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羲和是最强大?的神族,星澜是羲和族长老,神力高深莫测,竺宴竟能?在瞬息之?间将她?打得只剩下?一枚内丹。
竺宴神色冷峻,双眸微眯:“敢在漱阳宫杀戮,死?!”
说罢便要捏碎空中那颗早已暗淡无光的凤凰内丹。
“殿下?手下?留情!”
空中又一只金色凤凰飞来,拼死?将星澜的内丹护在怀中,自?己却代她?承受了竺宴的神力,被重重打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凤凰变回人形,是一名与星澜神似的妇人。
妇人趴在地上,嘴角还挂着?鲜血,转头直直看向令黎:“殿下?,饶我妹妹一命吧,她?已被褫夺了神力,就让我送她?下?凡转世可?好?”
令黎一脸茫然?。
她?还未从星澜忽然?就要与她?鱼死?网破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就有竺宴忽然?出现,然?后又出现了一只凤凰,一出现就往她?看来。
她?是不是眼睛不好?本意是想看竺宴,却因为目光无法聚焦,看到了她?的身上?
竺宴冷道:“星回,你跟在尊后身边数十万年,应当比谁都清楚,星澜今日所犯之?罪罪无可?恕,你哪里来的脸面替她?求情?”
竺宴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斳渊:“你可?见斳渊君说什么了吗?”
“是,星回从前伺候尊后娘娘,今日星澜犯下?死?罪,我本是最不该开口求情那个,可?星澜与我一母同胞,我无法眼睁睁看她?灰飞烟灭,若神君执意降罪,星回愿代妹受死?。”
星回说话时,目光仍旧忍不住频频往令黎看去?。
虽然?她?们姐妹模样神似,可?目光大?不相同,令黎只觉星回的目光温和眷恋,仿佛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让她?心中莫名觉得柔软。
竺宴居高临下?看着?星回,神情难辨,半晌淡道:“本君不杀无辜,却也不会姑息养奸。”
他看向在场众人:“方寸草再次现世之?事,本君便交由三位族长彻查。若证实与星澜无关,本君可?饶她?杀戮之?罪,让她?下?凡转世,留她?一线生机。若证实与星澜祸乱众生,绝不姑息!”
三大?族长应声道:“是,神君!”
星回垂泪:“谢神君手下?开恩!”
*
“那个星回是谁啊?”
回扶光殿的路上,令黎脑中仍旧挥之?不去?星回看她?的眼神,太熟悉了。按理说,她?们应该是仇人才对,可?是星回看她?的目光反倒像是亲人。
她?想不通,困惑地问竺宴:“她?很厉害吗?为什么连你都要给她?面子?”
除了枕因谷那件事,令黎还从没有见过?竺宴改变主意。神族惧怕他是有原因的,他强大?且冷血,不近人情,行事随心所欲不说,而且一旦做了决定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谁说都没用。
但他竟当众给了星回颜面。
明明星回出现前,竺宴还怒气滔天?,一定要星澜死?,甚至不惜在漱阳宫中当着?众神族大?开杀戒。
“是因为她?从前伺候过?尊后吗?所以你给她?个面子。”令黎问。
“不是。”竺宴看向她?,情绪不明,“是因为,我曾欠她?一个人情。”
一万年前,天?酒灰飞烟灭,尊后的凤翎及时留住了她?一缕残魂,然?而那缕残魂太脆弱了,既无法转世,也因为凤凰真火太过?炽烈,无法托生在其他生灵之?中。眼见凤翎中的残魂一日比一日孱弱,就要留不住消散在天?地间,是星回告诉她?,神尊的创世血脉削弱了羲和族的凤凰血脉,天?酒的凤凰真火远不如其他凤凰那般精纯霸道,所以她?年少时一直变不回原身,也因此,可?以将她?养在汤谷的扶桑木中。
竺宴没有与她?说这些,令黎也自?觉地没有多问,“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又想起来:“你怎么忽然?出来了?身体好了吗?”
她?说着?就踮起脚尖,用手去?贴他的脸。
触手还是刺骨的冷。
没有好。
竺宴看着?她?,没说话。
很奇怪,令黎本是块木头,凡事总要跟她?说得明明白白她?才会懂,然?而此刻竺宴并没有回答她?,她?却也刹那间懂得了一切。
她?收回手,沉默地往扶光殿走,不再说话。
回去?后,她?也没有理会竺宴。径自?回房,四肢打开,呈“大?”字躺在自?己床上。
竺宴生死?关头挡在她?身前,而且是为了救她?强行出的关,她?心里是感动的,可?是想起流鼻血的事,她?还是不开心。
她?以前从来不会因为丢脸而不开心,毕竟细算起来,她?丢脸的次数太多了,若每次都不开心,那她?也不用活了。
可?是这次她?就是耿耿于怀,连竺宴救她?都不能?让她?重新厚起脸皮。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所以躺在床上思索。
但可?能?木头就是木头吧,思索到半夜也没思索出结果,反而把自?己弄得辗转难眠。
她?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外面忽然?传来竺宴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她?猛地坐起来。
她?抱着?被子,盯着?房门,没说话。
竺宴推门,月光洒进一地银辉,又在他高大?的身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在她?的目光中泰然?地关门,而后返身走到她?的床前,又如同她?上次一般,十分自?然?地脱了鞋子,在她?身边躺下?。
令黎:“……”
她?反倒成了手足无措那个,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躺下?。
她?最后还是躺下?了,在他身边,却再也没有主动去?抱他。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她?听见竺宴轻叹了一声:“你已经六日不曾来找我了。”
令黎心里正想说反正你也不期待看到我,原本平躺在她?身侧的身躯忽然?覆过?来,她?惊了一跳,呆呆与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琉璃色的凤眸格外清澈,仿佛有无边月色落进去?,温柔又纯粹。
她?听见他哑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无坚不摧,所以……也不会想你?”
第94章
他的气息是冷的, 洒在她的脸上,如冬日里的寒霜,干净冰凉。
她的心却刹那间滚烫, 飞快地鼓噪起来。
下一瞬却又有酸涩涌出, 连鼻间也跟着酸热。
她看着他的眼睛, 口是?心非道:“你就是不会想我。”
她自?己说的负气话, 话出口却先把自?己弄委屈了:“你根本不喜欢我?, 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头热。”
都热得她流鼻血了!
想?起这个就生气!
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飞快道:“你说你喜欢我?,但那更像是?敷衍。你老实说, 是?不是?我?前世对你有恩, 今生你才会?明明不喜欢也非要为难自?己说喜欢我??就像暮商请我?吃仙果, 我?明明已经?吃得再也不想?吃了, 却为了不伤害他的好意,只得硬点头说想?吃。”
她还挺会?举一反三。
竺宴听?她前面?的委屈还只觉有口难辨,痛苦难言, 到后来竟是?连心中的痛苦都跟着泄了气似的。
她怎么可以连委屈都这么好笑!
竺宴哭笑不得:“你判断事?情?的标准怎么永远这么单一?因为我?不与你双修,你便觉得我?不喜欢你, 只有与你双修, 才是?喜欢?”
“双修不一定是?喜欢,但不想?双修就是?不喜欢。譬如我?喜欢你, 我?看到你就总是?情?不自?禁想?要与你亲热, 而你没有这样?的情?不自?禁, 那不是?不喜欢还能是?什么呢?”
她还真是?, 一遇见吵架, 哦不,讲道理, 就格外头脑清醒,头头是?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我?想?让你活着?”
竺宴颇为头疼:“你的喜欢是?想?与我?有尘世的快乐,而我?的喜欢首先是?要让你活着,无论如何,无论我?怎样?,我?都要让你好好活着。我?不是?与你解释过了吗?”
令黎轻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我?知道啊,你与我?解释过,你中毒了,此时双修的话,我?会?死在牡丹花下。”
竺宴:“……”
好一个死在牡丹花下,她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
“那你为何还会?以为我?不喜欢你?”
他是?不知道这世间有哪一种不喜欢能不喜欢到他这个程度,偏执沉沦,无力自?拔。
令黎理直气壮:“因为你从不曾努力。”
竺宴愣住,怔怔看着她。
光线昏昧,苍白淡薄的月色隐隐约约斜洒在床上,勾勒出她圆润柔软的线条轮廓。
她的目光却坚定:“我?知道我?们如今无法双修,但我?也不想?空空等待百年,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才会?,才会?一不小?心……把自?己补到流鼻血。”
说起来又忍不住觉得丢脸,她委委屈屈道:“可你就从来没有尝试过拉近我?们的距离,你还斥责我?……我?都已经?那么丢脸了,你还斥责我?!好了,我?知道了,果然?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那你走开好了!”
她气得用力往他胸膛推去,想?将他从身?上推开。
竺宴纹丝不动,抬手握住她细软的手腕,阻止她的推拒。
“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自?责,才会?口不择言。”
他直直看着她,哑声道:“但你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令黎长睫轻轻颤了颤,有什么刹那间哽在喉咙口,竟让一向头头是?道的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咕哝问:“你自?责什么?”
竺宴沉默一瞬:“我?明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却因为喜欢看你为我?上心,对你放任而不加阻止。”
“怎会?没用?”令黎吃惊又无法接受,“明明就有点用!”
“没用。”竺宴轻而笃定
他是?神君,以如此笃定的语气否认,令黎终于?从下意识的抗拒变成慢慢接受。
她轻喃:“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我?自?行疗伤。”
令黎轻轻咬住下唇,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可是?你的疗伤太痛苦了。
她虽从未见过,却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