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天酒的绛河殿,注定无法开花的扶桑。
令黎忽然想起他们在章峩山那一夜,竺宴情动时刻唤她……酒酒。
“酒酒。”
“你?叫我什么?”
“不?是?说我没有情趣,不?会亲昵地唤你?吗?”
“为什么要叫酒酒?”
“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她甚至完全没有联想到天酒。
可如今想来,酒酒,那不?就是?天酒吗?
*
从绛河殿回去的路上,神域竟下起了雨。
暴雨如注,霹雳啪啦砸落在地面,水花四溅。
令黎走在雨中,雨水顺着她头顶落下,头发黏湿,她的脸上尽是?水珠。前方雾蒙蒙的,她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神后娘娘。”有宫娥见到她,慌忙以灵力变幻出雨伞上前为她遮挡。
令黎木然地转头看向她。
宫娥莫名,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神情有几分忐忑,讪讪道:“今日也是?奇了,神域万年?来不?曾下雨,今日竟忽然下起了大雨。”
令黎没有说话,漠然地往前走。
神族都会变幻之?术,这等?雨天其实也难不?住他们,一个小?小?的法术就解决了。
不?远处,有神族变出车辇,一面抱怨着什么。激烈的雨声里,只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天降异象,不?知发生了什么”远远传来,剩下的话便听不?见。
宫娥送令黎回到扶光殿:“娘娘快些进?去吧。”
令黎轻轻点了下头。
雨越下越大,水声连成?一片,令黎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许久,她将自己变回一株扶桑种在院子里,沐浴在风雨中。
她从前很不?喜欢下雨,因为雨水会将她弄得全身黏糊糊的,她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今日却?心甘情愿承受着风雨,甚至没有察觉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直到竺宴出来。
他停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令黎变回人形,头发上还滴着水,顺着她的脸落到身上,她的眼睛是?湿的,身上也是?湿的。
四目相?对,雨后的空气?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令黎问:“我近来时时看到的那只红色的凤凰就是?天酒吧?”
竺宴:“嗯。”
令黎:“那个青衣少年?,是?你??”
竺宴:“嗯。”
第111章 中卷结局 (上)
原来那是竺宴与天酒的故事。
那是天?酒的记忆。
令黎的眼睛酸热, 手缓缓攥紧心口处的衣襟。
“我为何?会拥有天酒的记忆?”她问他,嗓音哑哑的,像脱了力。
竺宴负手凝望着她, 凤眸轻垂:“你若不喜欢, 忘了便是。”
“我如何?忘?”令黎轻声问他,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你告诉我, 我都已经知道了, 如何?忘记?”
竺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眼藏无尽的痛苦。
泪水模糊了令黎的视线, 她哭着问:“你就那么喜欢她吗?喜欢到连与她的记忆都舍不得丢弃, 非要强加给我?”
雨后初霁, 天?却依旧阴沉,乌云弥漫了神?域的天?空。
回?答令黎的是漫长的沉默。
竺宴只是看着她,琉璃色的凤眸如此刻神?域的天?空一般灰败。他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她见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他就像是直接默认了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而至于她发现了什么, 发现到了哪里,他都没什么好否认, 没什么好辩驳的。
令黎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苍白?的小脸, 红红的眼眶, 水光里却藏着那么明显的期待。
她一定是期待他能否认的, 只要他否认了,她就信。
她一向都是愿意相信他的。
然而他终究没有否认。
许久, 他轻叹一声:“我没有办法?。”
若我有办法?,但凡我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让你拥有这些记忆。
可我没有办法?。
他转身离开。
令黎孤零零站在原地,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哭着问:“那你为何?要与我结姻缘灵契?”
若她果真只是一个傀儡,他为何?要与她结姻缘灵契?
那不是天?上地下最庄重的承诺吗?生?生?世世,不得反悔?
那样的承诺,应该是与正主结下,谁会与一个傀儡结下姻缘灵契?他就不怕哪一日后悔吗?
竺宴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望向天?际,铅云低沉。刚刚才过去一场大?雨,此刻已经酝酿起下一场风雨。
负于身后的手攥紧,拇指死死压着指节。
他道:“你若不喜欢,也可解了姻缘灵契。”
“你说什么?”
令黎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震惊地定在他的背影。
但那一刹那,那一个短暂的瞬息,却很难分清她是震惊于姻缘灵契竟然可解,还是震惊于他竟想与她解了姻缘灵契。
竺宴的嗓音淡漠传来?,不起波澜:“岁始印可解姻缘灵契。”
说罢,他抬步离去。
令黎轻轻踉跄一步。
*
自那日以后,令黎不再?进?槐安图中修炼。她执拗地以为,只要她的神?力不再?精进?,那些属于天?酒的记忆便不会霸道地进?入她的识海。
她不想要那些记忆,她不喜欢。
她收起了一阵槐安图。
竺宴看到,问她:“你不想知道最后一个场景是什么吗?”
令黎红着眼反问:“最后一个场景是给我的,还是给天?酒的?”
竺宴没有回?答她。
令黎将槐安图收了起来?。
可是并没有用,天?酒的记忆像脱了闸的水流,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识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自从竺宴口中确认那是天?酒,令黎开始能够看清那只凤凰的容貌了。
即使早已得知她与天?酒长得像,甚至还曾亲眼见过天?酒的画像,令黎第一次看清天?酒的容貌时也震惊极了。
画像终究只是画像,静止没有生?气,可是记忆中的画面却是鲜活的。那活灵活现的杏眸,那偶尔骄傲偶尔又娇憨的神?态,说话时的声音语气,还有无意识的小动作……竟然全部与她分毫不差,甚至连她本?人都分不清那到底是天?酒还是她自己。
令黎揽镜观察,手指不由自主描绘自己的容颜。
这就是竺宴万年的心血吗?
太像了,毫无破绽。
所以是不是因为这样,日复一日,他才会忘记了她只是个替身?他看她时,眼中才会不自觉流露出那样的爱意?
那样的纯粹、完整。
她要怎么去怀疑那并不是给她的、完整的爱?
*
半月来?,神?域连天?的大?雨,不见停歇迹象,神?族中开始出现不安的声音。
漱阳宫中,有长老说起上一次神?域天?降异象还是一万年前。彼时,神?尊与尊后陨灭,赤虚叛军攻入神?域,四季温暖的神?域就是如此忽现异象,连夜飘雪,六界如冰封一般寒冷。
如今异象再?现,大?家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岁稔星君夜观天?象,直言道:“道星黯淡,只怕是天?道颠倒之兆。”
令黎坐于上座,沉默不语。
她想起了竺宴压制不住的魔气,手指微微蜷缩,指甲不小心刮过座椅扶手。
“星君言重了,何?至于此?”无漾摇着折扇道,“君上加固了从极渊下的封印,连带着负芒、孟极和魔域大?军悉数被封印。现如今整个魔域都成了石头,天?道要让谁颠倒?想是这半月天?气不好,星君看错了。”
岁稔星君没有辩驳,只道:“但愿如此。”
令黎若有所思看着无漾。
漱阳宫散朝之后,令黎亲自下界。
她停在云端,俯瞰着整个从极渊。
封印被加固,这里万里冰封,看不见一丝魔气。猖獗数万年的负芒与孟极也成了石头,再?无法?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