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想到这里, 茫然瞬间变成惊恐,以至于当夜连觉都没睡好。
辗转反侧间, 她鬼使神差地感觉院子里有人,爬起来往外一看,竟是竺宴。
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他独自一人立在院中,背影寂寥孤绝,深秋的霜风轻轻吹拂过他银白的发丝。
他的视线落在天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像一幅美丽的画,令黎看在眼里,却?只觉心尖儿仿佛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
这万年间,像这样漫长?而寂寞的深夜里,他也?常常这样独自遥望天际吗?
每当这个时候,他在想念谁?
这一个刹那,令黎竟隐隐有些羡慕天酒。
世间能有几个女子,在死后还能得到倾心相?爱的男子一万年的执念?
可是换个角度,被留下的那个人又?太过可怜。
神族的一生漫长?,他一日放不下,这漫长?寂寞的生命对他而言就绝非馈赠,而是折磨。
深情的执念格外美丽,她喜欢欣赏这样的美,但对于被欣赏的那个人而言,却?很残忍。
这一刻,令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希望他能够放下。就像她梦里那样,他换个人喜欢,即使将原本打算送给天酒的东西送给另一个女子做聘礼也?没关系。
毕竟他已经执着地爱了她一万年,他从未辜负天酒。
爱应该让他鲜活,而不是死寂。
令黎心中暗叹一声,默默回到床上躺下。
*
对祝余村的村民而言,从捉住孟极的那一刻起,这二十?年的灾难就算彻底终结。他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准备迎接新的未来。而至于那些被捉走的新娘,她们?的生死下落,他们?显然并不关心。
对他们?而言,那都是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往前看。而那些过去的,就当做必不可少的牺牲吧。
毕竟芸芸众生,总有人要被牺牲。
他们?对令黎和竺宴千恩万谢,并提议将孟极当众烧死。
新娘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就想烧死孟极。六界都说魔君绝情,这样一看,究竟是谁绝情?
当然不绝情那个也?很疯批。
竺宴恨死孟极,刚好将折磨人的手段都用?尽了,村长?这个提议及时给了他新灵感,他当下便点头:“可。”
令黎:“……”
“要不……还是将他交给我吧?”令黎弱弱提议,“让我将他带回交觞,慢慢询问。”
竺宴挑眉看向她,神情十?分意味深长?。
可恨某人完全领会不到,无漾在一旁干着急,主动打岔:“要不还是让我将他带回从极渊吧,要说严刑拷打,还是从极渊比较有一套。”
葭月小声道:“可是他骨头很硬啊,君上亲自严刑拷打都拷打不出结果,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漾:“……”你就别?跟着起哄了行不行?没看出来令黎要把野男人带回家,有人这是吃醋了吗?
葭月没看出来,令黎也?没看出来,甚至还格外认真提议:“我其实有一个办法?。”
无漾折扇敲了下脑袋。
他有预感,这绝不是什么?好办法?。
果然,就听令黎立刻道:“孟极不是想把一枕槐安图留给呦呦吗?反正他神志也?不是很清楚,我可以来冒充这个呦呦啊,我很擅长?做替身?的!”
具体请参考她在燃犀镜中做天酒的替身?。
令黎骄傲地看向无漾,试图让他给她作证:“无漾,你说是不是?”
无漾:“……”
刹那间,他背脊发冷,头皮发麻。
竺宴轻飘飘看向他:“是吗?”
无漾根本不敢看他,硬着头皮对令黎道:“这中间其实有点误会……”
你不是做替身?很成功,你是勾引竺宴很成功。
令黎困惑,一脸认真问:“什么?误会?”
“对啊,无漾,什么?误会?”竺宴慢条斯理释放威压。
就是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魔君之醋,怎是他一头无辜的九尾狐能承受得起的?无漾险些当场跪下。
无漾神情一凛,立刻义正言辞拒绝令黎:“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令黎:“……?”
无漾:“从前也?就算了,但你如?今已是堂堂仙尊,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整个交觞的颜面。你若是替身?,那交觞便是替身?,我如?此劳心劳力可不是为了去打理一个替身?仙门!你若执意如?此,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我另起门派,你自己打理交觞。”
令黎:“!”
不行,不能让她自己打理交觞啊!
若是从前也?就算了,没有交觞她还可以换个门派躺平。可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两只灵兽要养。
一个整天喊着吃糖葫芦,一个每天要吃仙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东西都是要钱买的呢?
若没有无漾,谁来赚钱?
她自己?
不不,绝对不行!
令黎瞬间大义凛然表示:“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个替身?绝对不做!”
竺宴满意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开。
无漾险些当场伏地痛哭。
他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
但最后孟极还是被带回了交觞。
孟极被关在村长?家中,村民们?总是偷偷去杀它。但他们?一介凡人怎杀得了孟极?怕只怕非但杀不了,反被他利用?逃跑。
这孟极虽然疯了,却?十?分狡猾。
竺宴打算将他带回从极渊关押,令黎生怕竺宴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一怒之下将他弄死,便暗中去怂恿无漾,让无漾出面将他要回交觞。
原以为怕是要有一场苦战,毕竟他们?是在跟魔君抢人,没想竺宴却?十?分轻松地答应了。他不仅答应,还表示要亲自跟他们?回交觞。
令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怪。小青耕就十?分开心了,一路叽叽喳喳围着他们?转,不知道的还以为竺宴是她爹。
结果她转完却?回到令黎身?边要糖葫芦。
令黎:“……”你可真现实啊,围着你爹求疼爱,回来问我要糖葫芦!
我是你的钱袋子么??
最烦的是,青耕是神鸟,不管她怎么?吃糖,她都不会长?蛀牙,令黎就无法?以牙齿会坏掉为由拒绝她。
“糖葫芦,糖葫芦!”小孩子要吃糖的时候烦人是真的烦人,在她耳边嚷嚷个不停。
令黎被吵得头疼,只好答应她,对无漾道:“你先带君上和葭月回交觞,我去给她买糖葫芦。”
小青耕闻言,立刻不嚷嚷了,“咻”地停在她身?边。
这半年间,令黎时常带着青耕和獾疏出去给他们?买零食和玩具,无漾都习惯了,颔首:“好。”
竺宴却?道:“本君与?你一同去。”
无漾和葭月顿时神情微妙地看着他们?。
却?见?令黎一喜,立刻对竺宴道:“那太好了!你带她去买吧,我先回交觞!”
葭月:“……”
无漾:“……”
竺宴:“……”
他当初真不该把她放在木头里!
面对着三道谴责的目光,令黎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似乎不太好……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还是默默跟了上去,和竺宴一同来到凡间。
与?荒寥的祝余村不同,这一次他们?停留在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祝余村全村务农,小青耕想吃糖葫芦得现摘山楂现熬糖浆,城里商业却?十?分发达,街头店肆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但小青耕专情,虽也?给她买了其他糕点零食,但她最爱的还是糖葫芦。最后其他零食都不要,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根糖葫芦。
不得不说,她这一点跟竺宴还挺像。
历经万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了,他还是只爱天酒。
啧。
令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和小青耕,如?果不是知道小青耕的来历,她真的要怀疑眼前的碧衣小姑娘是他与?天酒生的女儿了。
竺宴察觉到她的目光,往她看来。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小店的叫卖声充斥在周遭,他身?上沉寂了万年的孤冷似乎也?在这瞬间散去。
“看什么??”
令黎回过神来,飞快地移开目光,含糊道:“没什么?,就忽然觉得小青耕跟你还挺像的。”
虽然知道不是,还是故意扯开话题:“她真不是你的女儿吗?”
竺宴:“……”
令黎看着围在他腿边安静吃糖葫芦的小孩子,一脸惋惜:“好可惜,多可爱的小姑娘啊。”
竺宴扯了扯唇:“你与?其如?此羡慕,不如?反省下自己。”
令黎一脸茫然望着他:“反省?我要反省什么??”
竺宴已经冷漠地往前走去。
令黎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一个念头忽然闪入,她顿时惊恐——
“你你你的意思是,我有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