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长赢浑身插满了短箭,像个刺猬一样瘫在陷阱,宛若一个废人。
隔着老?远,令黎都能听见?长赢咬牙切齿的声音:“青耕,你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定将你烤来吃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以为周围没人,再不复君子温润气度。
令黎指了指远处的废人长赢,又看向知确,用眼神问她:你还要捉青耕吗?
知确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是密恐,长赢浑身插满青耕箭柱的画面好可怕,今晚要做噩梦的啊!
两人无功而返回到?神域,令黎向知确建议在宫中先躺平几日再说。反正?看长赢那个样子,高低也是要在陷阱里躺个几日才?能出得来的。
知确还不甘心,还想挣扎,令黎提醒她:“青耕鸟这个事情,其实我们不一定要赢。只要他们不赢,我们就不算输。”
知确如醍醐灌顶:“对?啊!这个事情本就全靠对?手衬托!”
又忍不住感慨:“殿下果然是殿下,宫斗这回事,还是你有?天赋!”
令黎:“……”惭愧,她只是随意找个借口?准备躺而已。
追了三日三夜,她真的是好累,她打算先睡个七日七夜再说吧。
然而才?刚睡到?第二日就被吵醒了。
知确又惊又喜地?来拽她:“竺宴,竺宴来了!”
令黎一听竺宴两个字,她当日强迫竺宴吃她果子的画面立刻浮上眼前,她瞬间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
“竺宴?”她扭头,哆哆嗦嗦问知确。
他是终于发现?了凤凰族的习俗,明白那颗果子的含义,不堪受辱,来找她报仇了吗?
然而知确对?她的恐惧毫不知情,一脸心花怒放地?就去帮她挑漂亮的衣服:“对?!竺宴,他此刻就在外面!你想穿哪件?这件,还是这件?”
令黎哪儿还有?心思看她手里的衣裳,头皮发紧:“他来找我,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知确这才?想起来,光忙着高兴,都忘了说重点,立刻喜形于色,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带着青耕鸟来送你!”
令黎:“?”哈?
沉默了一瞬,令黎警惕地?问:“我先确认一下,竺宴他们一族没有?送鸟示爱的习俗吧?”
第21章 桀骜
令黎被知确推出去时, 心里?十分忐忑,不住地退缩。知确推她往前?三?步,她就要后退两步。
“我觉得此事不简单。”令黎做贼心虚, 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曾逼迫竺宴吃了自己果子这事儿, 只能含糊说, “竺宴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送我青耕鸟呢?”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可他送来的是青耕鸟诶!”知确说起青耕鸟就双眼放光, 分明就是一副“只要能给我青耕鸟, 让你干什么都行”的模样, “管他什么刀山火海天罗地网,只要能给我们青耕鸟, 一切都好商量。”
令黎觉得这心态太疯狂了:“不过是一只鸟, 至于吗?”
“你说至于吗?”知确望着她, 用?目光谴责了她一番, 又转而?动之以情,“青耕鸟这回事,尊后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定然也是很介意的。但?她母仪天下,她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不好让羲和母族去帮你捉, 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盼着你能争点?气?。”
“那你已经没办法自己争气?了,现?在却连别人送上门来你都不要吗?”
这话说得就真让令黎没办法拒绝了, 不管她如今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天酒的身体, 显然她进了燃犀镜中, 就是占了天酒的位子。那天酒该做的事, 她不做就说不太过去。
令黎勉勉强强点?了下头, 就被知确一把推了出去。她往后看,知确躲在门后向她比了个?努力的手势。
绕过回廊, 转过水榭,令黎心虚地来到正殿。
可能过于心虚,蹑手蹑脚的,竺宴都没有注意到她来了,仍在喂青耕鸟吃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一阵糖炒栗子的香气?。
青耕鸟蹲在他面前?的案上,青色的羽毛,尾巴和嘴巴是白色的,眼睛也是白色的。竺宴坐在她对面剥栗子,动作有些意兴阑珊,看起来更像是在打发时间。
他的面前?已经堆满了整张案的栗壳。
青耕鸟看起来很喜欢吃栗子,快乐得嗷嗷叫:“好好吃!多剥点?!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忘了!”
竺宴却停下了动作,不再?剥栗子。他不疾不徐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也没有转头,只是淡声道:“来了就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
令黎往身后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别人,才明白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摸了摸鼻子,迈入门槛:“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竺宴徐徐转头。
晨起的朝阳正好,从耳房上方冒出来,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上洒下一片灿烂金光。她拎着裙摆一步步往他走来,背着光,白皙的脸庞却仿佛比外面的天光更加明媚。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她的眼睛好像总是发着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片刻,竺宴转开头,淡道:“因为你再?不来,我就准备走了。 ”
看那满桌子的栗壳就知道他等了多久,少年的脸棱角分明,目光桀骜,确实?不像是有耐心的。令黎理?亏在先,她刚才磨蹭太久,颇有些气?弱道:“对不起,我……”
结果她话还没说话,竺宴忽然拉起她的手。
少年的手干净炙热,十指相碰,热度顺着皮肤传来,令黎心尖儿莫名一撞,霎时间剧烈地跳起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跳两下,指腹被划了一道,疼得她叫出来:“嗷!”
竺宴以指为刃,将她的手指划破,一绺鲜血从她的指尖飞溅到空气?中,在她面前?聚集成一条弧线。
令黎又惊又气?,扭头骂道:“竺宴,我只是迟到了一会儿,你要不要这么小气?,这么报复我?”
竺宴冷血地看了她一眼:“这点?疼就怕?听说章峩山荆棘丛生,你跟斳渊一同去的时候胆子不挺大的吗?”
令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在跟他说他划破她手指的事,他扯什么章峩山,又扯什么斳渊啊?
斳渊是谁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好吗?还跟他去什么章峩山?
至于章峩山有没有荆棘丛生她倒是不清楚,她当初是被抓过去的,又不是自己去的。
令黎搞不懂少年时的竺宴怎么如此喜怒无常。那日也是如此,明明吃她果子时看起来心情还挺好的,结果刚说起章峩山,他就把她赶出了扶光殿,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想起那颗果子,令黎顿时又心虚起来。理?直气?壮立刻不见了,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只盼着他别知道凤凰族的习俗才好。
竺宴见她没说话,还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只当她是默认,心里?憋着一股气?。虽然明知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他们原就有婚约,将来也是斳渊……做她的夫君。
想到此处,竺宴的脸白了白,紧抿着唇,扭开头不再?看她,以指为刃自青耕的眉心取出一绺血。
青耕想来早有准备,并没有如令黎一般叫唤,甚至还在专心地低头咬栗子。没有竺宴帮她剥壳,她咬得有些辛苦,显然栗子壳的味道不怎么好,她吃得没有之前?开心了。
竺宴掌中灵力运转,两绺鲜血在空中靠近,成一个?八卦形状,其上有浅淡的金光溢出。
令黎这才醒觉,自己刚才误会了他。
两绺鲜血在空中彻底融合,夺目的金光一闪,鲜血消失不见。金光分作两道,一道回到青耕鸟的眉心,一道飞向令黎的手臂。
令黎翻开手臂,只见手腕处多了一道金色的印记。小小的羽毛形状,很精致,像首饰好看的。
“这个?就是灵契吗?”令黎好奇地晃动着自己的手腕。
她上辈子应该是没有灵兽,并没有结灵契的记忆。后来獾疏做了她的灵兽,也并未结契。她知道有结灵契这回事,但?据说也只是很少一部分神才通晓结契术法。如今头一次见到,还是给自己结,令黎又好奇,又欣喜。
“嗯。”竺宴淡淡应了一声,沉默了一瞬,还是好心向她解释,“你们只顾着去捉青耕鸟,却不知青耕鸟面盲,就算捉到了她,转头她也不会再?认得你的模样。”
面盲,灵力强大到能将长赢打成废物的青耕鸟原来竟是面盲?
令黎莫名觉得好笑,看了看青耕,又问竺宴:“那结了这个?灵契以后,她就会一直认得我了吗?”
“嗯。”竺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
竺宴的声音带着冷漠,令黎却莫名觉得心尖儿热热的。
这是,就这么轻易送给她了吗?
她原本还以为他要来提什么条件。出来之前?,知确苦口婆心向她叮嘱,说青耕鸟对尊后和整个?羲和一族都至关重要,只要不是让她去死?,不管竺宴提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他。
她甚至都做好了赴刀山火海的打算了,竺宴却什么都没有要,还坦白告诉她青耕面盲,并且当场帮她结了契。
令黎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相对而?言,竺宴是打算将这个?君子做到底。也不知道是真的君子还是讨厌看到她,多一眼都不想见她,他说完就往外走,连告别都没说。
令黎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衣袖拉开,令黎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你受伤了?”
她要上前?去查看,竺宴迅速避开了她,眉头轻拧。令黎知道他这人自爱,连忙守礼地后退一步,只是关切地看着他的脸:“是捉青耕鸟的时候受伤的吗?”
竺宴讥诮地扯了扯唇:“或许吧。”
他身上这么多伤,新伤旧伤无数,真要说起来,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从哪里?受的。
令黎也想起了那日长赢和追露兄妹伤他的情景,心口处忽然酸酸的,她轻道:“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伤药。”
“不必,我还有事。”竺宴漠然离开。
令黎连忙追上去:“等等。”
竺宴停下脚步:“又怎么了?”
令黎轻咬了下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垂眼看着地面,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声如蚊呐地问:“你知不知道,那个?果子……”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下去,又卡住了。
竺宴低眸看着她,眸色深了深,须臾,淡道:“不知道。”
令黎猛地抬头,惊道:“可我都还没说完啊。”
竺宴:“……”
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所?以我说不知道,你话都不说完,你让我去哪里?知道?”
令黎想想好像也是。不过看他这副坦荡的样子,那他应该是不知道凤凰一族送果子示爱的习俗吧。
令黎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为什么要送我青耕鸟啊?”
四目相对,她的眼眸清澈明亮,竺宴的目光闪了闪,飞快移开,欲盖弥彰一般看向别处:“青耕鸟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长赢的。”
令黎:“?”
不是,我读书?少你别糊弄我……送给长赢你倒是去找长赢啊。
竺宴淡道:“长赢数日前?暗害我,他不是想要青耕鸟吗?我就偏要送给你。”
令黎:“……”
搞半天原来是鹬蚌相争,让她这个?渔翁捡了便宜啊。
心情忽然有点?失落……那她该说谢谢吗?
*
令黎回去后和知确说了这事,知确快乐的笑声险些将房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