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糯米糍
仔细回想魔君刚才那个反应,似乎也不像是要杀她,更像是……将她错认成了什么人?
再陪我睡会儿。
没错,那分明就是认错了人!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令黎也平静了下来。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耳边的呼吸很快再次平稳,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竺宴闭着眼,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果然。
令黎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口气松得过于长了些,以至于她都还没有松完,身下的男人猛地再次睁开眼睛。
还是那一双美丽的凤眸,只是这一次,眼神与方才截然不同。
方才是茫然的朦胧的,残留着梦境里的温柔旖旎。此刻却是完全清醒的理智的,他一眼便将梦境与现实分得清清楚楚,然后,眼底布满寒霜。
只可惜令黎暂时还不了解他,一时没能分辨出这其中的差别。
她以为魔君还像刚才一样,还未清醒,将她认做了别人。心里十分窃喜,想他此时醒来得真是刚刚好,她既不用冒险再去弄醒他,又可以顺水推舟向他打听如何去神域。
躺赢!
这样想着,令黎便做出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脉脉含情地凝着他:“还要我再陪你睡会儿吗?”
竺宴:“……”
*
蛮蛮在山的那头等了许久,一开始还是尽职尽责摁着坤灵的。但随着时间过去,坤灵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开始担心令黎又在偷懒。
虽然说木头与鸟之间还是应该有点信任,但令黎这块木头前科太多,着实没什么信誉可言。
比翼鸟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偷偷飞回去看一眼,当然她还是紧紧拽着坤灵的,她暂时还不能让令黎死了。
她飞出山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树下的竺宴,大喜过望。
魔君醒了!
她没注意令黎,立刻加快速度往前飞。到不远处,却忽然听见令黎万念俱灰的一声:“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比翼鸟奋力扑棱着的翅膀顿时一停。下一瞬,她立刻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这一次比来时飞得更快,眨眼便消失不见。
比翼鸟:木头精,我清明再来给你烧纸!
*
如果可以的话,令黎也想死了算了。
但魔君真的是太残忍了,他连死都不让她死!
竺宴靠着杏花树坐在地上,一条长腿曲着,一只手慵懒搭在膝上,漫不经心看着面前的令黎。
“杀你做什么?不是还要去神域再陪我睡会儿吗?”他刚刚醒来,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很明显,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让人生不如死的能力。
令黎站在他面前,盯着他身后的树干,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她现在冲过去一头撞死的可能性有多大。但一想到自己就是木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又觉得这种死法自己是解脱了,但对于同类却有些残忍。
她不得不又一次直面自己不久前干过的蠢事。
方才,魔君第二次醒来,她以为他如第一次一般还迷糊着,便顺水推舟,温柔缠绵地勾引他。
魔君就默默看着她表演,一言不发。
现在回想,她真是悔得要死!她一棵活了一千多年都开不出一朵花来的木头,本本分分做她的木头就好啊,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去勾引男人?!
见魔君怎么都不理她,她急着打听神域之事,灵机一动,便学起他亲她那一下的样子,缓缓往他凑了过去。
那时,他就躺在她的身下,她半撑起身子,柔软青丝从肩头垂落,轻轻拂过他的唇。
他一动不动,直直看着她。
她回忆着他亲她那一下的感觉,有样学样,俯下身子,与他交颈而过,唇凑到他的耳根,轻声问:“你带我回神域,我再陪你睡会儿,好不好?”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真的会死!
令黎捂脸,心如死灰地向面前的魔头解释:“真的是误会,我以为您还没醒才会……”
“哦?那这意思是本君醒的不是时候了。”竺宴凤眸轻睐,“竟没能等你得手了再醒。”
令黎:“……”实在很难理解,那样美的一双眼睛,怎么就能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杀伤力!
简直是字字见血。
罢了,死了都比现在好。
令黎破罐破摔,彻底摆烂:“那也是你先亲的我……要不是你教我,我也没处学这些。”
竺宴神情一滞。
他一时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眼里看不出情绪,半晌,淡道:“是吗?本君不记得了。”
令黎:“……”气死她算了!
令黎只觉被竺宴气得头晕脑胀,呼吸急促,胸口处堵得慌。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下一刻,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阵腥甜——
“噗!”令黎吐出一口鲜血。
竺宴脸色一变,顷刻间来到她身边,稳稳接住她。想起她方才为剑气所伤,扶她坐回树下,便要为她输送神力。
令黎抬手拦住他:“不用,我没事。”
他的伤比她重得多,眼下这点小伤不重要,活着才是大事。
竺宴并不理会她的拒绝,拉开她的手,不容抗拒地为她输送灵力。
天地共主的灵力果然不同凡响,裂缺的剑气虽被坤灵挡去大半,但它到底是上古神剑,伤她之后她胸口一直疼着,只是她原就没有那个弱不禁风的命,连被天雷劈死的痛她都受过,这点伤忍下来不在话下。然而眼下竺宴不过替她输了片刻神力,她身上的痛楚便彻底消失。
“多谢。”她干巴巴道。
“不必,本君欠你一个人情,只当还你。”
令黎有些惊讶:“你知道?”
“本君又没瞎,自然看到了,诛魔阵下是你挡在本君身前。”
令黎一愣,连忙谦虚地摆摆手:“不不不,那个不算,我也是在自救,而且最后还是你击溃了诛魔阵,我可没那么厚脸皮来居这个功。”
竺宴不置可否。
不过气氛既然都已经烘托到了这里……令黎低头扯了扯衣摆,顺势厚着脸皮道:“不过说起人情,你也确实还欠了我一个人情。”
“就……”令黎不好意思地垂着头,磕磕巴巴说,“就我昨晚不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种在你院子里了吗?然后早上我看你昏倒在地上,好像,好像没了气息,我便替你诵了半段……半段往生咒。”
这事儿实在离谱,她自己都说的不好意思,只是她既困在这镜子里,而眼前这个魔君幻象是她出去的唯一机会,她总要抓着点什么才好与他交换。
她厚着脸皮说完,从头到尾没好意思看竺宴。
空气长长久久地安静了下去,四下只余清风拂过山谷的声音。
许久,才听见竺宴像是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气笑。
竺宴:“有意思,你没那么厚脸皮居诛魔阵的功,却能厚着脸皮居往生咒的功?”
令黎:“……”
“你还挺有良心,本君为了……本君昏倒,你在一旁看乐子、诵往生咒,还管这叫,叫人情?”
到这里,讽刺的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令黎本来还想好好和他解释一番关于往生咒可能会有的起死回生功效之令黎的理解,但见竺宴这副冷嘲热讽的样子,显然她说了也只会给他当笑话。
她抿了下唇,轻声嘟囔:“我本来也没有说出来,是你自己说要还我人情,我也没非要你认。”
好巧不巧,她话刚说完,身上的伤治好了。
竺宴收回神力,从善如流点了下头:“行,这不是还你人情,这也就是本君日行一善吧。”
令黎被堵得慌,忍不住出言反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被你气吐血的?”
“是吗?”竺宴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本君不让你亲,你也不至于气得吐血吧。”
令黎:“…………”
第8章 扶光殿
令黎庆幸自己的伤已经治好,否则她怀疑自己会再一次被他气得吐血。
她生气地盯着他,心想怎么一个幻象都能这么气人?若非他是个幻象,不能死在这里,她定要趁他此刻重伤,用坤灵杀了他!
但转念一想,其实不过是个幻象,她又何必跟一个幻象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毕竟又不是真的魔君把她亲了,也不是真的魔君不停气她。
这样一想,令黎便释怀了,看竺宴的眼神立刻变得宽容慈悲。
竺宴:“……”懒得理她。
不过她想法倒是对的,如今他受了伤,暂时出不了燃犀镜,须得找个地方将元神养好。这几日不能被人打扰,神域确实是最好的去处。
竺宴就要带她离开,忽然注意到她手中没有剑。
坤灵呢?
竺宴本想问她,但一对上她那双无辜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起她诵的那个往生咒,顿时觉得被她气得头疼。
他昨夜元神溃散,几乎没能撑下去。但一想到她六百年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元神聚好了没有,若他真的不在了,明年没有了他的血祭,她该怎么办?
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
轻轻的,软软的,没心没肺。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说好了不再理她,结果临到死了想的也全是她,不仅出现了幻听,竟还闻到了她身上那阵熟悉的杏花香。
扶桑没有香气,可她不是扶桑。
她从前喜欢杏花,身上也沾染了杏花的香气。连后来做了扶桑,身上也总带着浅糯的杏花香。
他原以为那是他可恨的错觉,没想到竟是真的。在他元神溃散生不如死却仍旧想要为她强撑之际,她就在他身边,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看着乐子,还替他诵往生咒!
就这,竟然还好意思跟他说,他欠了她一个人情?