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一提起笔才反应过?来,这话听着大气,可这里就只有一个她啊……然而他是魔君,她只是一棵没用的?扶桑,她与他一同入画去凑热闹,这不太好吧?
令黎沉默一瞬,转头试探地问:“要不,我再给您想象一些人出来?我想象力?还不错。”
竺宴:“……”
懒得?对她有所期待,他直接夺过?她手中的?笔,微微俯身,自己在?她的?画上继续描绘起来。
男人身形高大,忽然这么压下来,令黎的?心一瞬飞快地往胸口撞,连忙就想让开。
“别动?。”竺宴目光专注落在?笔下,嗓音低沉,带着威严。
令黎只好僵着身子坐在?原地。
然而她这么坐在?这里,竺宴的?手臂修长,怀抱宽阔,她整个人就仿佛是被他圈在?了怀里一般。熟悉的?冷檀气息将她包围,令黎紧张得?一动?不敢动?,甚至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好在?竺宴的?画术不错,不多时就画好了。他将笔搁回笔架,重新直起身体。
那种仿佛被他抱在?怀里的?压迫散去,令黎长长松了一口气,低眸只见那幅画经过?竺宴的?调整,此时多了一名少?女。
少?女风华月貌,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拿酒杯,杏眸盈盈含笑看向他,正是她方才邀他共饮的?画面。
风吹来,她衣袂轻飘,檐角的?灯笼将她的?脸庞照得?柔和明亮。像冬日里的?一簇火光,又像是霜雪消融后,人间开出的?第?一枝杏花。
少?女的?模样?,令黎再熟悉不过?,她每日都能从?镜中看到。但她却不知?是天酒,还是自己。
是天酒吧,今日是天酒的?生辰。
可是此情此景,这里明明就只有她。
然而令黎很快就打消了纠结的?念头,是谁都没有关系,反正是送他的?礼物,他自己画的?,按他的?要求来就好。
她将自己当做纯纯工具人,心无杂念地向他确认:“这样?就可以了吗?”
竺宴颔首。
“那你先背过?身去。”
竺宴看着她,显然不太愿意配合这样?的?要求。
令黎有点气:“……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礼物要有礼物出场的?仪式感啊。”
竺宴忍俊不禁看了她一眼,终于配合地背过?身去。
他的?身后,令黎迅速将自己变回原身,以指为刃,劈下自己一段枝条。
扶桑枝条水火不侵,不惧刀剑,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如何砍下。
她取了树枝,又飞快变回人形。
竺宴背对着她,看着天上一弯月牙,问:“疼吗?”
令黎正低头将扶桑木刻成印章,闻言手一抖,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分?明一动?不动?,并未偷看。
“你后背长了眼睛吗?”她没好气问。
竺宴不答。
令黎想想也是,到底竺宴身上流的?是创世血脉,就算是千里之外的?事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何况就在?他身后。
“有一点,不过?还好,我枝条很多。”令黎老实道。
“疼不疼跟你枝条多不多,有什么关系?”
令黎一面刻印,一面随口答:“当然有关系。因为我有很多枝条,所以给你一点也没关系。但若是你想要我开出来的?花,那就万万不行了。”
竺宴:“……”真的?不该对她抱有期待。
沉默片刻,他轻飘飘道:“等你开得?出花再说吧。”
令黎:“……”会心一击!
为了避免继续互相伤害,她不再说话,专注地以指为刃雕刻扶桑木。
很快,一枚婴儿掌心大小的?图案印章便刻好了。她拿新做出的?印章蘸取胭脂色的?颜料,重重摁在?宣纸之上,再拿开,纸上便多出了一幅月下对饮图。
线条入神?,两人的?容貌惟妙惟肖,胭脂的?颜色又分?外温柔。
她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喊竺宴回头。
竺宴的?视线落在?宣纸之上,目光凝了凝。令黎起身,双手捧起亲手雕刻的?扶桑印章送到他面前:“送给你!”
竺宴抬眸,视线直直看进少?女的?眼中。
那双澄澈的?杏眸之中,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身后,柔和的?灯笼、波光粼粼的?湖面,远处,一弯浅浅的?月牙,明亮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
他抬手接过?。
*
令黎觉得?今夜十分?圆满。
很难得?,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罕见的?长处,作画、刻章、还有扶桑木,她想想都佩服自己,竟然将自己仅有的?一点长处全给凑齐了。
魔君果然慷慨,收了她的?烟花,就要将小青耕送给她;收了她的?印章,又要将獾疏送给她。
但她怎么好意思收?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青耕和獾疏都是天酒的?。她在?燃犀镜内做一做天酒的?替身也就罢了,出来了就不好再拿别人的?东西?。
她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不用给回礼。”
竺宴若有所思看着她,轻哂一声,也没坚持。
令黎起初还不明白他那个轻哂是什么意思,但没过?多久,她就懂得?了。
离开水榭,竺宴看向她:“你可以走了。”
令黎:“……!”
天都这么黑了,你让我怎么走!
竺宴:“不是说好的?,吃了饭就走?”
令黎:“……”
我说真的?,早知?你如此无情,我必不会送你礼物!
再说真的?,如果不是从?极渊深三百仞,四面冰山魏然矗立,如今没有神?力?的?她根本飞不出去,她现在?、此刻、立刻转头就走!
然而她确实是没有神?力?。
她不得?不气短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问:“能送我出去吗?我飞不出去。”
“不能。”
“……”
竺宴一脸认真:“本君今夜饮酒了,魔域有法令,酒后不得?飞行。否则君上犯法,与众生同罪。”
令黎:“……”神?特么酒后不得?飞行!
你猜我信不信?
“那你要我怎么走?”令黎恼怒问,“你总不能让我自己爬出去吧?这里这么深,我就是爬到明年我也爬不出去啊!”
声落,獾疏和青耕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竺宴不轻不重看向她。
令黎:“……”
有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
明明送了她贵重的?回礼,却偏要连夜将她赶走。
大晚上的?,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真的?就这么放心?
还是说,他对她的?容貌就是十分?放心?
后面这个想法让令黎瞬间怒从?中来,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头也不回爬上獾疏的?背,连夜离开从?极渊。
竺宴久久站在?原地。
一人一兽一鸟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他却是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站了许久。
直到无漾出现在?他身后,他哑声道:“你跟去看看。”
无漾叹了一声:“你今夜还要以元神?血祭魂灯?”
竺宴:“今夜是三月初三。”
无漾心下不忍。那魂灯燃着他一半元神?,平日里便够他受的?了,每逢三月初三,他还要以元神?为阵,以神?血为祭,护养魂灯,方能支撑魂灯再燃一年。
但也只有一年。
年年如此。
无漾问:“她已经回来了,还需如此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竺宴转身从?他身旁走过?:“若不如此,怎叫天罚?”
第54章
无漾暗中护送了令黎一路, 原打算看着她平安回到交觞他就离开,然而事情的走向与他计划的有些出入。
平安倒是平安回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青耕虽然还未成年, 但从还是一颗蛋起就被竺宴喂血, 破壳不久就能化形, 神?力?可见一斑。要知道当年她的父母至死都未能化形。更何况还有獾疏在。所以虽然是夜半, 但一人一鸟一兽还是顺利回到了交觞。
回去的过程的确没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回去以后。
堂堂三大仙境之一的?交觞水漆黑一片, 一丝活气都没有。远远望去仿佛一座鬼山,空荡荡的?。夜里风大, 从山上刮过, 发出一阵阵宛若哀鸣之声, 远远荡开。
令黎心头“咯噔”一跳。
完蛋, 还真的?被?就地解散了?
她既心慌,又很震惊,实在想不明白, 境尘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快跑路的??
他们在这里住了几?百年,积攒了多少?家当?就算要马不停蹄搬家, 至少?也得搬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搬空吧?
然而她也就给竺宴做了一枚印章,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被?)赶回来,他们竟然已经全部跑路了。
是真当她死了, 生怕被?她连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