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竺宴飞身离去,令黎坐在獾疏背上,沉默地跟上他,还是?不放心地问:“我知道你只是?在吓她,但万一她吃软不吃硬怎么办?”
竺宴没有回头,面无表情道:“那就杀了,再换个吃硬的,反正新?娘多的是?。”
令黎:“……”
“还有,本君不是?在吓她。”竺宴看?了她一眼,“她若说谎,你看?本君会不会将她丢下去。”
哼哼,嘴硬。
别人信不信令黎不知道,反正她不信。
她还不知道?竺宴这人就是?嘴硬。譬如很?多次以前?,他就威胁她说再偷听他和孟极说话?他就夺了她的五感,让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听。虽然她后来总是?还没来得及偷听就被他发现,但也不止三五次了,她的五感不是?还好好的?
她觉得竺宴本性其?实很?善良,可能因为年少时的经历,他算不上一个爱苍生的神,但他至少是?个很?讲道理的神。讲道理的竺宴,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但令黎没有跟他争辩,从善如流道:“其?实也没必要?总这么强硬,你要?是?不会软的,可以让我来,我很?会哄人的。”
哄人……竺宴这下看?都不想看?她了,直接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嗤:“呵。”
令黎一头雾水,呵什么呵?她哪里又错了?
“我……”
竺宴打断她:“本君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令黎:“……”
她错了,她收回自己的话?,竺宴根本不讲道理!他可能也根本不善良!
妇人很?快就用掉了两次机会。
她接连指了两座山,竺宴下去查看?,都无功而返,他看?向妇人。
妇人周身立刻结出一层冰,被冻得瑟瑟发抖,舌头打颤:“君,君上……二?十年,祝,祝余村变化太大,我,我……”
竺宴不待她说完便飞走了,连令黎都有些吃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耐烦急躁的样子?。这下她是?真?的担心,等下妇人若再指错,他真?的会将她推下去了。
无漾抓起妇人:“走吧,最后一次机会。”
“等下,”令黎出声,“让我来吧。”
无漾失笑,笑得一脸夸张:“你看?我敢吗?”
“什么敢不敢?”令黎不解,“不就是?让我来抓她吗?”
无漾:“她如此彪悍,要?是?把你扔下去了怎么办?她的命肯定不够赔,到时还不是?要?我来赔?你看?我像是?想死的样子?吗?”
令黎:“……”我特么!
狐嘴里吐不出象牙!
令黎微微一笑,看?向妇人:“没事?,她到了这个年纪还如此看?重名声,想来是?已嫁人生子?。你不想给我赔命,她的儿女应当也不想给我赔命。”
妇人闻言脸色一白,嘴唇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无漾挑眉。
令黎拍拍小青耕的背,对妇人含笑道:“别客气,坐。”
虽然以神族的年龄来算,小青耕还是?个孩子?,但她已经五百岁了,驮个凡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无漾将妇人扔到青耕背上,自己与葭月飞走了。
青耕飞在令黎身边,令黎坐在獾疏背上,也没看?妇人,云淡风轻问:“你喜欢孟极啊?”
妇人闻言,惊恐地看?向她:“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姑娘不可乱说!”
“哦,那你便不喜欢他吧。”令黎从善如流点头,“也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了点、神力高强了点、痴情了一点、每每看?到他心跳会不由自主快一点、想着若他能喜欢你该多好了一点吧。”
妇人将嘴唇咬得惨白,身子?抖个不停。
令黎看?她身体上冻的那层寒霜,拍了拍獾疏的脑袋:“这个冰,你能给她化了吗?不然等会儿她还没找到山,就先冻死了。”
獾疏绝情道:“冻死也有冻死的好处,至少等下摔成肉泥的时候就不晓得痛了。”
令黎:“……”
她果断看?向青耕:“三串糖葫芦。”
青耕眼睛一亮,立刻脆生生讨价还价:“十串。”
令黎:“五串,不行?就算了,就让她冻死吧,反正竺宴说得对,新?娘多的是?,她死了还有下个。”
青耕:“成交!”
说罢迫不及待解了妇人身上的寒冰禁制。
獾疏:“……”你个叛徒!亏神君对你那么好!
身体不再被冰封,妇人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用力深呼吸了几下,麻木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
令黎笑睨了她一眼:“你既不想说出记忆法阵的下落,本可以不用带我们来,但你却将我们带来了,非但带来了,还指了路。你这是?担心我们从你这里打听不出什么,会为难你的家人,也担心我们会再去找别的新?娘,所?以你索性直接带着我们来这里搜寻,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打草惊蛇’,可以让记忆法阵里的人知道我们来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对吧?”
妇人又惊又惧地看?着她:“你,你……”
“我怎么知道对吧?”令黎眨了眨眼,“因为我会猜啊。易地而处,假如我是?你,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对其?他女子?痴情的男子?,当我不得不出卖他时,我也会像你这般拖延时间。如此,我出卖是?出卖了,但我也并没有伤害到他。”
令黎无奈地摇摇头:“可惜,你的小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
“什,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口中?的那个呦呦早就已经死了。我们就是?再围着这里转个三年五载,她也不会被打草惊蛇,没办法逃命了。”
妇人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若她死了,他何?至于此?”
“你这话?错了。”令黎笃定道,“应当是?,若她没死,孟极何?至于此。”
“什么意思?”
令黎目光扫过?脚下的山川:“你看?自然界中?的野兽,每当求偶之际,雄性总会在喜爱的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智慧和地位,他们总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自己在意的雌性面前?。你见过?哪个雄性面对喜爱的雌性,会将自己弄得神智不清吗?”
妇人被问住,愣了下,反问:“你是?说,他是?自己将自己弄成这样的?”
令黎诚实地摇头:“我猜的。但我曾经亲眼见过?竺宴试图分离孟极的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明明完好无损,却疯癫至此,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抽了太多自己的记忆,伤了神智。”
“抽记忆做记忆法阵,你又说那个记忆法阵里常常出现一名女子?。那显然这个记忆法阵就是?为了留住那女子?的元神而做的,即使代价是?将自己弄成一个疯子?也在所?不惜。如此孤注一掷,那不就是?没有办法了吗?”令黎用她有限的知识想了一下,“但是?情爱一事?,但凡不是?生离死别,都不至于没有办法吧……”
她说到这里,对上妇人的目光,又立刻改口道:“当然你这种情况不算,你这属于弱者对强者的暗恋,你这个天生就没有办法。”
妇人:“……”
“但孟极显然是?强者的一方,他即便暗恋,也是?强者对弱者的暗恋,他这种情况办法其?实还挺多的。”
令黎注意到前?方竺宴带着无漾和葭月回来了,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看?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真?的相信他会将这妇人从万里高空扔下去。
她话?锋一转,立刻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想拿回当初被孟极偷走的一幅画,我们根本不认识呦呦,自然不会伤害她。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件本就不会发生的事?牺牲你自己。暗恋虽然卑微,但你好歹也是?一条命,不是?吗?”
妇人轻喃:“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令黎道:“应该是?……但记忆法阵中?应该还有她残留的元神,否则我想不通这个法阵存在的意义?。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无辜,我也不会让竺宴伤害无辜。”
妇人垂下头。
此时,竺宴回到令黎身边,皱眉问:“你在替我保证什么?”
令黎没吭声,冲他眨了下眼。
竺宴不解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黎:“你不是?说,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吗?我这是?自觉闭嘴。”
竺宴一脸莫名:“我何?时说过?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了?”
“你确实没说过?,但你说不想再跟我说话?,不是?一个意思吗?”
竺宴:“……”
令黎:“我若是?不自觉一些,万一你一怒之下拔了我的舌头怎么办?”
竺宴直接被她气得笑出来,看?她的眼神明晃晃的仿佛在看?一只白眼儿狼。
“拔你的舌头,真?有你的啊!”他咬牙。
令黎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分辩:“你自己刚才说的,你从来不仁慈,我信。”
竺宴被她气得头疼。
他现在不仅不想跟她说话?,连看?都不想看?到她了。
他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
妇人一颤,嗫嚅道:“我想起来了……”
竺宴眼中?泛着冷光。
令黎忙道:“她真?想起来了,你信我。”
竺宴看?了她一眼,这才道:“无漾,带她走。”
“是?,君上。”
无漾从青耕背上抓起妇人。
*
最后一次,妇人指出了正确的地方。
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从外面看?完全探不出异样,直到走进去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直到竺宴神力拂过?,空中?出现一颗冰蓝色的球,莹莹光芒将漆黑的山洞照亮,更加让山洞内的荒败一览无余。
在没有丝毫灵力的地方做这样一个记忆法阵,这谁想得到?也难怪竺宴六百年都找不到了。
只是?妇人说那是?珠子?……令黎反正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珠子?。那其?实更像是?一颗球,很?大一颗,甚至比球还要?更大。
妇人神色也颇为惊讶:“二?十年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它还只有南瓜那么大,怎么长这么大了?”
南瓜那么大……令黎好奇,转头问竺宴:“记忆法阵还能自己长大吗?这么说的话?感觉长得比小青耕还快?”
竺宴淡淡看?着眼前?这颗记忆球。
冰蓝的颜色使它看?起来像一颗水球,此时球的表面漂浮着薄薄的云,使得里面正在上演的故事?如在云里雾里,从外面看?不甚清晰。
但他却一眼看?出这是?哪里,不由眯了眯眸。
原来是?她。
听见令黎的询问,他回道:“不能。是?孟极在不停地收集记忆,将法阵的力量增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