长进了,这不还要屈尊去教别人讲道?理?
“行吧,快去教他们?吧。”
“嗯?”
竺宴改口:“不是,快去上学?吧。”
*
与竺宴所料不同,弟子们?刚得?了好大一个教训,今日总算千难万难复学?,虽然是大早上临时通知的,但所有人都不敢有怨言,不敢生幺蛾子,安静得?如同一只只乖巧的鹌鹑,缩在各自的座位里。即使令黎最迟一个到,即使她还穿了一身红衣,看上去与画像中的天?酒一模一样,也没有人敢生什么事端。
倒是斳渊看到她今日的模样,明显恍惚了片刻。
今日仍旧是法器课,只是炼剑的课程已经翻篇,今日斳渊要开始讲其他法器的铸造。
令黎以为自己这就是可以蒙混过去不用炼剑了,没想斳渊开讲前却特意点她:“令黎的神剑也要补上。”
令黎:“……?”
“不是,”令黎弱弱站起来,“我都还没有学?过炼剑啊……”
斳渊:“那就从头再学?。”
令黎看了看葭月,又看了看暮商。
跟谁?
他们?两个都自身难保的样子。
“跟我学?。”斳渊道?,“休沐时来找我,将炼剑的课程补回。”
令黎:“……”
有没有一种可能,休沐之所以叫休沐,是说那一日该用来休息,而不是补习?
但她不敢对?斳渊说不,只得?默默坐下。
斳渊道?:“你们?每人离开枕因谷之前都需要完成一件神器,过关方?能出谷。令黎,你届时便交两件,一件神器,一把?神剑,清楚了吗?”
“清楚了。”
刚复学?就功课都布置好了……早知道?说什么都要缠着竺宴让他替她请假。
课间时,葭月神神秘秘凑过来问令黎:“昨夜可是无漾去了扶光殿面见神君?”
令黎一脸莫名:“没有啊。”
她一直在扶光殿中,没道?理无漾过来了她却不知。
葭月摸了摸下巴:“那就奇怪了,这神域中除了无漾,还有谁能令神君心软,收回成命?”
令黎明白过来,悄悄指了指上座处的斳渊:“昨日黄昏,是他求见了神君。”
葭月转头看去,下一瞬,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
“你笑什么?”令黎一头雾水。
“我开心啊嘿嘿嘿!”葭月拉过令黎,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令黎以为又能听?见神族秘辛,双眸乍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我跟你说哦……无漾一直偷偷喜欢神君,神君之前态度不明,如今看来,神君真正?喜欢的应该是斳渊君诶!”
令黎:“……?”
葭月兴致勃勃道?:“这就是说,无漾没有机会啦!你说我开心不开心?”
令黎低喃:“竺宴喜欢……斳渊?”
“八九不离十!”葭月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搓了搓手,“你看这回这件事吧,那么多神族进谏,我们?整个枕因谷弟子……除了你,在漱阳宫外跪了整整十日,神君都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结果斳渊君一去,神君就连夜改变主意,重新开放了枕因谷。你说,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这就是……喜欢吗?
令黎恹恹趴回桌上。
葭月还在她耳边叭叭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那斳渊君是怎样得?到神君喜欢的呢?
之后的时间,令黎一直默默观察着斳渊,观察他言行神态,一举一动。但她觉得?自己悟性可能不行,并?没有看出斳渊有哪里值得?竺宴喜欢的地方?。
也就神力高深些吧,但她努努力,再刻苦一点,应该也能赶上去。
所以结论就是,并?没有,一点都没有。
竺宴可能是眼?瞎吧。
*
下学?后,令黎回到扶光殿,竺宴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